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摇头,更多的他也懒得说清楚,只是拿起那根空心竹子道:“这叫做气管插管,这年头没有玻璃,只好用竹子代替,是气管阻塞和患者呼吸不畅时用的。”
梅晓辰奇怪,“这怎么用?”
“先把喉咙划开一道口子,再把这东西插—进人的气管里就可以用了。”宋慈见梅晓辰一听一副嫌恶的表情,就好笑,道:“怎么样?我这百宝箱里的东西,你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吧!这些可都是一千多年后才会有的东西,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虽然简陋了些,但也已经很满足了。”
梅晓辰问:“你去看范炮仗带这些东西干嘛?”
宋慈的这只医用箱子是随时带在身边,就算上京赶考他也不忘带着,宋慈清点好箱子中的物械,合起来,道:“担心范文琦的伤势么,亲自去看看放心点。”
梅晓辰不高兴道:“你就那么担心他?”
宋慈推着梅晓辰出门,敷衍道:“没什么担心不担心的,人之常情,我们怎么说都是一个院子长大的,我不想欠他人情。”
宋慈出门时目光被桌上一小瓶瓷瓶所吸引,宋慈随手拿起瓷瓶,“这是什么?可能是梅晓辰落下的吧。”宋慈见梅晓辰先行一步去找谢弘微,就把瓷瓶收入黑箱子中一起带走,想有空时再还给梅晓辰。
宋慈背着一大只黑箱子,站在街口等待。宋慈奇怪,为何梅晓辰去找谢弘微不准他跟着一起去呢?突然,宋慈一晃眼,余光瞥到一道黑影闪入临街的巷子内,宋慈的心骤然一紧,独有的第六感又再次发作。
周围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可宋慈总觉得有些异样的目光在暗中监视着他,宋慈想到昨晚那场从天而降的恶斗,顿感不安,想是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了。
这时,宋慈注意到街前方的那家酒馆海棠令竟然闭门冷清,这才想起海棠令已经被大理寺查封了店,上至老板下至宾客都被抓进大理寺的大牢。
突然,一阵马蹄疾声由远及近而来,宋慈一转头,惊见一匹黑马撞开一潮人群,向他急速奔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慨一句:学医的,看待某些问题真“尖锐”!
33、第三十一章 。。。
熙攘的大街上,一匹脱缰的黑马撞开一潮行人,直冲冲的向宋慈一边奔驰而来。
“哦天!”宋慈双眼直愣愣,已经来不及逃脱,他下意识地抱紧黑箱,在马匹飞驰的瞬间,侧身倾倒,扑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这时,一道白影飞身跃起,跳出人群,一下子跨坐在发狂的黑马背上。
“逾——”
一个素衣男子只凭单手就拉紧马缰,制住烈马,以防更多的无辜受其危害。。。。。。宋慈扑在地上,染了一身黄尘,狼狈不堪。
刚才宋慈险险侧身,才算避免了被烈马直接掀翻的惨剧,可眼下宋慈疼痛不已,他在自动扑地的一刻,还担忧着满箱子易碎的药罐药瓶,将箱子抱紧在胸前,这一压,胸肋软骨硬生生磕在箱子的尖角,疼得宋慈两眼发黑。
“小兄弟你没事吧!”
宋慈闻声,狭促的视野中突然踏出一双黑色马蹄,惊得宋慈身子往后一跌。
“没事了,小兄弟你不用害怕!全是在下不好,一个不注意让这畜生脱了僵发了狂,祸害了大半条街!”
