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盛宣作揖还礼,“盛宣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八皇子。”
还未等琥珀回答,礼亲王抢先笑道:“盛宣不必客气,尽管问便是,都是自家人,不必忌讳。”
礼亲王已经有了醉意,琥珀轻笑几声,道:“叔祖说得是,盛军师不必客气,尽管问,自家人没有说不得的。”
“那盛宣便斗胆了!”
“请!”
“燕王与太子乃是一母同胞,若太子继位,燕王功不可没,一样权倾天下,为何此时却要铤而走险?”盛宣眼神犀利。
“这个问题的答案叔祖最是明白!”琥珀不慌不忙,“叔祖与先帝可是亲兄弟,封为亲王,也算雄霸一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今为何又要造反呢?还不是因为不是站得最高的那个,无论什么事都被压上一筹!”
“对!”礼亲王一声大喝,“说得对!本王就是厌烦了做什么事都要顾忌,本王想过为所欲为的日子!”
盛宣不为所动,继续问道:“盛宣虽然未去过京城,却对燕王之名有所耳闻,燕王可是行事谨慎之人,如今南方已定,燕王却在这时起了反心,岂不稀奇?”
“南方是定了,可也要看它定在谁手里!”琥珀笑得高深莫测。
“何意?”盛宣双目一沉。
琥珀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好意解释道:“西郡王是路翎平定的,路翎可是我皇姐的人,往常可是随我皇姐一起出征的人,此次被太子故意留下,可我皇姐留了道密令给他,命他年底之前必要平定凉州。太子手中无人可用,只得命路翎出征。再说那幽州与楚州,盛军师想必知道那威远军如今是康桥做的统领,而康桥正是李晏的亲舅舅。李晏是谁想必不用我赘述了。”
“李太师的嫡孙,相传那位李小公子与燕王定过婚约。”盛宣低声说道。
“不是相传,就是事实!李太师亲手将他随身佩剑折铁宝剑送与我皇姐作为定亲信物!”琥珀说得咬牙切齿。
一时间,三人皆默。
片刻之后,琥珀笑了:“两位不必对我皇姐的动机有所猜疑,权利便是最好的动机,只要接触到权利,便想手中握得更多,我皇姐也不例外。她身份尊贵,又手握兵权,怎会不对那个位置动心?”
“可……可她是女子!”礼亲王有些难以置信。
“女子又如何?女子一样领兵打仗,一样可以击溃梁国三十万大军!我皇姐若是寻常女子,便不会有如今的地位!”琥珀面露愤色。
“这倒也是。”礼亲王点点头,那位燕王何时做过寻常女子做的事,皆是耸人听闻的。
“可是皇上醒了!”盛宣还不放过琥珀,“皇上醒了,皇上最为属意太子,八皇子不会不知,如今有皇上坐镇,燕王想反恐怕不容易!”
燕然闻言大笑,令礼亲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八皇子为何大笑?”
燕然摇摇头,止了笑,对盛宣道:“盛军师以为我皇姐手中的权利是谁给的?是父皇!若是没有父皇允许,我皇姐怎会拥有这么大的势力?”
“你是说……皇上他……”礼亲王是传统男子,自然不信皇帝会让女娃继位。
“太子身体孱弱,就算坐上皇位也支撑不了多少年,父皇他其实是以太子为幌子,心中最属意的乃是我皇姐。世人皆知父皇痴情,对皇后非同一般,皇后所出的一子一女皆受极宠爱。其实他二人谁坐皇位,我父皇都属意,只是太子在十多年前遇刺身受重伤,不但难以有子嗣,姚太医更诊断寿命不长。相比之下,我皇姐便胜出一筹。只不过正如叔祖所言,皇姐是女子,我大燕还没有传位女子的先例,所以父皇不能明着传位给皇姐,却默许皇姐动手抢来!”燕然详细道来。
盛宣与礼亲王也惊诧莫名,但思及皇上对燕王的种种恩赐以及燕王驻军琉州久久未动的实情,已然信了六七分。
“那燕王到底打算如何?”此话却是礼亲王问的。听了琥珀方才的一番话,他更是明白自己的势力远不如燕王,不知这燕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鱼儿终于上钩了!
