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满绿- 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还是多铎问,“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吃不惯?”
  “不是,是外面……”正瞧见多尔衮夹过一块汁肥肉厚的东东,往嘴里送,“呃……”我俯下身去捂嘴,一会儿觉得好过一些,方道,“十四哥,对不住。”
  “本还想问你要不等会儿带你去军营里转一转,看来是不用了,”多铎早已撑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你坐一坐,我去叫人煮点清淡的来。”
  我刚想说不用,他已起身出去了。
  “《左传》读得如何了?”多尔衮依旧进食愉快,见多铎出去便问。
  《左传》?我并不看这个,嫌通篇深奥,可他忽然提起,必有道理便模棱两可地答道,“十四哥怎知我看这个?”
  他停箸看我,语调平淡,“你让多铎来问的好故事。”
  这时我已明白他在说什么,郑伯克段于鄢,《古文观止》第一篇,原来出处是《左传》,“十四哥想必已指点过他,看来我可放心了。”
  多尔衮不回话,一会儿又问,“听说这次解沈阳之围,也有你的份?”
  他是把问题都集中到饭桌上来解决了?我淡淡道,“靠得都是宁完我的计策和……嗯,玉姐姐,我只是适时凑合凑合吧。”
  “雅儿,你哪是凑合?这想出来让镶黄旗御前军着八旗兵甲,从后方扰乱明军军心的主意,可帮了我大忙!”多铎正好回来,便笑着坐到我身旁来。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是当然好。连我哥私下里都夸你,说我还不及你聪……”他说到这里,自觉失言,立马打住。夸奖人是一回事,可自己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他就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比我笨的那种类型,至于多尔衮的评价……算是始料未及,却不知能否看表面,就断定是好?
  眼见着赶回城里是来不及了,多铎倒是一脸高兴地让人去给我安排住处。黄鼠狼给鸡拜年,是这个样子的吧?弄好后,陪我往帐子里转了一圈。军营里一切从简,不过不用说,我这里再简单也肯定比普通士兵的强N倍。
  “我那儿还有事,委屈雅格格独个儿对付一晚了?”他临走时嬉皮笑脸道。
  我受不了他这副样儿,催着他走人,“贝勒爷公事繁忙,齐尔雅真这里就不劳费心了。”
  “白眼狼!”他伸手极快地捏了捏我鼻尖,一闪身逃了出去。
  一个人在帐子里坐了会儿,实在无聊,撩开帐门,听来往巡视的士兵冰冷冷的盔甲撞击声,看着天上快圆了的月亮肥溜溜的身段,也不知发了多久呆,磁盘扫描一样把过往给想了遍,忽然发现,想回去的念头又开始变得模模糊糊,不知算不算变相的“乐不思蜀”,终回床上去睡觉。
  
27、桃之夭夭

  早上起得太晚,晚上又睡得太早,躺下后极久时间里都了无睡意,好容易有点迷糊就听到有人撩帐门进来的声音,于是又惊醒,看到黑暗中人影一闪,已到了我床前,“谁?”
  “是我。”多铎凑到我床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够轻手轻脚的,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没睡着。”这个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你深更半夜来我帐里干嘛?”
  “睡觉。”
  “什么?”我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滚了滚滑到腰间,发现自己只有贴身的小衣,赶忙重新将被子拉到肩头。谁知他往床边一坐,竟然自顾自开始解纽扣,一边若无其事道,“你那么晚还不睡,难道不是在等我?”
  “谁等你了?别没事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打量他,不知他为何总有这种错误的自信,“刚不还说什么万一明军再犯么,你不在自己帐子里,出事儿了你手下找谁去?”
  “我哥。”他答得斩钉截铁,“有他在,就算再来一倍的明军也没辙,自然没我什么事了。”
  好你个多尔衮,该来时不来,不该来时偏来。我怒!
  “往里去些儿,这行军床不比宫里。”说话间,他已除掉了外袍,只着了贴身的中衣,一掀被子,利索无比地钻了进来。
  “你还真敢!”我先将被子丢到床下,然后毫不犹豫把他也推下床去,“趁我还没发火前,你最好自个儿出去。”
  “雅儿,”他跳起来,一骨碌坐到床沿,像野生动物抢地盘,口气却很讨好,“我有二十二天没见着你了,抱一抱可以么?”
