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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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冷玉-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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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自不必说。一方面是经过了烟袅楼那一场变故,她耗神耗力,如果不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早在回家之后就卧床不起;二是亲口得到蜀老爷的点头,可以随她心意出嫁与否,安心之下精神一卸千里。身体在药物的控制下,自然的选择了睡眠保护。
  每次醒来都是床边永远温热的药剂,还有小蝶担忧的眼神。佘娇娇又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把过脉,嘱咐了众人几句后就走了。娇娇的医术略逊于施毒,全都来自她师傅的真传。在几年前她师傅将蜀玉托付给她起,这蜀家已经将佘娇娇当作了第四个女儿。蜀玉更是爱极了她那俏皮可爱的性子,在熟识之后,也是贴了心的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
  到了第三日,调理过的蜀玉已经得到“佘大名医”的恩准,可以在后院里散动透风。
  闲暇中,小蝶传来了前院的一些消息。
  蜀老爷亲自上秦家商谈的,以小女体弱,无法当家主母为由,让秦家接受了退聘,纠缠了十来年的娃娃亲终于在闹剧中收场。在退聘的当天,蜀老爷慈祥仁厚的道出,愿意做秦连影与黄珊儿婚事的主婚人。这一退一进,黄珊儿自然是喜上眉梢;秦连影苦不堪言,连连说自己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本是一家人关门叙话,也不知为何,到得午后,整个城中的大街上喜气洋洋的讨论着秦家即将到来的喜事;小巷中却嘀咕,替蜀家小姐舒心,总算免于嫁给一个不知疼人知人的纨绔子弟。在大家的心中,秦家男儿早日娶亲,于国于家都是有好处。
  随着这水缸大“盛世”的即将到来,关于白棋居士的来历就如那茶杯大小,经不起人们浪费一腔口水的兴趣。
  纸张上的石绿色逐渐沉淀,被风一过,透出一股晶莹剔透之感。
  蜀玉直起腰身,一旁的小丫鬟早就接过她手中的画笔,另一边丫鬟已经扶着她坐下,腿上盖着含羞草叶覆面蜀绣薄毯,背上搭了天青缀花棉坎肩,小蝶端上一碗血燕粥放在一边茶几上,渺渺轻烟在空中勾勒出朦胧之色。
  这一副众人扶娇图,在男子的眸中映出清淡的怜,一眨眼,又没了。
  “蜀小姐好雅兴。”踏石而来,依然是一身儒衫的祁妄,为这芳华缠绕的园中带来一袭沉甸甸的墨香。
  蜀玉白颜嫣然,眉黛如水中泥,透着盈光:“祁公子来得好巧。”
  祁妄脚步一顿,稍摇发尾,干笑道:“小姐勿怪,小生是怕惊扰了你的兴致,故迟迟未出。”原来,他早就在一旁静看很久。
  蜀玉稍欠身以作招呼,让人端茶递座:“祁公子乃蜀家客人,小女未曾叮嘱照拂已是不该,又何来怪罪之理。”两人相互谦虚致歉几句,祁妄就已经忍不住眼色飘到那画纸上。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玉兔捣药模样的图。玉兔碧绿,大大的眼睛似睁未开,歪着身子捣鼓着,周边碎药四溅,静动皆宜,可爱至极。往桌面左边一看,堆放着一些已经干透了的画纸,细细看去,纸上画图不同,有的是双猴挠痒,有的是耕牛腾云,还有小猪趴睡图,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又透着童贞俏皮,让人见之会心一笑。
  不由得问:“这是那镯子碎块的新图样么?”
  蜀玉正捧着血燕粥,慢慢一勺一勺吃着,闻言抬头,只是轻笑不语。
  这般不自傲也不居功之态,让祁妄习惯性的奉承话也落回了肚腹,只问:“据闻蜀家的珍宝铺里,每年都有一套雕以十二生肖为主的珍宝玉器出售,不知那些图样是否都出自蜀小姐笔下?”
