《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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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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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急着赶回来,就是要证明对这件事的坚决?和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顾成风站起,凭借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统军气度,质问顾庭书。
  “是。”顾庭书回答干脆,锋芒毕露,却也有所收敛,“我肯定,如果出兵,望定必失。”
  他没将“就凭有顾庭玉领军”这样的话说出口,却用眼光说得分明。
  “你去将剩下的调君事务都处理了吧。”顾成风坐下,已然是默许了顾庭书。
  “打都没打,就这么肯定……”顾庭玉还想继续,却见顾成风挥手,表示此事作罢,要他们退下。
  顾庭书显然赢了,他只从顾庭玉手中拿过那道军令,放回案头,朝顾成风行了礼,就此告辞。
  顾庭书对此事却也不是不再过问,却是要将那几名肇事的顾军士兵逐出军营,将原本夹在顾、寒两军间的矛盾从争锋相对的情景下脱离出去,不至于直接与寒翊那方再起冲突扩大事端。
  之后顾庭书只在雨崇逗留了几日就离开,却不是回顺章,而是和易秋寒一起去往越城查看调军事宜,之后又去了其他调兵之地试探。他后又被顾成风招回雨崇商议事务,如此,就又到了深冬时节。
  他人在外,却记挂着身在顺章的青骊,不能陪在挚爱身边陪伴临产,不能在他的孩子出世第一刻就看上一眼,当真遗憾。
  事后了一修书相告当时情况,却一律轻描淡写,只将喜讯传达就可。是以顾庭书不曾知晓青骊临盆当日辛苦。
  房内女子因生产带来的痛苦而几欲求死的情景,他,一直都不知道。
  那日将近日落时分,青骊忽然胎中剧痛。司斛请来大夫,却说是青骊即将生产,遂立刻将早就请好的稳婆找了来。
  彼时青骊忍着剧痛生产,却多时未有成果。稳婆一面安抚鼓励着她,一面不停支使众人配合自己。
  青骊死死揪着被角,只感觉腹中胎儿不停在动,一刻都不肯消停。
  “糟了!”稳婆惊呼,“这孩子胎位不正,是难产!”
  “难产!”司斛大惊。
  屋里原本忙碌的侍者被这两声惊叫彻底惊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愣着做什么!”司斛大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司斛……”青骊已经被汗水浸透,长发贴着脸颊,脸色也苍白得仿佛透明。她握住侍女的手,原本冰凉的十指才觉得触到了温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话!用力!”稳婆按住青骊双足。
  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又突然狠狠动作了一番,青骊不吃痛,当场大叫了出来,声嘶力竭。
  “痛……”青骊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隆起的肚子,一瞬间又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着全身的血脉,教她再忍受不住。
  “你快给姑娘揉肚子。”稳婆如今也满头大汗。
  司斛从未做过这种事,纵然是当年兰妃生产,她也只是像今日那些侍者一样倒水进出,此刻被稳婆这样一句说了,当真无从下手。
  “就这样揉,尽量让胎位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大人和孩子都没命!”稳婆快速示范了记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青骊道,“继续用力!”