  “吃饭前你已经抱过了。”我冷静地述说事实。
  他还是凑上来,搂住我的肩,“昨儿一晚都没睡,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成么?”说罢,便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合眼靠到我颈窝,不再说话。
  我叹气,今儿不答应我也不用睡了,推了推他,“把被子拾起来,累了去床上睡。”
  “嗻”,他嘻皮笑脸放开我自去收拾。
  “第一不准动,第二不准抱我亲我,第三那桩事想也不要想。”挨着枕头,我很不满意活动范围的缩小,重重拍了下他刚放到我腰上的手,最后道,“不老实就去睡地上。”
  “你不是怕外头一地的血么?我都来陪你了,别怕,睡觉就是了……”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我闻言翻身而起,“你有完没完?”
  他忽然一笑,抬起身子便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缩回去,“完了。”
  早上被人捏着鼻子叫醒,睡眼朦胧中看到天光大亮,不是吧,我又睡过头了?
  “不是说得进宫去给四嫂请安么?还不快起来。”
  昨晚好像一动也没动过,居然睡得那么深,我神智昏沉地爬起来,顺手先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道,“玉林,衣服……”
  没有反应。
  “那我继续睡了……”正准备躺下去,忽然反应过来,“你……”
  多铎换了件月白的长袍,上套着天青的竹子纹织的坎肩,站在床前,手里拿了我的衣裙漫不经心地摆弄。这么一看,他面如冠玉,神情十分放松,昨天的疲倦之色都已褪尽了。
  我的天,不会真和他昨晚睡了一夜吧?懊恼地叹气,从他手中拿过衣服,“看什么看,我要换衣服,出去!”
  “成,你慢慢穿,待会儿来我帐子里用饭。”他轻笑一声,微微指了指我,便踱了出去。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自己半露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领口,不知该哭该笑,狠狠地穿起衣服,一边安慰自己,A罩杯最小号也比这里大,他不算占了很多便宜。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在皇太极回朝之后。这次攻打明朝要有多背就有多背,反正就是在努尔哈赤遭炮轰的老地方——宁远、锦州被当头痛打了。加之进入六月中原地区天气溽暑,据说士兵死伤甚众,这是皇太极登基第一次御驾亲征,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心里不快就不用提了,根本就是动辄发怒,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谁不是进了宫就颤颤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当了炮灰。冷眼旁观,胜败乃兵家常识,何况他后来不还是设计弄死袁崇焕,拿下了宁锦二城么?也不急在这一刻。总算他在后宫时还比较克制,只是听哲哲说招人侍寝极少,入了夜多半是在清宁宫与她谈心,想来于她倒是好事。
  萨哈廉在锦州攻城时伤得不轻,之后便一直在府内养病,我的课程于是无限制拖延下去,不用去凤凰楼听皇太极大呼小叫了。这回受伤的高级人物还真不少,从多铎带来的单子上所见,就我知道的一溜看下来有那么二十好几,有轻有重,阵殁的也有,倒是我不认识的。那么一张单子看到中间的时候,忽然愣了愣神。
  “东西给我,我要做事。”冷不防他劈手从我手里将那一叠厚厚的名单拿了过去,回头招呼小邓子,“去给我瞧瞧哈克笃礼到了没,若是到了让他亭子里侯我一候。”
  “是。”小邓子出去了,多铎将摊在我案上东西收起来,口里道,“旗里事情极多,怕是宫门下钥前也忙不完。我过会儿便不再过来了。”
  我点头,还是不来得好,送他到了二门,他停一停,却见满手都是东西,便只低头凑过来,我白了他一眼,躲开道,“快走吧,不是事儿多得做不完么?”
  多铎“嗯”了一声,又复看我,神色有点复杂,我已经皱起眉来,还不走?他才识相地出去。
  无语地慢慢踱回屋去,眼光一瞟,先看到桌下居然还有张纸,不会是他又落了什么在我这儿把,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忙的捡起来一看,却睁大了眼睛,不偏不倚,就是那一叠记录伤亡将士册子打头的那一张,我刚见过,自然知道这名单是按尊卑排的序。
  看着那连成一体的满文,不宽不窄,正在中间。爱新觉罗?济尔哈朗。
  不由自主就攥紧了单子,醒悟过来时竟已维持这一个姿势站过许久,他受了伤,什么伤,严不严重?念头一一转过,终于想起还有多铎的用意。虽然与我一起去六贝勒府登门道过谢,但他对带我看灯那天发生的事依旧耿耿于怀么?