宋慈抬眼,见那匹显然不大愿意受人所制的黑马背上跨坐着一名素衣男子。男子双眉紧蹙,一边单手桎梏不听话的黑马,一边向宋慈主动道歉,似乎对那畜生也是恼火。
素衣男子本就面容温文儒雅斯文俊秀,即使心情不佳,问话的声音也是温润清朗不愠不火。从面相衣着和谈吐上看,男子更像是个读书的文人,根本看不出会功夫的样子,可男子方才一跃,身形敏捷如燕,显是不凡。
宋慈艰难地爬起来,手捂着腹部,边道:“没事,我没事。”对这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宋慈心里窝火,原想是找到罪魁祸首好好声讨一番,可一见烈马的主人是这样一人。。。。。。宋慈突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素衣男子跳下马背,黑马已经安定下来,原地踏着蹄子。男子面容凝重,拱手向宋慈郑重的道歉。宋慈见男子那样子,突然有点不敢受其大礼的窘然,连忙摆手道:“我真的没事,你快去看看其他人吧。”
男子微怔,似乎有些诧异少年的好脾气,还以为少年会像其他人一样,揪住把柄不依不饶的难缠呢。
黑马虽然发足狂奔了大半条街,但大多数人都有惊无险地躲开了,只有宋慈一人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点皮。素衣男子想赔偿宋慈些银子去看大夫,宋慈哪敢接受,连忙推究道:“这点点伤自己处理就行了,哪需要去看大夫,你还是把你的银子收起来吧!”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若是我家主人知道他的宝骑在临安大街上惹了事,还撞了人,作为下人的我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家主人一定会 大发脾气的。”
素衣男子死活要宋慈收下,但宋慈死活也不想要他的银子,两人在大街上一个推一个拒,旁人看着好不奇怪。宋慈与男子推蹴时,无意打到男子的右手,男子右手登时无法抑压地抽搐起来。
宋慈惊道:“你怎么?!”
男子左手紧紧抓住自己抽搐的右手,满面冷汗,痛楚不已,唇瓣连连翼动,断断续续的吐话,“我,我。。。。。。没事,不干你的事,自己忍一会儿就过了。。。。。。”
宋慈一把抓过男子的右手,掀开衣袖,只见男子右手手腕正中一道长寸把,宽一厘,深及血脉筋脉的伤痕,虽然伤痕已成旧伤,宋慈冷峻地问男子:“你曾经受过腕刑?你曾经当过兵?”
男子神情一怔,慌忙地想要缩回右手。宋慈捉定不放,以手指不断按压手臂上的穴位,男子右手很快停止了抽搐。男子有些震惊地看向宋慈,宋慈却微微一笑,淡淡道:“是宋某失礼了,不该问兄台这种问题。。。。。。但是请恕宋某直言,兄台手腕上的腕伤虽然已是旧伤,但是曾经伤及筋络血脉,正逢这一月阴雨绵绵寒气更深,你的手臂才会如此敏感,碰一下都会抽搐。。。。。。”
素衣男子有些黯然的一笑,不以为然道:“这已经是多少年的伤了,只要一到阴雨冰雪时节就会犯病,我。。。。。。已经习惯了。”
宋慈道:“不,我的意思是兄台有些事不便公开告诉大夫才耽误了伤势,但是你的手若再不医治,一年后必定残废。”
“有那么严重么?!”
宋慈坚定地点头。白衣男子更加诧异,道:“那小兄弟有何高见呢?”
*
另一条街道上,两个青年俊美的年轻男子正忙不适宜地赶路。
走在前面的梅晓辰不停嫌恶的对身后死皮赖脸跟随的某人骂道:“你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赶都赶不走呢?!我警告你,你若再跟着我,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后面的身著华丽黄杉的谢弘微摇着扇子,无所谓道:“我是担心范文琦,我是去看他的,又没你什么事,别自作多情了!”梅晓辰呛得说不出话,谢弘微又狡黠的补充一句,“顺便去看看宋慈宋兄。”
梅晓辰立马跳起来指着谢弘微的鼻子,危言道:“你不许打他注意,他是我看上的!”
“我早说过了,我对你的兴趣不感兴趣。”谢弘微随即一副谄媚的表情,搭上梅晓辰的肩,“我给你的五石散昨晚好用么?那可是本少爷好不容易弄来的,本少爷都还没用就先给兄弟你了,够义气吧?”
“切!少跟我说,从你脑袋里就冒不出什么好主意!”梅晓辰甩开谢弘微,“滚!你离本公子 远点,嫌晦气!”
谢弘微瘪瘪嘴,继续赖皮地跟着,梅晓辰没好气道:“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的赌金吧,倒时候别赖脸拿不出来。”
谢弘微想起他和梅晓辰在玉堂春翻脸后闹出的一个赌博,顿时哭笑不得,“唉,老头子都没死呢,谁输谁赢还不得而知,你就对你的宋慈那么有信心?”
