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凤动容，微微点头。
“传朕旨意，封怡亲王为益州特使，由国库支出三十万两白银，外加各种物资，由怡亲王派送益州，太医院院长闻峰一并随行，丁展将军率一干人马护送，明早辰时出发，不得有误！”
“是！”
闻峰收到命令，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即回府简单收拾衣物和草药，只待第二天一早出发。闻渊本在值班，闻信竟然回了府里，将刚收拾完正要出房门的闻峰叫住，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倔强。
“母亲，让孩儿去。”
☆、七十九．擅作主张
“胡闹！”
闻峰气的恨不得跳起来，“这是皇上亲下的旨意！怎能说变就变！再说灾区险严重，疫爆发便很难控制，你经验不多，还是留在这里，听话！”
闻渊不吱声，放下拦了闻峰的右手径直回了自己卧房。
闻峰以为闻渊虽然不高兴，好歹也放弃了，松了一口气，第二一早便出了府，坐上马车向城外赶去。
等了没一会儿，千歌便在丁展大批人马的保护下带着财资物资到了城外。
千歌从马车里跳出，微笑道：“闻院长，久等！”
“微臣惶恐，王爷快上马车吧！”
“嗯。”
千歌也不多言，跨上马车。
丁展见千歌已然坐稳，高喝一声：“出发！”
全军刚有所动作，只听队伍后面传来一声：“王爷，留步！”
千歌在马车内听得真切，微一皱眉，掀起帘子，对一旁骑马的丁展道：“丁将军，劳烦停一下！”
丁展立即举起手：“停！”
全军中止前进，一匹快马急速奔驰的声音就尤为清晰。不一会儿，闻渊赶到千歌所在的马车处，翻下马，上背着一个包裹，跪道：“王爷，微臣有要事禀报！”
千歌柳眉一皱，见来人是闻渊，就没出声责怪：“上来说话！”
“是！”
闻峰的马车就在千歌的后方，发现来人竟是渊儿，又惊又怒，忙下了马车，正要向千歌求，只见闻渊下了马车，跪在一边。千歌掀开帘子，对闻峰道：“闻院长，你且回宫去吧，益州之行由闻渊代你过去。”
“什么？！”闻峰磕起头来，“王爷，小女莽撞，微臣教女无方，实在该死！但是此举万万不妥啊！”
“无妨，出了什么问题由本王一力承担！”
千歌眼睛一眯，语气里藏了抹威严：“本王心意已决，来人！护送闻院长回府！”千歌又转对丁展道：“劳烦丁将军遣人去宫里说一声，毕竟这是本王擅作主张所为。”
“末将领命！”
丁展分别派了些人手送人送信后向千歌报告可以随时启程。千歌瞥了眼还在直了背跪在一旁的闻渊，懒懒道：“闻大人请起吧。”
闻渊不知怎的，形一颤，僵直了体，垂着头低声道：“微臣多谢王爷。”
由于刚才直接连同闻峰的马车一同送走，现今整个队伍只有千歌这一辆马车。千歌微微叹气，随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益州况危急，路上一切从简，所以闻大人与本王同坐马车吧。”
“多谢王爷，微臣可以骑……”
“本王的话岂容你讨价还价的？”千歌不由眉头锁紧，冷声道。这男人都没发现自己双腿都在打颤么？“要么上来！要么回去！”
闻渊只是一顿，便毫不犹豫地进了马车。
又是一声高喝，全军启程。
马车外士兵们整齐一致的步伐声使马车内的沉寂更显沉闷。千歌这回只带了三个侍女，清儿和菲儿被留在宫里，青峰被留在京城负责不时去看看就快竣工的王府和城外的宅院。三个侍女此时两个在马车前驾车，一个骑马相随，所以马车里除了千歌就只有闻渊。千歌本想说些什么调节气氛，然而张了张嘴，终是没发出声音，干脆背靠车厢单手撑头闭目养神。
闻渊一直低着头坐在千歌的对面，车里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压抑。偷偷扫向对面的千歌，见对方像是睡着了般，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紧闭，嘴角勾着一个似弯非弯的弧度，像刚开始一个美丽的梦。闻渊这才敢抬起头细细地看看他朝思暮想的人。