  蜀玉咽下半碗粥,喝了一口茶后才道:“其实每年有十套图样。只是,放在铺里高价卖出的只有一套而已。”
  祁妄眼睛一瞪:“那剩下的九套……”还未问完,已经了悟。他们这帮商贾,就算有十套,定当也是自己收藏一套,高价卖出一套,剩下的都是暗地里赠送与那些权贵之士,好为自家谋取到更大的利益。这般想着,心里顿时有抹尴尬。
  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
  祁妄虽然不是真正的隐士,他也算是半个文人半武士,比蜀家这商贾高了何止一等。虽然朝廷逐年重视商人,到底也是为了充盈国库,于骨子里沿袭下来的重农轻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的师父白棋居士更是闻名已久的隐士,虽然穷困,到底有气节在,视金钱如粪土。作为徒弟,常年清修苦熬之下,也是年轻洒脱,对钱财之物不是特别看重。没银钱了想尽办法赚就是,倒也没有真正去专营,经常是袖中半锭银子走天下。
  今日,乍然猜得蜀玉这话,顿感腐朽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想要嗤笑蔑视,细看蜀玉此番神色,对方泰然自若、大而方之,似乎并没有觉察出他的嫌恶心思。如果他对这样的人讥笑,反衬托出男子的小肚鸡肠和偏激狭隘。他周游列国,早就看多人情世故。知道贫民天生对富商有莫名其妙的仇视,贫民从来没有想过富人背后的努力与艰辛,只会一味看到对方穿着绫罗绸缎,出乘白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却都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是贫民不一样是与自己有利的人就笑脸相迎,与自己不利之人要么敬而远之要么面和心不合么!那些身外之物,也都是商人自己赚得的银钱,让一家人过得舒适一些,有何不对,有何不可?
  白日的光线凭白有了炙热的感触,照射在人的发上,脸上,烫地惊人。乍然醒神,祁妄才发觉手中已经一层腻汗。低头沉凝,正思索要用何言词化解尴尬,就听得蜀玉已经让人整理画纸,索性不再言语,端茶品茗。
  蜀玉无觉的瞅了对方一眼,只吩咐让人将所有图样送去给老管家,一切收拾妥当,这才扬袖坐直,因问:“祁公子最近很忙?”
  “是。”祁妄苦笑,侧身对着花园美景,道:“这几日蜀老爷嘱咐让小生去了几个地方,做了一点小事。”
  蜀玉也不看他,随手从茶几上挑起一绘本,打开慢慢琢磨。隔了半响,都等不到对方的后续,只好提醒道:“小女子愿闻其详。”
  “唔。”祁妄应了一声,对着园中远近各处,娇艳的花卉们注目着。
  池塘中的睡莲正开得娇艳。花瓣柔嫩,色彩各异,或白或粉或艳,小风从花瓣中穿插而过,掠过人的鼻翼有股清香。祁妄有点缓神,依稀的觉得这股香气似乎熟悉,又陌生。是了,与唐烆对决之时,两人同时从高空扑向坠落的女子之时,就隐隐约约窥到这淡到极致的熏香。
  不过,祁妄知道,这名叫做蜀玉的女子不似莲花,她身处不是泥潭,也从不孤芳自开,骄傲清华。
  眼角一丛的殷红,那里是蜀葵,花团锦簇的,成群堆积在一起,吸引人们的眼球。他记得蜀玉的院子里面就有这种霸道张扬的花朵。蜀葵,就算放在牡丹园中也是偏居一偶,自开自败,夺人眼球不自知,褪去光华也不卑。花开几簇,玫红、淡红、冷黄、月白,相互夹在其中,华中有雅,淡中夺眸。
  蜀玉,就该是那嫣红花朵中的月白,只能在众多同类中才绽放她的色彩,如若溶入百花中定当是最不起眼,不张扬的一朵。
  不知为何,因着对方身世引起的小小猜忌就这般平息下来,只剩下空中似有似无的花香,沁人心脾。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个在沉思,一个在翻书,好似从很久以前,他们就习惯如此,明明是在一处,偏生各不相干,却又不显得隔阂突兀。
  蜀玉一指撑在太阳穴上,稍微揉动些,眼前的画面模糊又清晰。再动了动脖子,有点僵硬。慢慢的吐息,顺气,小蝶已经伸过手来,攀上站起,开始在这花园中漫步。
  两人这么走了两圈,小蝶已经忍不住的嘀咕:“这祁公子是来作甚?只会发呆不说话。”
  蜀玉轻笑,道:“我知道有一类人,最爱闹中取静,越是热闹的地方他们越是可以沉下心来思考。久而久之,外人称呼那类人为‘思考者’。”
  小蝶嗤笑一声:“小姐是说他一个人呆着无趣了,来花园里让大家看着他如何无趣的?”
