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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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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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只有经历了苦难,才能够有真正脱胎换骨的蜕变?又或许说,任何一次蜕变都是一个得与失的交换过程,只有亲自尝试了得失,才能够有所感,有所悟?

    她有些迷惘。

    以往听姑姑以刻薄不屑的言辞嘲讽师父,她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姑姑为什么总是与师父唱对台戏。在她心里,师父是一个温和而慈祥的长辈,他所说所教的一切她都感恩铭记,任何的逾越都是亵渎。

    可今日,她那一向波澜不兴的心湖却是一直无法平静,突然不知所措调害。

    师父常说,万事随缘,皆不可强求,冥冥中自有定数,人力不可随意干预天命,否则必然万劫不复,她对此也一直是深信不疑的。既然是命中注定,那还有什么可多说的?

    可是,如果自己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后事之因,那么,命数不就应该是掌握自己手中的吗?那么,老天到底可以操纵些什么?

    是否天命能够任由更改,只是需要有人来承受相应的灾劫罢了?

    曾经,她一直对医理歧黄颇有兴趣,师父也似乎有心将她栽培成为一个医者,不仅尽心竭力地教导,还时时以仁慈之心耳提面命。今日,她突然提出要改学阴阳命理与占星卦辞之术,也难怪师父会万分意外。师父说她的命相与常人不同,如果习得术数,必然招至凶兆,不能任由她胡来,并以完必遭天妒为由劝她放弃,她却是不明白,这劝告是否就是所谓的改命?既然能改一次,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改第二次?

    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形不胜心,心不胜术。

    她静静坐在树下的溪流旁,看那潺潺的流水倒影出她的容颜,耳边却突然响起姑姑刚才对她说的话,心里忍不住又是一惊,一个极端的念头自脑子里逐渐成型。

    荀子曾言:“君子谓吉,小人谓凶。故长短大小,善恶形相,非吉凶也。”

    相由心生。相起相灭,皮相亦可改变心念。

    那反之,是不是心念也可篡改皮相?

    是不是只要倾覆这天生的容貌,便可将宿命的前缘篡改?

    是不是只需要改变了自己的容颜,便可改变命定的尊贵非凡,便可习得术数,造福苍生?

    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正所谓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人之吉凶福,一切皆由心造。如今,她若是篡容改命再研习星相卦辞,是否就能避过命中的恶兆,进而救天下于危难?她并不惧怕恶兆,也不稀罕这异于常人的命相,她只是希望能够凭借双手救天下,救苍生,为了心中的善念与慈悲,也为了那个不羁自由的灵魂,希望他可以纵情山水,双眸不必再为民生疾苦而粘满落寞尘埃。

    她缓缓拔下头上的凤钗,端详许久,突然狠狠扎上自己的右脸,忍痛慢慢地一划!

    嫣红的液体顺着长钗的凤头,一滴一滴溶入清澈的溪水中,如同怒放的蔷薇,转瞬便凋萎得无影无踪。一朵,两朵,三朵……她的手没有停,那些蔷薇亦持续盛放于清澈的溪水中,浮起一缕一缕红丝,淡淡点染着潺潺清流。

    终于,当双手,白衣都沾上那触目惊心的殷红液体,看着水中那残破的面容,她笑了。

    七哥,你曾说,一个人的容貌即便更改,但心却是不会变的。如今,我面相已变,容貌已残,心却依旧如许;待你我再见之时,你真的还能认得我?

    *******************************************************************************

    “飞红阁”内,凤羽绯依旧在抄撰着佛经。

    她面容冷漠,几近机械地握着笔抄写着《地藏菩萨本原》上的字句。抄了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可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感化与教诲,仍旧是那般桀骜不驯,我行我素。

    天暗淡,寒意陡升,瑟瑟风起,一股脑自大门处灌入阁内,先前的暖闷之气顿时没了影踪。她虽然没有抬头,却已经知道是谁来了。那原本寒若冰霜的面孔没有丝毫动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在唇边兀自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寒霜渐,你最好不要进来,我这‘飞红阁’供奉不起你这大公无私的尊神!”

