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得是，是臣妾妄言了！”宁妃心中恼极也只得咬牙认错。
帝后及众嫔妃坐于上座，且声音不大，因此众臣并未听清他们的言语，只座位靠前的几位重臣听到些许。秦闲见皇上面色不豫，立即请示道：“陛下，人已到齐，可否开宴？”
燕北顿了一下，却问道：“菊妃还未到吧？”
孟淑兰会意道：“那便等菊妃来了再开席吧。”
嫔妃们皆有些吃惊，闻言的大臣们也生出了好奇之心。后宫四妃之中封了三妃，一为云妃，一为宁妃，还有一个便是这位神秘的菊妃。皇上登基之时后宫仅皇后一人，虽曾允诺宁家一个女儿进宫，但以“给予国母之尊重”为由延后其入宫时间，直到文帝二年皇后诞下大皇子曾一度危及性命，太后重提此事，被皇上盛怒驳回。后皇后凤体好转，皇上却出人意料地封了一个女子为妃，这个女子便是菊妃。
皇上自作主张地让一个来历不明毫无背景的女子位列妃位，太后及众臣皆激烈反对，更不说还有对宁家的一个允诺还未兑现。岂料皇上坚决不肯退让，僵持半月后，皇上盛怒，疲惫却果决地说道：“是朕要娶妻纳妾，朕的后宫里住的是朕的家眷，这是朕的家事，朕如何做不得主？菊妃是朕喜爱的女子，她不是一国之母，不用出身高贵、端庄贤良，只要得朕的宠爱便可，朕许喜爱的女子一个妃位，何时轮到你们来反对！莫不是真要翻了天不成？”太后及众大臣皆无可奈何，但皇上最后仍是做了让步，册封宁馨儿及云思缈为妃。
菊妃娘娘居住的地儿不是四宫之一，是皇帝陛下着人另建的独僻一处，名为“菊苑”。据说菊妃娘娘爱菊，皇上便命人移植了各个品种的菊在菊苑里。菊苑占地极大，只建了一处居住的宫殿，其余土地大多种了菊，还有其他花草与假山，只是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踏足菊苑，违者处死。文帝三年的那次选秀成功入宫的秀女中有一位出身不错的小姐颇得皇上喜爱，早早便封了婕妤，本就自视甚高又受了些挑拨，便去了菊苑寻恤，回来之后便只道是见了一位天仙般的人物，后被皇上知晓，结果真被处死了，此后便无人敢再踏足菊苑。
这位神秘的菊妃娘娘鲜少露面，入宫十多年仅在大皇子周礼上出现过一次，文帝七年的年宴上出现过一次，在座之人少有见过的，不免皆有些期待，极少数见过的人皆道这位娘娘的相貌天人一般无人能及。
不过片刻，众人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近了才停下，想必是乘辇而来。一会儿竟不闻太监唱声，众人皆好奇看去，原来菊妃娘娘已经进来了，那门口的小太监却是呆了。那女子身着交襟宽袖暗白底盛开□纹丝绸长袍，襟边及袖口包三寸暗黑缎绣秋香色菊叶纹，青丝束成高髻，只斜簪一朵盛开的□，也不知这春末夏初哪里来的菊花，此外毫无任何装饰。且看她的眉目，却是极淡极淡的，五官似是水墨画一般，渲染了开来，便是淡也是吸引人目光的韵，她面色清冷，袅娜而来，似随时便会飞天。容昭仪也是清冷的人儿，只是淡漠成了无神的陶瓷，不似她冷得有股子神气。
菊妃行至主位前，盈盈地行了个礼，轻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燕北沉色点头，孟淑兰却笑道：“菊妃，来我这边坐！”
见燕北点头示意，菊妃顺从地坐至孟淑兰下手。
“左相，可以开席了！”
“是！”秦闲高声道：“今日乃我大燕国七公主之满月喜日，臣代众臣恭祝七公主福寿康全，恭贺皇上、皇后娘娘喜得公主千岁，谨以此杯开席！”
众人皆举杯饮下。燕北有些疲倦道：“众卿随意便可！”众人猜测皇上仍忧心大皇子伤势，便也不敢多说恭贺之话，只与邻座寒暄对酒。
燕北静默地吃着菜，众妃嫔也不敢多言。孟淑兰对菊妃道：“好多年没见过菊妃了，竟还是那副模样，哪像本宫的眼角都有了细纹。”
菊妃淡淡回道：“皇后娘娘还是如多年前一般端庄秀丽，还有温暖。”
“你这是恭维我了，来，看看我的无双儿。”说罢，把襁褓往菊妃那边挪挪。
