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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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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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想是那分别多时的人无声无息地回来,走在回廊里,目光却远远地就已经落在她身上。阳光这样好,照着她方才逗怀里孩子的笑容,这样祥和温暖,仿佛有些不认识了呢。
  顾庭书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更坚毅了的眉目,这一身风尘未去,猝不及防地就站在她身前,不说话,眼底却闪烁着明显的欣喜。
  也许是阳光太好,将什么都照得朦胧了。青骊抬头怔怔地看着已经站定在自己跟前的男子,清晰的容颜却在光线里显得虚幻不真实。
  司斛上前,从青骊怀里抱过丛葭就悄然退下。
  青骊依旧在出神,却霍然被抱住。那一瞬间盖住自己的阴影教她那样恍惚,而后感觉到的温暖却更加停滞了思维,像是做梦一样。
  “青……骊……”顾庭书叫起许久没有念出的名字,却觉得有些生硬,像被如今的空气冻结了一样,磕磕绊绊的。
  “回来了?”思绪里还是空白一片,她依旧呆若木鸡地站着,任凭顾庭书抱着自己,任何回应都没有。
  顾庭书只将她更紧地抱住,他们都需要一些感知来告诉彼此,不是梦。
  渐渐地开始意识到是顾庭书回来了,青骊原本垂下的双手慢慢抬起,迟缓地也将他抱住。当动作终于停下的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心底像有什么东西最终绽开,让她觉得高兴。
  得到青骊的回应,顾庭书更是欢喜,又叫了她一声:“青骊。”
  “我在。”青骊回道,下颔就抵在他宽阔的肩上,这样的视线里,正好能看见那盏流觞灯,在阳光里挂着,周围浅薄的光晕让它看来好像被点燃了一样——原来不用有人去点,那灯也会亮,那人,也会回来。
  青骊知道顾庭书此次回来顺章不会久留,就看他深锁不舒的眉,她就知道。
  “在想什么?”顾庭书如今正抱着丛葭,从他看见这孩子的第一眼,就舍不得放下似的,只要有空就抱来逗玩。如此时候,他笑意温祥,全然不似在雨崇的样子。
  青骊从窗台下起身,到顾庭书身边想要抱一抱正眨巴着双眼的丛葭,却不想男子居然背过身以示回绝。她心知是顾庭书太喜欢这孩子,是以也不强抢,只走到他跟前,看着孩子,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顾庭书却被这话说得顿时消了笑容。青骊不是故意气他,当真只是普通询问。他抬起眼,见素衣女子还是过去那样的装扮,不似易秋寒已经挽发梳髻作了妇人装扮。
  耳边是丛葭咿咿呀呀的声音,眼里却有青骊温和恬淡的笑容,顾庭书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顾庭书没有回答。
  青骊趁他出神,将丛葭抱了过来,轻轻拍着,孩子就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也觉得欣慰,伸手点了点丛葭的鼻子。
  青骊没看见顾庭书眉间又起的为难。他也只一刻蹙眉,走到青骊身后,轻按住女子肩头,道:“不是他们处理不了的事,我不会走。”
  青骊似是而非地点头,看着一脸好奇的丛葭,孩子无邪纯真的表情教她也少了心间愁云——不若就这样简单过着,别说将来,就是下一刻的事,都说不定,兴许一个眨眼,那个人就又走了呢。
  今年是他们一起过的闹元节,还有他们的孩子。
  顾庭书说想带青骊和丛葭出去看看,这一次,她没有反对。
  旧年的最后一个晚上,顺章的大街上却依然人流攒动。
  青骊抱着丛葭坐在马车里,听顾庭书这样感叹。她笑笑,不说话。
  “下去走走吗?”顾庭书问她。
  “嗯。”青骊回应,同时把丛葭照料好,就跟着顾庭书一起下了车。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顾庭书一起出来过。最近的一次,还是那年在成台的流觞节上,彼时,还是她还是她,而身边人却叫渐离。
  街上也有一些像他们这样携眷出游的人,但更多的却是形单影只。
  顾庭书忽然拉住青骊,神秘一笑,道:“跟我来。”
  青骊莫名其妙地跟在顾庭书后头。人群里她只看着身前带引着自己的男子。臂上他扣着的手,坚定温柔,虽然有些急匆匆的,却也一直在等她自己跟上去。