  “也许他真有什么烦恼呢?只是不好与我们说罢了。”两个人低声说笑,完全忘记了祁妄乃一介侠士,内力深厚,她们声音再小,他可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心里只哭笑不得,似乎只要与这蜀小姐同处,他苦笑的时候居多。不,应该是与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他对商人的认知是何其渺小。
  翻看手掌,就看到本来刚劲有力的掌心肌肉开始快速变化着,那些年轻人才有的光滑肌肤开始起皱,波澜纵横,白皙的色泽如突然侵染上上等的丹青,渐入暗沉的褐色,是老人家才有的肌色。抬起头来,偶尔动作中,那墨色的发丝也在快速的漂白,无光的垂落。
  这一番变化太快,太怪异,等到他站起,已经看到这几日早就熟悉的画面——惊诧莫名、恐惧万分的人们。
  小蝶到退一步,直觉的将蜀玉拖后,颤抖地道:“小,小姐,你看……”
  祁妄那清俊的面容不再是年轻的模样,它在瞬间成了苍发老人。白眉,无神的眼眸,塌鼻,发干的嘴唇,额头纹路深刻骇人,颈脖边的肌肤皱成一块软塌塌的皮,里面的静脉粗大,喉骨突出……
  这哪里还是祁妄,这是一个上百的古稀老人。
  “祁……公子?”
  祁妄塔松着肩膀,满口苦涩吐不出:“蜀小姐,这就是小生今日找你的缘故。”一说话,那声音就似大理石摩擦在古井边缘,粗栗嘶哑,糙得人耳膜疼。
  




第十五章

  蜀玉尽力收起惊骇神色,小心地走到祁妄身边,仔细端详他的面容。那刀刻般的皱纹,眼球的灰白,鼻梁的扁平,唇上细碎的纹路,鬓角边上纤长的白发,耳后干净没有裂痕,一切都说明祁妄是真的突然之间变成了老人,而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你怎会变得如此?”
  祁妄卷起袖口,掩住手上斑驳,习惯性的背在身后,干笑:“前两日,你父亲给我服了一丸药,之后每隔两个时辰我就会突然苍老五十岁,成花甲老人。”
  蜀玉一愣,忍不住围着他走了几圈。发现对方不止面容变了,貌似身高也有差距,背倒还是挺直,精神也好,眉目之间也依稀可以看出祁妄特有的温润气质。再一深想,也就明白了。
  “定是那药丸的缘故。”
  “是。”
  “那父亲为何要让你变成这样呢?”蜀老爷可是恩怨分明的人。这祁妄虽然有点迂腐,到底也是救过蜀玉的人,蜀老爷心思诡秘,却是不会对恩人下损招。如果真的是祁妄得罪了对方,也犯不着明目张胆的让祁妄吃药啊,不是摆明了说‘我老爷子是来害你的,把这药丸吃了你就会痛苦万分’。左思右想,又联系到小蝶告知的传闻,这才恍然大悟,问道:“是因为白棋居士救我的事情?”
  “正是。”祁妄晒笑:“我是以弱冠之貌出现在烟袅楼,出示的是‘白棋居士’的名号。之后又是以白棋居士的身份救下了你。外人不知道白棋居士是花甲老人,而我也不是白棋居士,你更是两人都不愿嫁,所以……”
  “所以,爹爹就想出了治本的一个法子。让你时而是花甲之人时而是弱冠之貌,让人以为你有隐疾或者是中了毒。这般,蜀家定然是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不待天年之人,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白棋居士!”
  “对。”
  蜀玉掩唇,目光闪烁,灼灼地瞪视在祁妄脸颊。这视线太过于热烈,让男子浑身如烫,居然有点手足无措来。
  “噗哧,爹爹真是……”蜀玉笑弯了腰,一手搭在小蝶肩膀上,抖动不已:“这药丸肯定是娇娇给的,也只有她喜欢弄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物。”
  祁妄眼睛左转右转,尽量避免自己呆视女子娇笑美色,只问:“可,有解药?”
  “有。事完之后,爹爹定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蜀玉正了正身子,忍不住还是发抖,索性偏过头去:“你说最近我父亲带你去了一些地方,做了一些小事,是否就是与你这样貌有关?”
  “对。”祁妄又尴尬起来,只感觉脸上滚热,好在现在这般样子,再红也看不出,接着道:“先是去了烟袅楼,与楼主垄忘下了一盘棋……”
  “还是在一楼的搭台上?”
  “是。棋下了一整日,我这般容貌也逐渐变换几次,茶楼之人也就传开了。说白棋居士中了恶毒,朝颜夕白,如若娶亲,定然也会将此毒染给蜀小姐。”
  蜀玉身边一排花丛,花骨矗立,傲骨非常。她忍不住用尾指摩擦在那开合的花瓣上,感受上面柔嫩的肌理。
  “第二日,我们去了府衙,见了垄老爷,请了金梁城的所有大夫给我看诊,都说无药可治。蜀老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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