菊妃看着小婴孩，真如传闻中一般灵气得很，面相不凡，圆圆的眼睛看着她，不似一般婴孩般贪睡。她不由浅笑道：“命格无双，岂是凡人！”
孟淑兰温婉一笑，道：“借你吉言！”
开席不多久，皇上皇后便离席而去，菊妃娘娘跟着也回了菊苑，宁妃面色不善，也早早离去，云妃主持大局，众人少了些拘谨，也算尽欢。
选秀
临近六月，天气炎热起来。
皇帝陛下的脸色自七公主满月之后稍有好转，但仍隐有忧色，众臣心中明了，言语之中更为谨慎，避免触及大皇子。
“过些日子便要收夏税了，今年蒲华春季的产量如何？薛太傅此前曾亲至蒲华巡查，回来禀报说是气候条件不错，今年该是丰收。”燕北冷声问道。
“臣已收到蒲华城知府于碧海的文书，上禀明今年春季收成较之去年春季更为丰厚，且今年新增人口三十余户，想必夏税该有所增加。”户部尚书司继元回道，“只是花田增亩，于知府请示开凿沟渠引水，臣已将请示文书递交工部。” “臣已收到文书，尚未详细估量。”工部尚书顾青溪道。
燕北略一思索，道：“着人去蒲华考察估算，夏季水高，恰好将涨幅估算在内。”
“是！”顾青溪应道。
“启禀皇上，上月京都统领贺原柏被革职，京都统领一职空闲至今，实为不妥，须早些任命新官员。”吏部尚书庄铭禀道。
“庄尚书可有人选？”
“京都统领一般从各护军参领中拔擢，若臣大意举荐，不保再现贺原柏之事，臣不敢妄荐。”庄铭诚恳道。只是此话却使得已解禁上朝的九门提督严正有些下不来脸。
“严提督此次可有人举荐？”燕北带着丝笑意问道。
“臣不敢，臣无识人之能，万不敢再随意举荐他人。”严正惭道。
燕北瞥他一眼，轻应一声，道：“兵部尚书可有人选？”
“臣倒是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是兵部郎中路翎，一是宁王府中门客连丽尘，此二人皆为武才，臣难以抉择，请圣上定夺。”兵部尚书唐奇回道。
燕北的余光扫过未言一语的宁王，自七公主满月后宁王便已病愈上朝，此时正一派淡然。燕北微皱一下眉，喃道：“丽尘？这个名字倒有些稀奇，少见有男儿取如此脂粉的名字。宁王，既是你府中的门客，你应知之甚多，可愿形容几分？”
宁承远轻一抬头，道：“连丽尘此人早在几年前便已投靠臣，平日少语，武功高强，时恰臣府中失窃，臣盛怒之下便把守卫事宜交予他，其时也心存试探之意，不料想他确实有才，此后臣府中再无异常。若陛下有意任命他担任京都统领，乃他的造化，臣虽有惜才之心，但不愿阻其前途。”
燕北微点头，问道：“其他大人可有举荐之人？”
众臣听了宁王这番话，皆低头不语。丁云中却出列正色道：“禀皇上，京都统领乃从三品要职，责任重大，须拔经验之人，王府门客恐不能胜任，臣以为还须在六位护军参领中擢出。”
燕北略一思索，道：“林统领，你率领御林军多年，颇有经验，可有建议？”
“臣军中副统领乔岭辅佐臣多年，行事严谨，适合任此职。”林池冷声道。
“六位参领，唐尚书荐了二人，林统领也荐了一人，这该如何选择？”燕北似有些为难，“严提督，这京都统领归你管辖，你说如何是好？”
严正有些胆战心惊，心中不由揣测：莫非皇上还未气消？他略有迟疑道：“臣……臣以为武官应以武为先，让这几人比上一场，胜出者任职。”
燕北眼睛一亮，满意道：“严提督这个法子不错，不愧是当年将营中人！”
严正松一口气，忙道：“谢皇上夸奖，臣愧不敢当！”
“众卿可有异议？”
这个法子倒是公正，谁也不得罪，众臣之中也有想举荐那六位护军参领的，因惧宁王不敢开口，对此法甚为满意，皆道：“此法甚好！”
燕北正色道：“如此就按严提督说的去做。林统领，选个日子，将校场空出来，作为比武地点。”
“是！”
“众卿还有何事要议？”燕北按按眉心问道。
“皇上，臣有事要奏！”右相蔡敬亭道，“自皇上登基以来仅有两次选秀，后宫空虚，如今战事已歇，臣以为该举办一次选秀，擢贤丽女子以传承皇嗣！”
“选秀？后宫确有多年未进新人……”燕北转而道：“宁王，你以为如何？”