  把单子送过去给多铎?还是,留着当什么也没看到?忽觉得这个问题极没有思考价值,他既然有胆子留这张名单下来试探我,难道我就必须有所回应不成?冷笑一声,抄手将单子捏成一团,“噗”的扔进废纸篓。
  坐下来平一平气,拨了几张宣纸。萨哈廉不在的时候,不用抄写那个要命的《古今笑概》,我只是练练字,一般就默写点儿歌词,算是还记着些现代的文字。当下执笔写了首《人间》,完了又写《百年孤寂》,自觉心里好过一些,便搁了笔决定出去转一转。
  宫里早走得熟了,当下拣人少的地方去,且行且看。清宁宫往后,还有几丛院子,绕过去有个不大的花园,因为有些长势旺盛到疑为内分泌失调的树木,平日里我没事常和大玉儿到这里来闲话。心里还有几分想着那单子的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正要进去,却忽然看到树丛中似已有人,不会是有情人约会跑这儿来了吧,后宫里的事少管为妙,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正准备撤退,忽然一阵风吹来,前方立马“花枝乱颤”,树缝里瞥见的人影十分熟悉,莫不是大玉儿?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别人也在?若是她一人,进去也无妨,迟疑间,只听树叶“哗啦”响动,我偷窥过程中分外警觉,一个转身条件反射地躲到门洞洞外,里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皇太极?
  错不了,OTL……我四肢无力,不知该走该留。适才以为他们要出来,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因为说话声还有些远,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是在说攻城守城的事。其实皇太极赏罚确实分明,并未因攻明不利而遗漏留守官兵退敌之功,不久前金殿之上亲赏过多铎等人,只不过,某人回来不屑一顾而已。
  “……哈哈,看起来我还得亲自去齐尔雅真那丫头那儿看看?……”忽然,耳朵里飘进皇太极的朗朗笑声,寒毛根根倒竖起来,他要来我这儿?再听大玉儿似乎答了句什么,声音极轻,皇太极又笑了一声。我拎起裙摆,踮着脚往外走……我可没有大玉儿的本事能把他逗笑,还是先回去做准备工作比较好。
  一路溜出去,宫里行为要端庄,随便跑两步就可能遇上一个教规矩的嬷嬷一声“立正站好报数”,管你是阿哥还是格格,抓住了当场就开始立规矩,不说到你头昏脑涨决不会放你走。基于这类老太婆神出鬼没于宫中任何地方,我只敢快步走却不敢跑,暴走到了清宁宫后头,已是一身汗。正想放慢脚步,歇一口气,忽听到后头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心里先往下沉,是伊娜沁,再看,扎鲁特也在。
  今儿似乎是什么都不顺心,我汗淋淋地挤出一张笑脸,“给六福晋请安。”
  “我们姐妹还这么多礼做什么。”伊娜沁扶起我,依然温柔如昔。我坚持冲着她微笑,头一抬,笑容差点僵硬。她这是怎么了,苦的和黄脸婆似的?那肤如凝脂,眸似辉月哪去了?一双微肿的眼睛全靠化妆撑着才勉强看得下去,只不过眨了两眨,就红了眼眶,吓得我差点去摸手绢,再看看后头扎鲁特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已多半猜到所以来。
  “姐姐,您这是……”脱不了身,我只好搀着她的手往清宁宫去,试探着问。
  “没事儿。府里头那个样子,我也好久没来请安了。这些日子全凭大福晋关照,说什么我也该进宫来亲自谢恩才是。”伊娜沁道。
  府里头那个样子?果是……我微微一顿脚步,她府里能有什么事情?除非,济尔哈朗的伤势不容乐观?那名单有名字却没有具体情况。这时候开口相询自是大大的不明智,还是真得跟她去哲哲那儿走一趟了。
  别的事儿就罢了,这坏消息我还真是一料一个准。伊娜沁在哲哲面前哭得泣不成声,但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