梅晓辰不想理他,快步疾走在人群里,谢弘微又追问道:“喂你好几天没回家了,你老爹不担心么?”梅晓辰突然停下来,害得谢弘微差点撞上去。
“他不是我爹,那也不是我家。”
梅晓辰背着身,冷若冰霜的声音令熟识梅晓辰开朗调皮的人有些不寒而栗,谢弘微尴尬地揉揉鼻子,道:“我以为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你爹仇,这回故意考不上科举也是因为这事吧,想让你爹难堪?”
梅晓辰顿了一下,道:“我想让他后悔。”
梅晓辰和谢弘微走到街口时,就见宋慈在和一个陌生男子攀谈,好像甚是愉快,梅晓辰瞥了一眼谢弘微,不想谢弘微一拍扇子,双眼一亮,道:“奇了,宋兄还真是我谢某人的福星,跟着他不少贵人都不请而来!”说着,在梅晓辰惊奇的目光中,迎上前去。
“宋兄,幸会呀!”
“子昭?!”宋慈想不到谢弘微也会跟随梅晓辰而来,顿时惊喜不已。而梅晓辰一脸寡黑,走过来机警地瞥了眼那个斯文儒雅的青年男子,问宋慈道:“这是谁呀?”
宋慈未说话,谢弘微倒是激动地强言,“你说你啥眼睛,一点眼力也没有!这位先生可是大宋朝轩王爷王府上的总管大人,景总管!”谢弘微那个高兴呀,想,真是贵人呀贵人。
宋慈听谢弘微一言,大惊。他们方才闲聊时只知道男子姓景单名仁,可万万没有想到景仁竟会是轩王府的总管。。。。。。景仁举止言谈谦和有礼,一点点也没有大户大家的飞扬拨扈,更何况还是王府的总管。有人言说僧佛两面看,像宋慈这样和人家直言相告——你的手再不医治就要残废了,若是其他大户人家的总管早仗着主人的威势把危言耸听之徒乱棍打跑了!当然宋慈并不是危言耸听。
宋慈也是识趣的,忙向景仁道歉:“景大人,小民若是刚刚有无礼之处,还望见谅。”
景仁笑道:“小兄弟,‘大人’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个王府任劳任怨的管家,无官无职怎么敢担当‘大人’呢?”
轩王府的总管怎么会来这里呢?梅晓辰心下暗想,又思即昨晚那件事,轩王赵誉在玉堂春遇刺。。。。。。梅晓辰心一惊,警惕地望着景仁。
景仁拱手,同三个少年人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又单与宋慈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对歧黄之术就如此精通,我这只手其实从前也看过几个御医,一直不能治愈。。。。。。”
宋慈道:“景大人,哦不,景先生,你这手的伤病已经年久,不可能根治,还是多注意些吧。”
谢弘微突然拿手肘猛捅宋慈,宋慈不解。景仁会意,道:“不要紧,你也是实话实说,这年头人想要听句实话,哪怕是忠言逆耳,也是少之又少了。。。。。。告辞。”
谢弘微看景仁牵着一匹黑马走后,啧啧有声道:“贵人呀贵人。。。。。。宋兄你是怎么会认识他的?”
“巧合,刚认识。。。。。。唉?你怎么来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看范文琦呀!我知道他住哪里,我们快走吧!”
说着谢弘微拉着宋慈就走,梅晓辰无奈,回头看了眼远去的一人一马,眉头蹙紧,满心的为宋慈担忧。
景仁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在岔路口停着另一个人,那人显然是事前等候着的,他对景仁狭促地探问道:“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王爷的战马会那么容易发狂?”
景仁看了一眼,道:“沈傲君,你不在王府看着王爷,跑来跟着我干嘛?”
“王爷向来福大命大,专爱跟阎王对着干,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是拦也拦不住,真是没办法呀。。。。。。他今早刚一醒来不担心自己更担心那个少年的安危,专门叫你这得力的总管亲自跟着,看看他是否安全,对呀,他安全吗?”
景仁看着沈傲君道:“那个少年只是无意加入的,他是无辜的,一个连王爷都不知道的小平民,一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小孩子,可能会和刺客有关系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沈傲君在后面纳闷。
“你。。。。。。你简直是答非所问嘛!”
在宋慈不知不觉中他已牵上了纠缠不清的麻烦。
*
宋慈他们来到一家装潢富丽的客栈,这就是范文琦在京城暂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