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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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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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素衣的预料,祭祀大典顺利进行了,然而,一国之君因病无法亲自主持祭祀转而由他人代替的行为,也使得朱祁钰不久于人世的传言在文武百官之中传开了。于廷益、胡濙、王直等阁臣眼见着朱祁钰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忧心忡忡之下,经过仔细商议,决定上折子复立沂王朱见濬为皇储,以安大统。于是,他们一同到了商辂的府上,预备商议着草拟一份折子,以便隔日呈上去。
  
  然而,就在正月十六的夜里,下了许久的雪竟然奇迹般地停下来,如洗的晴空中,竟然能很清晰地看见熠熠生辉的星子。然而,也就在这一夜,夺宫的阴谋终于付诸行动了。
  
  素衣静静地站在独倚殿的殿檐下,眼见着紫微星陨灭,七煞星以刺眼的光亮取代了它在中极的位置,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原位。
  
  看来,她估计得一点也不差,石亨是个贪婪粗鲁的武将,因政见与利益问题,素来和于廷益有隙,见朱祁钰对于廷益信任有加,必然是心存不满的。众人皆知,朱祁钰一旦有个什么不测,沂王朱见濬必然会复登金銮,若想从中得利,除非拥立被囚南宫的朱祁镇趁着朱祁钰病卧在床之时顺利夺宫复辟!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石亨连同曹吉祥、徐珵等人的密谋,她不是不知道,孙氏与南宫之间的秘密往来,她也不是不知情。然而,她却统统视而不见,甚至于无形中推波助澜,只因,如今这样的局势,就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她正准备进大殿之时,却见数步之遥的阴影之中,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凤无妆,看不出,你倒真是个颇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那个男人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地将拍着手掌,五官阴柔精致得简直不像是个男人,眉心中间那诡异的桃花状红印,配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难怪寒霜渐早早地便收你为徒,这般资质,倘若不是他一直以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教化你,谁敢说,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武曌?”
  
  “轩辕魁,废话多说无益。”素衣面无表情地对他直呼其名,腊月飞霜般的语气显得丝毫不客气:“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我要的解药呢?”
  
  “我轩辕魁素来是个讲信用的人。”轩辕魁扬起眉,俊朗的眉目即便是含笑,也显出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煞气。“蔺寒川的解药,我已经给你师妹了。不过,至于朱祁钰身上的蛊毒——”他刻意将尾音拖得老长,像是有意要吊人胃口,好一会儿,才将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状:“我还是那句老话,无药可解。”
  
  对于他的戏谑嘲弄,素衣仅仅报以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一切早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人蛊,一旦下蛊之人死去,就决不可能再造出解药救那中蛊之人。”她垂下眼,微微阖上,眼睫毛轻轻颤动,一字一字缓缓地称述着她的猜测:“所以你当日才费尽心思,安排真正的杭卿若进宫行刺朱祁钰,故意让她死在我的手上,目的,也不过是想看我今日的追悔莫及罢了,我怕的猜测可有不妥之处?”
  
  “猜得极好,甚合我的心意!”那轩辕魁竟然放肆地鼓起掌来。他立于阴影之中,语气甚是平静,神情也似乎自若如常,但眼眸中却带着深深地恨意:“如今,即便你猜到了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还能时空逆转,扭转乾坤!我最恨你们这些自认悲天悯人的家伙!你是个术士,想必也知道,朱祁钰是紫微星转世,他的命数是天定的,你当年既然有胆子乱了天命,那么,今日也就该去承受结果!”
  