益州的况他设法打听了些，只从打听到的只字片语中就能知道不是一般的严重。皇上肯让自己最为宠的孩子派过去，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但是千歌并不适合长途跋涉，更何况还要将精力放在灾后安抚重建甚至预防疫等各种事上，稍有不慎自己可就顶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冲动了，但是不在她边，自己始终无法放心。更何况，要是她有什么差池，自己的守候又有什么意义？
闻渊想得过于入迷，以至于千歌睁开眼时他还在盯着她神游天外。千歌对上闻渊愣愣的眼神，只是眼睛一眯就再次闭上，干脆埋头趴在矮塌上睡了起来。
没错，她就是不想对上闻渊的眼睛。既然选择了分开，就别再给她没有结果的希望。
闻渊终于回神，见状不由轻皱起眉头，轻声温言道：“王爷，若是困顿还是躺下歇息吧。”
千歌抬起头，微笑着道：“有劳闻大人提醒，本王知道了。”随即撤下小榻，翻出个薄毯盖在上，借着马车行驶的颠簸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闻渊却觉得莫名难受，似乎是因为千歌对自己的称呼，又似乎是因为……那过于礼貌的假笑。
队伍一直井然有序地前行，直到正午还不曾休息。千歌早已经睡醒，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道：“丁将军，已经半了，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是，王爷！”
休息期间，千歌下车问丁展道：“丁将军，要是以这种速度来说，到益州需要多久？”
丁展思索片刻，回道：“回王爷，若是夜兼程，至少需要七。”
千歌不由皱眉，如今天气渐暖，她真怕自己还没到地方瘟疫就已经发生了。“丁将军，你叫俩信得过、马术精湛的人来。”
丁展叫了两人来，千歌沉着声音道：“你二人带着本王的信物，快马加鞭赶到益州，无论百姓如何抗议，务必要让李知府烧尽灾区可找到的尸体，同时安置好生者！”
“是！”
“等等！”千歌又想了想，命闻渊写了几副方子，递给二人，“这是预防和治疗疫的几个方子，为防万一你们也带着，若是你们去的时候疫已经不幸发生，也好有个对策。”相比其他大夫，她还是更信任闻渊的医术。
目送着那两人骑着马快速离开的背影，千歌眸色一沉。
希望还能来得及。
☆、八十。同进共退
一行人夜兼程，终于在第八下午堪堪到达益州，却是连城门也没进去，因为所有人都在城门百里外的平地上搭着简易的帐篷。
千歌等人到达时，知府李广正组织着百姓排队盛粥。原本排列颇为整齐的百姓们见了风尘仆仆而来的千歌等人，激动地一窝蜂涌了上去，最后在士兵的阻拦下才与队伍保持了一定距离，然而依旧将千歌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
千歌从车厢中出来，见状干脆高声道：“大家请放心！本王奉母皇之命前来支援，既然来到了这里，一定与大家同患难，共进退！不将益州的重建做出些样子来绝不离开！”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好，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总之到最后竟形成了所有百姓齐齐下跪，边磕头边道：“王爷千岁千千岁！”
“大家先快起来！”
千歌对此真是既惊喜又无措，百姓能对她认可，那灾后重建就好办了许多，只是她就说了几句话，就这么认可，是不是太过……额，强悍了？
千歌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心理上的的慰藉或许比一切都重要。其实在之前李广就提前得知了怡王爷要亲自来的消息，感谢皇恩浩之余为了稳定民心，也就将这消息有意无意地扩散。所以百姓都知道来送运物资的人是皇上曾经最宠的皇女，如今又是位高权重的王爷，现下见到真人当然是一百个放心了。
只是……
千歌扫了眼大致，便察觉不对，皱眉问李广道：“怎得只有这些人？”
益州地域不小，人口至少在数十万，即使是地震，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只有看起来十万左右的人吧？千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千歌的预感应验了——