    寒霜渐站在门口,看那模样也似乎并没有打算走进去,他长久地凝望她的一举一动,过了好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带着深深浅浅的痛楚:“绯儿,是你煽动素衣毁容改命的,对吧?”

    “你说是便是吧。”凤羽绯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颊边的嘲讽因他的质问而化作冷笑:“那本就不是素衣的容颜,自然与她的命相不符,有所偏差不过是迟早的事。寒霜渐,你我皆是旁人,何必要以天命做借口,强自干涉他人的命相?”

    “绯儿,你怎么可以如此肆意妄为?你明知道……”他的眸中满是沉痛,她的冷笑如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开着馥郁的朵,曾经拥有她明媚如斯的笑颜,可如今,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绯儿了,她为了那个永世不能动情的男人心碎神伤,甚至不惜断掉了与他的一切关联,把所有的眷恋变成了憎恨。他历尽千辛万苦,辗转跋涉只是为了不让一向桀骜的她最终走上形神俱毁的路,纵使她恨他。

    可她——

    瞬间,心底的疼通及到全身,清晰一如记忆中的拒绝。他凛起面容,伸出手冲她摊开,话语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拇!”

    “什么拇?”凤羽绯懒懒地应了一声,对于他的严厉根本就懒得在意,连正眼也没有送上一个。

    “给我文殊紫槿,我要为素衣修补容颜!”寒霜渐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你带着不容辩驳的坚持。是的,他不能让一切功亏一篑!只要有任何办法,哪怕不一定有效,他都必然会去尝剩他不能任由一切失控,更不能任由那最终的劫难将她吞噬。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她有丝毫的折损!

    只是,当事人似乎并不体恤他的用心良苦,只是兀自瞥了他一眼:“当年,你煞费苦心地为素衣改换容颜,几乎将文殊紫槿用尽才勉强换上个合适的,我知你的如意算盘必然落空,早就将余下的最后一朵文殊紫槿毁掉了!你若需要,可以再等五十年,等它再一次叶落开!”

    文殊紫槿生长在长白山峰顶的万丈悬崖上,五十年方才叶落开一次;不仅是驻颜圣品,更有得道的术士以它改容换命,躲灾避劫。

    凤羽绯的脸上渐渐浮起笑容,那笑容衬着她纤瘦的身形与绝的容颜,诡异得让人无法言喻。“不过,就算你还能找到文殊紫槿,你也没办法再补好那张由你苦心摹绘篡改的容颜!素衣并不是用普通的利器自残,她用的是‘落痕’……”

    “落痕?”寒霜渐听闻之后,大惊失。她居然找到了“落痕”,也就是说,“留影”也必然在她手里!原来,她离开的这三年,从来都不曾放弃过执念!她还是那么义无返顾地想要改变已经不可能改变的宿命,与天意抗衡!

    “你竟然——”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眷恋了那么多年的人,看她骄傲的容颜与火红的衣裙,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宿命带来的苍凉与惨白,突然就这么失语了。半晌,他颤抖地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这么辛辛苦苦为素衣改容换命,为的是谁?你为何从不曾动容,体恤我的苦心?”

    “寒霜渐,你所谓的仁慈豪义我早已经看透了,也消受不起,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我欠人太多,今生今世是没办法偿还你的人情了。”看着他动情的容颜,凤羽绯敛起了笑容,声音平静得如没有风浪的湖面:“当年,你为了阻止‘她’助我篡改天命,懂她’痛下杀手之时,我便知道,仁慈与佛心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冀望的?前事因,后事果,‘她’篡改了天命,不管你怎么大费周章,都阻止不了命盘的轮回。你走吧,我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寒霜渐深深地望着凤羽绯,仿似她是心中永生无法除去的疼痛,丝丝缕缕萦绕徘徊。“绯儿,你该知道,一切轮回皆是天意。如果,今日的一切便是为了惩罚我当年所犯下的错,那么,我毫无怨言,只是,你断然逃不过天劫!擅改天命伦常也必然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到时,只怕是万劫不复!”