  “结果,是我造成的,我自然承受得了。”素衣淡然地点点头,不急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转身,举手准备推开独倚殿的殿门:“只要你给了蔺寒川解药,那么,我们也就两讫了。我做一切的事,也并不是寄望你会大发慈悲救他的性命。”
  
  “那你为何——”这么一来,轩辕魁略有几分诧异,反倒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原本以为,她如此配合地做这一切,不过是寄望从他手中找到救自己爱人的解药,一旦失望,定然会万念俱灰,谁知,她竟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令他不觉疑惑起来。
  
  没错,早前,她与寒霜渐一同追踪他的下落,得知蔺寒川未死之后,她便就一心要救蔺寒川的性命,甚至不惜应承下他提出的要求,愿意助建文的后人把江山夺回来。原本,他以为这女人是抱希望要他救朱祁钰,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全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就在此刻,突兀地,奉天殿的方向传来了上朝的钟声。一声接一声,异常洪亮,绵延不断
  
  “看来,朱祁镇已经顺利地重新登上大明天子的宝座了。”素衣背对着轩辕魁,唇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如今你的心愿已经完成,朱祁钰的生死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爹还等着你赴约呢,你请吧。”语毕,留下轩辕魁站在原地发愣,自己径自入了独倚殿。
  



拂袖归尘

  入了独倚殿,素衣看到榻上已然清醒的朱祁钰,他的脸色依旧煞白如纸,虽然是被上朝的钟声惊醒,可眼神却是一场清明,看不出半点零星的惺忪朦胧,难得的好气色更显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不祥之兆。 
  
  “这上朝的钟声是于少保在召集群臣么?”瞥见素衣进来了,他的唇角随即露出笑涡,甚为随意地问了问,双手努力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极力想要坐起来。
  
  “我想,应该不是吧。”素衣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像平素那样去扶他,只是径自走到他放置卷轴书画的地方,展开那一幅一幅堪称他心血的画卷,指腹一寸寸轻轻地拂过,像是被那扑鼻的墨香给勾了魂魄。
  
  那些画轴泰半都是他这些年里为她描的丹青,笔法细腻,无论是随手勾勒还是浓墨重彩,都献出他饱蘸的深情,无论是海棠春睡的慵懒,还是手不释卷的谨然,又或者掩唇轻笑的娇媚,全都那么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如果是以这些丹青来衡量他对她的情意,那么,他必然是用情至深,才会对她那些不由自主的小动作如此熟悉,才能这么准确的再现她的神韵与气质。
  
  她就这么看着,抚摸着,一声也不吭,沉默得颇有几分诡谲的意味。也不知她将这沉默持续了多久之后,兴安才慌慌张张地赶到,惊慌失措地将石亨、曹吉祥、徐珵等人伙同朱祁镇夺宫复辟的突发事件呈报于朱祁钰,她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意外,只是自顾自地抱起那些画轴,一幅接一幅地投进鎏金的火炉内,眼睁睁看着那卷轴上浅笑倩兮的容颜被火焰吞噬,付之一炬,最终成为灰烬。
  
  朱祁钰面无表情地看着素衣的举动,听兴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一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头来,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笑得甚为从容不迫,笑到最后,唇缝里最终挤出了三个莫名其妙的字:
  
  “好!好!好!”
  
  “陛下!?”兴安被朱祁钰出人意料的反应给吓得一时呆住了,愣愣怔怔地,很怀疑朱祁钰是不是因受刺激过度而神智不清了,对于这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表现,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半晌,他才讷讷地开口:“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真的不打算为自己谋一步退路么?”
  
  “我本就是个无天之人,如今死到临头,倒是落得个干净,甚好甚好,何必多此一举地谋什么退路?!”朱祁钰拿起放置在枕边的那管碧□箫,贴在胸口。三九寒天,碧玉所制的洞箫冷得更甚于冰,许是寂寞了太久,透过他身上单薄的衣料,不断汲取着他身上仅剩的一点温度。片刻之后,朱祁钰噙着一抹笑,叹了一口气,颓然放下手中的洞箫,神色淡然地开口:“兴安,你先退下吧。”
  
  兴安只觉得大殿里的这两人都甚为奇怪,可是,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奴婢,如此境况之下,实在不便多说什么,只好耷拉着头告退了。
  