琥珀唇角微勾,一脸诚恳地看向礼亲王:“皇姐的意思很简单,如今南方已掌握在我皇姐手中,剩下的便是北方了。虽然皇姐手中的兵力胜过叔祖数倍,但这戎州却不好打,皇姐便不想打个两败俱伤,再者时间紧迫,皇姐想一举攻下京城,便不想浪费精力在戎州,于是派我来商谈两方联盟之事。皇姐知道叔祖与庄亲王已经联手,与叔祖商谈好便也是与庄亲王商谈好。待他日皇姐夺得天下便可一分为二,南方归我皇姐,北方便归叔祖,至于庄亲王那边就由叔祖看着给了。”
“看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盛宣冷笑,“只是不知那燕王攻下了京城还舍不舍得将天下分给王爷!”
礼亲王闻言立即看向燕然。
“盛军师多心了!”琥珀不慌不忙地笑道,“其实皇姐与不与叔祖合作都是一样的,只是她想来个金蝉脱壳之机,以戎州战事混淆太子,暗地里直攻京城,这便需要叔祖相助了。若是叔祖不愿合作,皇姐不过是费些时日和兵力而已,于结果无损。这要看叔祖心里怎么想了。”
礼亲王闻言犹豫不决。
琥珀善解人意地说道:“叔祖不必着急,可慢慢想。燕然可是在叔祖手中,必要时叔祖可拿燕然与皇姐交换一半江山,以燕然在皇姐心中的地位,想必不成问题!”
“这么有自信?”盛宣笑问。
“那是自然!冷宫相依十多年,我与皇姐同寝同食,任何人都不可替代我在皇姐心中的位置!”琥珀双目熠熠。
礼亲王见状更信了几分,便笑道:“既然八皇子留下,那本王便可与八皇子促膝长谈,共叙同好了!”
这个“同好”便是美人了。
琥珀大笑:“自然!自然!”
发表于厚葬且说李晏快马加鞭,路上一刻也未曾耽误,不到一月便将南郡王的遗体送至京城。
当日南阳郡大捷,捷报连夜送往京城,因此并未提到南郡王亡故之事,后李晏派人先行一步将此事禀报太子,也不过比李晏早到三日而已。太子心情沉重,不愿隐瞒实情,便将燕青阳与云生兄妹二人宣进宫,将南郡王亡故的消息告诉他们,嘱咐他们好生劝慰南郡王妃,一切以她的身体为重。
但此等大事,燕青阳兄妹隐瞒不得,南郡王妃罗氏见他二人神色不对,心中一突,便严词询问,终是得了丈夫重伤不治的回答。本是万念俱灰,想随丈夫而去,但看到子女亦满面沉痛之色,她心中更为悲痛,竟强撑着指挥儿女操办丧事。
李晏是亲自将棺木送进南郡王府的。见罗氏与三子一女皆等在门前,面色悲痛,泪流满面,心中一紧,当即跪道:“下官无能,未能保郡王安康归来,罪该万死!”
京都刚飘了一夜的雪,李晏双膝跪地便觉冰寒刺骨,然这点痛又怎抵得过南郡王妃一家的伤痛。
罗氏走上前,抚摸着装着丈夫遗体的棺木,神情有些呆滞,轻声问道:“多嘴问一句李大人,王爷临终前可是大人陪在跟前的?”
“回王妃,的确是下官陪在王爷跟前的。”
“敢问李大人,王爷是如何死的?”