  这样下去也好吧。
  一年,两年,即使不是每年都可以和顾庭书一起守岁,等待新年第一缕阳光穿云照来,但在她在顺章居住的第六个年头里,顾庭书又一次带着她走入这样的人流,看灯火流光,并且依旧带着他们已经长大的孩子。
  “娘……”丛葭现今被顾庭书抱着,却向着青骊伸出手,撒娇道,“娘抱抱。”
  “你娘身子弱,要不是你吵着要出来,今天可是要好好休息的。”顾庭书不见责备,而是柔声教导着。
  “在家里也是吃饭,吃完了饭,娘要陪我玩的,也没得休息。”小小女童一手勾着顾庭书的脖子,一手叉腰不服气道。
  “我来吧。”青骊笑着要从顾庭书处将丛葭抱过来。
  “就一会儿。”顾庭书道,将孩子交给青骊。
  “我要买糖画,要糖画。”丛葭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此时的喧闹里。
  这是她每一年的闹元节都会得到的礼物,就算过去顾庭书不在顺章,她和青骊两个人留在别苑,也会有人从来给她——在她很小的时候起,就见过糖画一般。
  青骊和顾庭书相视而笑,一齐走向那个已经熟悉的地方。
  当年,他就是带着她过来街角这个并不起眼的糖画摊,又送了一次糖画给她。而她接过之后,又“送”给了当时还在襁褓里的丛葭。
  她说,谢谢。
  眉间眼底的笑意柔和,却不知为何染着些许风霜一样微凉,却在看见丛葭兴致勃勃地望着她手中的糖画时又就此消融。
  他知道在她心里有这样一个心结,却不想去解开,而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代替那个影子,让有关这样东西的回忆,在青骊看来变得完满一些。
  这一次,她没有道谢,因为是丛葭接过了顾庭书手里的糖画。孩子笑吟吟地看着手里并不新奇的玩意儿,却十分开心,举起来欢呼了好久。
  “小姐真是好福气呢。”糖画摊的艺人是个老伯,身子有些佝偻,看见丛葭拿着糖画那样高兴,也不由笑了出来,然而眼底却仿佛晶莹。
  “令郎还没有回来吗?”青骊问道,想起当年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这位老者。
  那时她抱着丛葭,好心询问:“老人家不回去守岁吗?”
  老者笑着,很是无奈,摇着头道:“我家老婆子走得早,唯一的儿子一年前应征去从了军,原本每个月还有书信送回来。可四个月前,他信里说军营里要调动编伍,他就要去越城了,自此之后就再没有音信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就干脆出来了。儿子不回来,我这老骨头也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像在自言自语。
  而青骊却不由看向了顾庭书。她看见男子眼里的深思和无奈,却选择沉默。
  从那之后,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人过来买糖画,却不想再多做什么。
  顾庭书曾问她,为何不再多帮一些。
  她的回答只是——街上那么人,我能帮得了几个呢?
  所以这样就够了。
  如果她能出来,就亲自过来看看。如果不见了老人,她也就当是老人之子回来了,他们,一家团圆了。
  “娘。”丛葭摇了摇正在走神的青骊,嘟着嘴道,“我冷了。”
  “那回去吧。”顾庭书道。
  他带着青骊和丛葭转身离开,女子却又和过去一样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默默画着糖画的老人——少子一日不归,老者一日不回,那这时局,也该是一日还没安稳。

  桃花凉(十七)

  丛葭信誓旦旦地说要和青骊一起守岁,但在房间里闹腾了许久,终于还是提前睡了过去。
  她原本趴在青骊腿上,青骊默然看着,轻轻抚着她的背。但顾庭书却将熟睡中的女童抱起,放到了床上。
  “时候不早了,你也睡了吧。”顾庭书走出,关心道。
  青骊却从榻上站起,取来大氅帮顾庭书穿上,仔仔细细地收拾了,道:“这会儿我睡了,等回头醒了,你又不见了。”
  一年里顾庭书总是这样来回于雨崇和顺章,待不得多久就要走。她已然习惯,在顾庭书眼里,她是默认了这种生活,但没人再像当年一样试图明朗某种关系。
  她替他系结的手被握住,她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泛出苦涩,却依旧勉力支撑着不让今夜的温存消散:“明天丛葭起来,又要哭一阵了。”