宁承远诚色道：“右相所言甚是，皇上正值龙虎之年，后宫嫔妃人数较之武帝及先帝却远远不及，如今太平盛世，应大举选秀扩充后宫才是！”
“唔……”燕北沉吟一声，缓道：“太后在宫中之时多次跟朕提及扩充后宫之事，朕劳心政事，未曾有心思于此事，如今右相再提，言之有理，只是大皇子尚未清醒，朕甚为担忧，实在无心于后宫。选秀一事还是缓缓吧。”
话已至此，蔡敬亭只得道：“皇上为父慈爱，大皇子心有所感，必能康健如旧！”
燕北无语摆手，万吉会意道：“退朝！”
“可有谁给你气受了？”孟淑兰正在用膳，见燕北脸色微沉便笑问道。
燕北坐下来，淡声道：“无事，又提到选秀而已。”
孟淑兰接过碗筷亲手为他布菜，轻声道：“皇上可是早已料到？”
“嗯，你怀着无双那会儿宁家便开始物色人选了，虽说无双是公主，减少些威胁，如今瑞儿重伤，宁家怕是想要皇嗣定江山。”燕北冷声道。
“宁妃进宫多年，一直未出皇子，宁家着急也是应该的，太后不是也早有另选女儿进宫之意吗？”
“宁家不能有皇子，朕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威胁到瑞儿！”燕北恨道。
“会不会逼急了？”孟淑兰有些担忧。
“逼急了大不了找个傀儡，像太后那般。”燕北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又劝慰道：“你不要为这个操心，养好身子才是要事。”
“皇上可有应允选秀一事？”
“还不是时候。”燕北叹道：“还不是时候……”
“选秀？右相果真提了此事！宁王怎么说？”宁妃紧张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低首回道：“王爷极力促成。”
宁妃不由苦涩摇头，喃道：“早该知晓的，却还不死心。”思及什么，眼睛一亮，又问道：“那皇上神色如何，可同意了？”
“皇上面色如常，只说大皇子未醒，无心此事，缓缓再议。”
“缓？”宁妃冷笑一声，“这一缓怕是要缓上几年！”随即又稍露喜色，低声道：“缓缓也是好的，能缓多久便有多久的机会，说不定到最后便不用提此事了。”
敏儿见状让回话的人先退下，走近道：“娘娘想得不错，皇上想必是要拖上许久的，娘娘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抓住机会，生下皇子，本家便不会急着送女儿进来了，自然不会再有选秀。”
“对！得抓住机会！”宁妃一把抓住敏儿的手，用力地指甲都陷进肉里，敏儿不敢缩手，只得忍着痛。
一大早，按例嫔妃须向太后及皇后请安，太后不在宫中，皇后体弱不见客，云妃娘娘掌管后宫，因此众嫔妃便向云妃请安，往日都是请了安就离去的，今日却迟迟未走。云妃抿口茶，心里自是知晓缘由，却不言语。
“不知娘娘可否知晓选秀一事？”最终是贺婕妤忍不住问出此事。
秦昭容笑了笑，慢声道：“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妹妹们皆不知情，便想来问云妃姐姐要个准话儿，此事是真是假？”
云妃放下茶杯，道：“你们倒是都比本宫消息灵通得多，本宫还未知晓此事，其实你们应该去拜访拜访宁妃，必能获得准确的消息。”
宁妃与云妃品级相同，不必向云妃请安，因此不在其中。
余美人笑道：“宁妃娘娘不喜见客，性子也冷，妹妹们不敢贸然拜访，妹妹们心里晓得云妃娘娘面冷心善，只得厚着脸皮来问娘娘了。”
“也罢，今日你们若不得根底怕是不想走了。玉钩，你且去问问宁妃娘娘，选秀到底是真是假。你们也用些点心，等上片刻，安安心。”云妃吩咐道。
秦昭容有些不解：“姐姐怎么不着人去问问皇上底下的人，却要问宁妃？”
云妃扫她一眼，未语。坐在一旁的林昭容见状温和笑道：“且不说能不能问出什么，若是让皇上知晓了怕是会不悦，皇上历来不喜欢后宫多事。”
秦昭容闻言讪讪道：“是妹妹考虑不周。”
“敢问娘娘怎么看选秀一事？”安美人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