只见所有人眼中都多了一层抹不去的悲痛，有不少人甚至哭出声来，渐渐的绝大多数人难以控制地流下了泪水。为首的李广更是悲恸不已，哽着嗓子道：“回王爷，有不少人逝于地震之中，紧接着不多久城内便染上了大面积的疫病。您派人来的时候我们这已经……为防疫蔓延，下官才让所有健康的人聚集在城外，现在所有患疫病之人都还在城内。”
“多少人？”
千歌皱紧了眉头，“城内什么况？”看了眼周围，千歌又回到车厢内。“李大人进来说话。”
“是，王爷。”
李广进了车厢才发现车厢内竟还有人，但见千歌没有回避的意思，估摸着是千歌的幕僚，便沉声直言道：“城内的况……微臣知道的不多。”
李广惭愧地低下头。“有几个同僚和一些自愿的大夫留在城内，除此以外还有个外城来的大夫，医术很精湛，两天前带着徒弟刚进去。为防传染，我们都是每酉时在城门高声呼喊获知消息，城外有能采的草药也是包好了扔进去，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出来。”
千歌微微点头：“你说每酉时在城门获知消息？”
“回王爷，正是。”
“不多久便是酉时了，本王同你们一起过去。”
李广惊喜，动容地跪下行礼道：“下官替百姓谢过王爷！”
千歌先是吩咐人将部分物资从马车上拿了下来发给百姓，毕竟转暖的天容易感冒，尤其是疫区，随后与李广来到城门下，随行的还有闻渊，丁展被留在原地看着物资。
李广先是敲了敲城门，随即里侧也被人敲了几声。李广会意，问道：“今城内如何了？”
一个听起来颇为疲惫的年轻女声从里面传来：“不太好，城中可用的人手不够，粮食和草药也快用光了……”
“不必担心，明一早就有物资送进去！”千歌皱起眉，高声道，“你只需说，明需要送什么进去即可。”
对方也是个直接的主儿，没说什么谢恩的客话，直接道：“雄黄、苍术、甘松、**乌梅、姜蒜等等，越多越好；食物先送进来三天的，三天后再看况。”
“人手呢？”
里面的女子嗤笑一声，仿佛是不屑千歌的问话：“有愿意进来送粮的人我们就感恩戴德了，那还奢望能有人自寻死路的？”
千歌皱了皱眉，无声地看了眼李广，只见李广苦笑起来：“难怪那位姑娘不屑，恐怕她是以为大家都不敢进去吧？其实大家都知道得了病其实很难治愈，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想进去看看自己的亲眷，是下官拦着他们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大家因一时冲动而集体染上了瘟疫，岂不是传染更快，死的人更多？”
千歌点点头，李广的想法是对的，不能确定危害程度，就应该尽量减少损失，常言道的趋利避害就是这个意思。清了清嗓子，千歌高声道：“里面的人大可放心，明卯时自有人进去支援你们。”
里面的女子懒懒应了一声，此事就算定下。
千歌只是一笑，回马车时私下问闻渊道：“若是健康之人进了城中，被传染的可能大不大？”
闻渊想了想，道：“回王爷，应当不大。运来的草药十分充足，像雄黄，研细末水调后多敷鼻孔中，可使人与病患同而不被传染，刚才城内女子索要的草药，多数也是用以避免瘟疫传染的，可想里面况其实不算太糟。而且微臣刚才在城门似乎闻到了治疗时疫的古方的香气。”
那就好！随后千歌下了马车，将丁展叫到一边道：“你去问问将士们，有哪些人愿意明早随我一同进城。”
希望肯的人别太少就好……
“王爷要进城？！”丁展瞪大了眼睛，原本悄声的反问被丁展这么个响亮的嗓音一嚎，顿时方圆两里的人都听见了。“王爷，绝对不行！末将奉了皇上之命，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千歌寒着脸，威严气势尽显，“难不成本王是叫不动丁将军了？”
丁展形一抖，直地跪道：“末将不敢！”
千歌脸色稍柔，软下声音安抚道：“本王特意问过闻大人，进去了被传染的几率也很小，将军安心便是。”
“可是……”丁展皱着眉，刚正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终究还是低下头，“末将这就去问。”
“等等！”丁展刚转就被千歌叫住，“别惊扰了百姓。”
☆、八十一。藕断丝连
丁展办事的效率简直一流，不出两柱香的功夫，就将自愿的士兵带到千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