  司斛照着稳婆的样子做,耳边是青骊因为痛而发出的惨叫,虽然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却也能教她明白此时青骊的艰辛与不易。
  司斛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握住青骊。其他言辞都已没用,如今青骊只身一人却要遭受这般痛楚,旧识却只有自己陪在这女子身旁。
  往事如烟,过去跋扈任性的女童如今却将身为人母,时光就这样过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她身上施加伤痛。这一路走来不易,她更不能就在这里倒下,纵然不为顾庭书,也还有那些未了心愿,她也不能就这样扼死自己的孩子。
  “不行!”稳婆如今也急得发抖,“还是不行……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就真的危险了……”
  司斛顿时没了主意,却被青骊反握住。她听见正在生产中的女子叫她,她遂靠过去,附耳听着。
  “找……大夫……扎……扎针……”青骊异常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生怕司斛反驳,就一直握着侍女的手。
  “扎针?”司斛惊叫。
  “快……”青骊用尽了全身力气催促道。
  虽然施针太过危险,也生死未知,但青骊为了顺利生产已顾不得许多。
  如今司斛也只有唯命是从,即刻将这些时日里为青骊安胎养生的大夫找来。
  待大夫过来,青骊已经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要大夫立刻动手,道:“保孩子。”
  已经虚浮得如同飘起的声音却这样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顾庭书对青骊情深,此次如果她有何不测,后果堪虞。但青骊眼底的坚持太分明,即使是在此时已经快全身无力的情况下,她也说的彷如在下达命令,不容违抗。
  大夫取出银针,却犹豫着不敢下针。
  “快!”青骊令道。
  “公主……”司斛就跪在青骊床头,按着女子的肩,眼中朦胧。
  那一针刺下,立时仿佛刺穿了青骊的身体。原本周身无力的女子顿时剧痛无比,但她却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大叫,尽管依旧有呻吟声从唇角流出,她却更加坚韧。
  稳婆依旧卖力地协助青骊生产,司斛也如先前一样揉着女子的肚子试图矫正胎位。
  “再下……”虚弱的声音从青骊齿间挤出,她却已经说不完全。
  “再下一针,太……危险了……”大夫提醒道。
  青骊不再看他。
  “准备参片。”大夫吩咐道,又取出一支银针,对准青骊的穴道果断扎了下去。
  从头至今最教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青骊拼死拽着身边被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宁可即刻死去。
  仿佛是(炫)经(书)历(网)了很长时间,身体内一直被某种力量支配,强迫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智继续下去。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就好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雪地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那里,满眼白色,风雪灌耳。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并亲切。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却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靠近。雪地里有他惶急关切的脚步声。然后冻住的身体被抱起,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的脸颊蓦地重新找到了温暖——那样安心,这样安全。
  耳边有孩子嘤嘤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她包裹住,笼罩在一种浅浅的温暖里。
  “公主……公主……”司斛试探的声音传来,渐渐清晰。
  四肢慢慢有了知觉,虽然依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她却已经能够对周围的事务有所感知,并且睁开眼,视线里也有了司斛脸上的欣喜,她也想用笑脸回应的,但下一刻,又失去了意志。

  桃花凉(十六)

  一趟生产,可算惊心,青骊为了险些丧命,产后身体也一直虚弱,未曾恢复。
  司斛悉心照料,头一个月里事无巨细,但凡与青骊有关的势必亲自过问,吃穿调养,无不尽心,却也不知为何,青骊总不见大好。后来大夫说,是生产时太过艰难,伤了元气,怕是会落下病根,但好好调理,也不会太严重。
  初冬时节,青骊已经能够下床,而出生两个多月的孩子也总在生母怀里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世界。