“下官不敢欺瞒王妃,王爷被燕中用刑多日,身染风寒,转为肺病,伤及脏腑,后昏迷多日未能及时医治,又被燕中押上城门为质,下官匆忙将王爷救下后便请军医医治,岂料王爷药汤不进,已是油尽灯枯……”李晏说着也难忍悲伤,南郡王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与他相谈如沐春风,如今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罗氏点点头,命人将棺木抬进府,对李晏说道:“妾身要为王爷净身更衣,还请李大人稍等片刻,待一切完毕后再详叙。”
“下官明白。”
罗氏走进内堂的时候,府中的大夫正在为南郡王检查遗体,虽已死去近一月,但天气寒冷,尸体被冻得僵硬,竟未腐烂多少。因考虑到腐烂问题,南郡王府中如今所有房间皆撤去火炉,是以现在屋内也不暖和。
“如何?”罗氏紧紧盯着丈夫满是伤痕的身体。
那大夫检查完毕,躬身回道:“回王妃娘娘,王爷身上有多处外伤,有深有浅,可见的确受刑多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无致命伤口,也未中毒,奴才方才隔腹抚摸王爷的脏腑,虽不能明确判断王爷死于此因,但王爷脏腑受损乃是为真,王爷消瘦不少,面黄,想必得过肺病,除此以外,并无其他。”
“也就是说,死因与李大人所言并无出入?”燕青阳低声问道。
“依奴才看,并无出入。”
“那是什么伤口?”罗氏紧紧盯着南郡王脖子上的伤口。
大夫忙道:“是利器所伤,伤口并未愈合,想来是在死前不久伤的,不过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要害,也未伤及经脉。”
云生想到李晏方才之语,猜道:“李大人方才说父王曾被燕中押上城门为质,这伤口或许就是那时伤到的。”
燕青阳轻抚罗氏的后背,柔声劝道:“想来太子与皇上并无杀父王之心,是那燕中忘恩负义、心思歹毒,娘亲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罗氏一声不吭,想是听了进去,却突然问道:“燕中死没死?”
“还没有死,要不了多久便会被押送进京。”云生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罗氏喃喃几句,又道:“你们出去招呼宾客,我要陪你们父王说说话。”
“是。”燕青阳不敢违逆,出去前朝那大夫使了个眼色,令他好生照看着。
“王妃娘娘,若是遇水,王爷的遗体便会化冻,快速腐烂,恐怕不能净身了。”大夫请示道。
“那就直接更衣罢。”
“是。”
“慢!”罗氏忽然出声制止,“还是我亲自来罢。”
“王妃!”
毕竟死了二十多天,有些部位已经有腐烂迹象,王妃一个女子,难免会受到惊吓。
罗氏阻止了他要出口的话,柔声笑道:“我与王爷夫妻多年,只要身在一处,皆是我为他更衣,如今他去了,最后一次更衣自然该我亲手为之。”
那大夫再也说不出话来,南郡王夫妇鹣鲽情深,令人喟叹。
南郡王是皇族,本该有一套守灵的规矩,然他的遗体在路上耽搁了近一月,实在耽误不得,于是遗体到京城三日后就下葬了。因南郡王不肯助燕中造反才遭此横祸,皇上下旨厚葬,因此南郡王有幸葬在皇陵,而不是葬在封地。而且太子殿下还亲自主持了葬礼,亲自送南郡王下葬。
南郡王妃的一句“稍等片刻”使李小公子等了足足三日,待南郡王下葬之后,罗氏与子女四人才有空听李小公子转达南郡王的临终遗言。
“请问李大人,王爷可有遗言留给我们母子几人?”罗氏由云生扶着坐下,开口问道。
虽是经历了这等伤心之事,罗氏的精神却很好,想是考虑到南郡王府只剩下他们母子几人,她身为母亲,不得不撑起整个王府。
“王爷临终前说,请王妃好好教导世子与郡主,让世子撑起南郡王府,还有,让郡主好生保管钥匙。”李晏如实道出。
这前两句是常情,倒是最后一句有点奇怪,连罗氏也不明白。
“云生,你父王给了你什么钥匙?”
云生也有些不明,始终想不通,却忽然记起父王曾经送的链子正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便取出一瞧,那坠子果然是把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燕青阳不解地问。
云生摇头称不知,“没什么印象了,很小的时候父王便将它给了我。”
一家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李晏插了句嘴:“恕下官冒昧,下官听说郡王被燕中用刑是因为郡王不肯将财富交给燕中,下官料想那钥匙便是王府银库的钥匙,下官是外人,本不该提及此话题,但南阳郡的南郡王府如今不剩一人,无人知当初实情,因此下官冒昧道出。”
“虽然心知无望,但妾身还是要问一句,王爷的四名妾室可还活着,青阳的妻子可还活着?”罗氏痛声问道。
长子青阳的孩子,她的长孙还年幼,是燕家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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