  六年前,他们父女二人第一次相遇后分别,尽管丛葭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孩子,但她仿佛知道是顾庭书走了,一觉睡醒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不是青骊抱她,长久哄着,她就不停下来。此后每每都是这样,青骊也不到说什么,只当是孩子太亲近顾庭书这个父亲,血浓于水吧。
  “寒翊那里的动作越来越大,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想多留些日子。”顾庭书看着青骊的目光同样不舍。
  每次都是迫不得已,再有不舍得,也只能习惯,慢慢淡然。
  他是后来才知道青骊当年因为生产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怕风怕冷。是以原本他回来的闹元节夜里,是不同意青骊出去的。
  “总要过去的。”青骊说得轻描淡写,替顾庭书将结系好,垂下手,又将身前男子打量了一番。
  他也知道青骊的意思。在雨崇,还有一个易秋寒等着他。那是他的妻,也是他如今最得力的助手,协助他处理军备粮草的调运,或者一些军营中的琐碎事务。在旁人眼里,他们已然是人中龙凤,几乎掌握着顾军一半的势力。
  彼此间的沉默将原先还存留的一点新年气息彻底驱逐,谁都没再说分别的话,即使是习惯,面对起来,也多少有些艰难。
  “我看见了一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了,走吧。”青骊轻轻推着顾庭书,同他一起到了门口,却没有开门。
  “你进去吧,今晚已经吹风了。”顾庭书柔声叮嘱。
  青骊转身走回屋里。她听见顾庭书看门的声音,听见他对了一说:“让司斛再送只手炉过来。”
  她挑起珠帘的手已经因为太冷而发紫,无论屋子里有多暖,也一直都是这样。听着顾庭书走了,她才将忍了多时的咳嗽舒放了一些,却也同样压低着的声音——屋里还有正在熟睡的丛葭。
  走了一个顾庭书,却还有孩子需要她去记挂,去关心。过去总是被保护,被认为是孩子的她,如今,更有需要她去仔细关心、妥帖照料的孩子了呢。
  顾、寒两军之间的摩擦越发严重,不光望定城外的旧事当初就埋下了隐患,越城处也因为寒军不时滋事而使得两军气氛紧张。
  顾庭玉本就不想再忍,无奈顾庭书自从回了雨崇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时至今日已将近三个月。虽然兄长并没有可以限制他什么,但顾庭书一日不走,他就形同被软禁,被架空了一切职权,甚至连雨崇都出不了一步。
  而顾庭书坐镇此间,却由易秋寒出外处理一切运营事务。
  三月中,女子回到雨崇顾宅,已然消瘦,却也看来更加精干。
  易秋寒将越城运营新签到的一批武备单子交给顾庭书,一面解下斗篷一面道:“越城新兵的训练已经开始,新的粮草会在下个月底由大哥亲自送到。至于原先拨给望定的五百匹新马,可能要过段日子,因为越城最近好像开始蔓延了不知名的疫症,马畜极易传染,染者必死。”
  “严重吗?”顾庭书放下单子,即刻问道。
  “应该可以控制,而且好像不会传染给人。但这一下来得突然,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怕影响人心,所以就把原来给望定的五百匹马都拨过去了。大哥那里,也在想办法。”易秋寒坐下,眉目里沉静自若,显然在处理这些事上,她已经驾轻就熟。
  顾庭书稍稍放心,易秋寒做事灵活,虽然此番调动与军令不合,但总也是从大局出发,他无可怪罪。然而抬头间,他却见易秋寒若有所思,黛眉蹙起,便询问道:“怎么了?”
  易秋寒挑眉,眉梢一动就仿佛就原先愁绪尽数驱散,道:“没事。”
  女子站起身,道:“我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去看大嫂。”
  “秋寒。”顾庭书也立时站起,然而,就这一声名字,不知再多说什么。
  易秋寒笑着转身,眉目里当真疲惫。她稍稍打了个哈欠,道:“一个晚上没睡,没要紧事的话,回头再说吧。”
  顾庭书点头。他却没看见自己坐下时,妻子想要说话的神色,但终究,她还是走了。
  越城的疫症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始终没能彻底找到解决之法。军营里的战马日渐减少,而寒军挑衅滋事的次数却一次次增多。
  雨崇的情况一直都还安定,是以顾庭书决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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