    对于他的规劝,凤羽绯仍旧是不以为意的表情,仿若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信仰与顾忌;更没有恐惧的存在。“我从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既然种下了孽因,我必然就能承担一切后果!素衣若要学命理占星之术,你就只管教她吧。前因已铸,命盘必然会有轮回,我会一直等着的——”她转过身,拉长了尾音,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不肯妥协:“等着天谴!”

    仿若深海在最汹涌的时刻,并不见层层波涛,只有惊心动魄的寂寞,她的脸上蒙着萧瑟的青灰,睫间染上一层谁也无法窥伺的朦胧。

    *******************************************************************************

    素衣自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师父满脸愁容地坐在边,一向斯文儒雅的脸上沾染着无可奈何的悲凉。

    她隐隐约约记得,在以凤钗自毁容貌之后,她忍着疼痛兴冲冲地去书房找到正在绘丹青的师父,那满脸满手的血渍将四儿吓得尖声乱叫,就连师父也被惊得无言以对!

    师父震怒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找来最好的止血药为她敷上。那些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痛,疼得撕心裂肺,连意识也随着那疼痛渐渐漂远。朦胧中,她似乎看到师父的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可却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如今,见师父这般憔悴,她的心底涌上了深深的内疚。

    “师父。”她轻轻开口,感觉受伤的右脸颊敷着冰凉的药,还有些微疼痛。

    寒霜渐低头敛眉认真看她,脸阴郁得如同雨季的林海,半晌,才肃然开口询问:“素衣,你是真的执意要学命理占星之术吗?”

    师父的严肃将她震慑住了,这是她从未在师父脸上看到过的表情。自小,师父即使是再生气,也不曾对她们四人如此不苟言笑。然而,她并没有瑟缩,双眸勇敢地迎视师父锐利的眸子:“师父,素衣一定要学,即使付出所有代价!”

    寒霜渐似乎因她的回答而疼极,他紧紧闭上双眼,长叹三声:“罢!罢!罢!孽因作祟呀!有因必有果;纵是改容换貌,也仍是无法尽改你的宿命!你与她果然一脉相连,连这随心所,全然不顾后果的冲动子也是一模一样!”

    素衣有几分呆楞,显然不知道他话中的“她”所指何人。

    寒霜渐坐到沿上,细细盯着素衣的眸子,深不可测的眼中闪着魅惑的光芒,“素衣,你要自此牢记,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任莽撞。”他一字一句,仿似是在循循善:“凡习迭理占星术使人;大爱之心不可或缺,定要以天下与苍生为重;切忌为私情私利擅涉天命;否则,必遭厄报!”

    “师父,您这是答应教我命理占星之术了吗?”素衣期待地睁大眼睛,从他的话语中似乎嗅出了一些暗示。

    “你如此执着,为师便教你吧。你是我最聪明的弟子,能习迭理占星之术造福苍生也算是功德一件。”寒霜渐点点头,敛去眼眸中的精光,不动声地微笑:“只是,业由心造,业本空,一切法自本空,而一切众生妄执其有。你定要将今日之事引以为戒,以后断不可再这么任妄为!”

    “我一定谨记师父的教诲!”纵然似懂非懂,素衣仍旧点头称是,乖巧如昔。“多谢师父!”

    摸了摸受伤的右颊,她忍不住傻傻地抿嘴笑,虽然脸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却比不上心底难以名状的兴奋。

    风云骤变,山河必乱。

    此时的素衣正沉浸在满心的雀跃与期待中,娶不知晓,前方等待她的将是如何多舛且不可预测的宿命!

     
莲眼·帝释天下篇 茗弈敲闲
    明…正统十四年

    这是京师最负盛名的“素瓷居”。

    秋月霁,翠梧凋。出素瓷,传静。

    昔日开元颜鲁公真卿与陆士修、皎然僧等六人月下品茗,啜茶传吟,偶得佳句:“素瓷传静,气满闭轩。”

    素瓷,顾名思义,乃是极品的白瓷茶具,而这“素瓷居”,自然也就是一家上等的清幽茶居,只不过,它娶不是一家普通的茶居。

    在茶事风行,楼肆馆阁不一而足之时,“素瓷居”开业不过三年,便已独步京师,大受文人雅士的青睐与追捧。流连素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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