  素衣不住地往火炉里投着物件,被焚烧的不仅仅是画卷,还有他们以往唱对的诗词手稿等等。直到没有任何可烧的东西了,她才无声地走到床榻前坐下,轻轻抹下手腕上从不离身的玉镯。那个玉镯,是他的命镯,血丝嵌在石纹中,翠绿映着殷红,如此清晰醒目地绕成一条宿命的脉络。一旦镯子里那血丝完全转为白色,便是他的大限之时。而此时此刻,镯子你的血丝色泽已经是极淡了。
  
  能撑到今日,实属不易了。
  
  如今,大限之期已然将至。
  
  对于这个事实,她自觉全无任何隐瞒或者欺骗的必要,毕竟,她看得一清二楚,朱祁钰也看得一清二楚。
  
  彼此已是心照不宣,那么,任何的询问或者解释也都已成多余了。
  
  “七哥,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紫云山相遇的时候么?”素衣抬起眼,看他的眸光中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恍惚,像是蒙上了一层蛊惑人心的水雾,朦朦胧胧,唇边含着一分笑,笑容甚淡却也极美,似望着他,又似没有望着他。
  
  “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了?”朱祁钰的心因她如此的眼神而难以控制地柔软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唤他做“七哥”了,如今,她这么一唤,他便像是受了什么不由自主的蛊惑,微微地眯起眼,无法自拔地陷入了回忆之中,重温了一遍当年在紫云山相遇时少年青衫的时光。那些像是用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篆刻在心底的痕迹,早已成了一种本能,那么轻易地就占满了他的思绪,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花时间去回忆,即便是无意识的梦呓,他也能够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我记得,当时遇见你,你也不过才十一二岁——”
  
  “其实,我们那时根本就不是偶遇,对么?”素衣突然出声地打断他,依旧是那么意味深长的笑,一字一字,咬的并不重,可听起来却像是霜雪点染凝结而成的珠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从我和四儿离开太上璇玑观,你就一直悄悄跟着我们,直到我们遭到流民袭击,我意外坠崖,你才现身的。”
  
  她的言语,不像是询问,语气也不带质问,更像是知情之后的印证。
  
  朱祁钰含笑不语,也算是默认了。
  
  没错,那时,大师父与清远真人商议要事,在太上璇玑观逗留了许久,直到寒霜渐在颍川现身,大师父为了躲避他,这才离开。他得知,当年救了他性命的那个女孩也随同在寒霜渐身边,他一时兴起,好奇这么些年生里,她长大成了怎生模样了,便躲在太上璇玑观外观望。当素衣和疏颜骑着马出来时,他一时辨不清两个小姑娘里,哪一个才是当年的救命恩人,便就一路尾随着,没想到,却也牵扯出了之后的那些事。
  
  素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颊上洇了两团清晰的红晕,如同被水浸湿了的胭脂在素绢上层层晕开去。“你当年难道丝毫不曾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么?”待得笑意敛尽了,她才极正色地询问,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像是一瞬间就换了个人。 
  
  “奇怪什么?”朱祁钰眼波陡然一闪,可面上得笑意却丝毫不变。
  
  素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得近乎有些咄咄逼人:“我的模样,和第一次遇见你时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这难道还不够奇怪么?”
  
  是呵,在紫云山相见之时,师父已经为她换上了杭卿若的脸,而她的记忆也随着那被封印的脸一道沉睡了。如今,她解了封印,换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脸,这才记起,原来,他和她第一次相见并不是在紫云山。
  
  当初,的确是自己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也就用一生的无怨无悔来回报这所谓的救命之恩么?!
  
  “不过一张脸罢了。”朱祁钰知道她这询问背后的含义,却回答得漫不经心,颇有避重就轻的意味。微微扬唇,一缕笑意自他的眉梢眼角极慢的透出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玉暖生香,温润清越:“横竖,不都是你么!?”
  
  素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难道,我这次回来,你就没有一点点疑惑么?”虽然他最近因病不理朝务,可是,以他素来的精明,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蒙在鼓里了:“我或许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要你回来就好。”朱祁钰抿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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