  当日辛苦,青骊终于生下这女婴。孩子初生时的样子她没看见,因为她产后昏迷再醒来,已经是将近两天之后的事了,那时孩子正襁褓中安静睡着,和现在一样,看来乖巧。
  “了一说,顾少那里的消息过来了。”司斛将了一领过来。
  “回姑娘,顾少说,让姑娘好生休养着,安心等他回来,万事有他。”了一简单将话回了。
  “消息倒是回得快。”青骊看着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不由欣慰笑了出来。
  “这也不快了。小的将这好消息送了出去,不巧顾少已经离开了雨崇去往越城,中间还去了其他地方,这来来回回的,也都一个多月了呢。”了一回道。
  青骊将孩子交给司斛抱去休息。
  “对了,顾少还说,孩子的名儿就请姑娘取了,姑娘喜欢就好。”了一笑道。
  “这孩子又不是东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青骊淡淡笑了出来,阳光下却有几分看不真切,“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了一蹙眉想了想,摇头道:“说是还有地方要去,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一个人?”青骊问。
  了一想了想,却终究没接下话。
  青骊就此明白,也不再多问,而是转开话题道:“别为这事教他分心误事,书信上你费心了。”
  了一狭促一笑,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只是照办,哪里敢居功。”
  当时了一要修书于顾庭书以报喜讯,她却要求掩去生产曲折,只将结果告知,自然不想顾庭书为自己分心。
  她却也记得当她同了一说下那些话时,身旁司斛的神情,像是觉得输了一样无奈,但回头看她的目光却有祝福。
  面对了一的机灵谄媚,青骊也不说话。抬首示意侍者退下,她还是坐在院子里。
  初冬的顺章经常会有这样的阳光,温暖柔和,照得人心头都觉得柔软起来。青骊坐在阳光下,也不觉得冷,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柱子,却是来了睡意。
  司斛特意帮她取来斗篷披上,关心到:“回屋里睡吧。”
  青骊却摇头,又站到院子中间,抬头就能看见偏苑外挂着的灯,也不知几时,等那灯亮的时候,那个人会回来。
  今年顺章的第一场降雪是在十一月底。
  原本夜里,青骊才将丛葭哄着睡着,正准备熟悉休息,却见司斛进来,发间沾着东西。待她走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雪花。
  丛葭。她为孩子取的名字。
  顾丛葭。
  “下雪了?”青骊问道。
  “恩,忽然就下起大雪来了呢。”司斛知道丛葭已经睡着,遂压低了声音道,“我让他们多拿个火盆过来。”
  “孩子怕冷,等等就放在靠她近一些的地方吧。”青骊道。
  “知道了。”司斛点头。
  后来连着好几天,顺章都白雪飘飞,倾天漫舞。从房顶到地面,没有一处没被积雪压着的。
  她蓦地想起去年大雪,顾庭书为了就易秋寒深陷险境的事来。她一直都没去看过他,说不上不想去,就是不合适罢了。她不知当时顾庭书的情况,就好比顾庭书不知她生产时的艰难。总有些事不能完全了解,亲密如过去她和青蘼,她也不知为何现今亲人的眼里就比过去少了温暖,多了淡漠——那是她自己感觉出来的,她也甚至希望,青蘼能像从前那样责备她些什么,至少那时候,她还觉得那一声声“姐姐”叫得真切。
  十二月初的时候,了一过来回报说,顾庭书就快回来了。
  青骊听了,不见喜色,却是怀里的丛葭听见了,像是听懂了一样忽然笑了出来。虽然只是发出一些模糊的根本教人听不懂的音节,但孩子始终清澈的眼光这样真实,眼里盛着笑意,干净纯粹。
  但直到十二月中,也不见顾庭书回来。青骊并不觉得失望,依旧抱着丛葭在园子里晒太阳,逗孩子玩。
  有时她读佛经给丛葭听,但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睡着了。司斛说这经文最是催眠,青骊却说是这孩子没有佛性,只贪玩。
  但丛葭却喜欢听青骊弹琴,但凡听见青骊指尖拨弦奏出的乐音,纵然方才还在大哭,下一刻就会展颜而笑,发着类似在笑的音节,弯起了眉眼,听得很是起劲。
  “我看,还是别叫丛葭,改叫痴音算了。”青骊奏完一曲,将还在乐呵中的丛葭抱起,笑着同司斛开玩笑。
  司斛知道青骊要去院子里,遂取来披风等物为青骊和丛葭披上。
  昨日夜里又是一场大雪,前几日才扫开的积雪又堆了起来。早上侍者已经清扫过,但防止万一,他们又在地上洒了一层木屑。如今青骊走在上面,也不觉得脚下湿滑。
  “每次雪后都是这么好的太阳。”青骊抱紧了怀中还在东张西望的孩子,丛葭和她一样好像并不觉得很冷。
  “化雪的时候最冷,你们也别在外头待太久,一个身子弱,一个还小,哪个病了,都不好伺候呢。”司斛就跟在青骊身边,虽说是玩笑话,却也不是没道理的。
  “屋里虽然暖和,毕竟有些闷的。”青骊看着丛葭水汪汪的一双眼,清得可以映出她的样子。
  她不为顾庭书至今不归而苦恼,成天就这样抱着丛葭,和司斛说说笑笑,倒也安宁惬意。这时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了一送消息过来,遂转了身去。
  却不想是那分别多时的人无声无息地回来,走在回廊里,目光却远远地就已经落在她身上。阳光这样好,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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