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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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绿-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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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脸面给他!”
  我愕然于他的话,脑子里飞快转出一个个可能的人,终忍不住问,“你说的到底是谁?”
  多铎一敛目光却不答话,微微看了那兰聿敏一眼,道,“此地不易久留,咱们回去。”当下牵过了泰哥,一跃上马,一言不发地朝我伸出手来。
  揉揉头,仍有些昏沉,将有人处心积虑要取人性命和多尔衮现在处境不明联系起来,确实该着急,拉住他的手,登上马背。刚想伸手去环他的腰,却在半空中停下,“多铎?”
  “什么事儿?”他提了提缰,问道。
  我想了想,抬手轻轻触上他血迹斑驳的肩,“疼不疼?”
  
33、重寻无处

  松脂火把仿佛要将漆黑的夜照成白昼,火光冉冉,衬得那张灯结彩的红更是耀眼,我不禁望了望那顶主帐,遥遥传来的阵阵欢笑声,让我确定这场造成了两个人一生不幸的婚宴仍在继续。
  这个世上快乐总是太短暂,而现实永远都会逼人低头面对。掉转了头,沿小路绕过去钻进自己的小营帐,我这身打扮还是少被人瞧见为妙。
  换过衣裳,又在玉林大惊小怪的唠叨中让她给重新梳了头,才往多铎那里去,出门前没忘叮嘱玉林,若是有人来找,就说我不胜酒力,已经安置了。
  我去的很是时候,进门就听到小邓子微颤颤的声音,“主子,奴才可下手了。”
  听到动静,两个一起转过来。
  “奴才给格格请安,”小邓子赶忙放下手里的碗,扎了个千子。多铎则取下咬在嘴里的布,向我招手,笑道,“这么快?”
  “嗯,我换了衣裳就过来了,”我走过去指指桌上的碗,里面是琥珀色怎么看都很像酒的液体,问,“你们要干什么?”
  “回格格,主子不愿惊动太医,所以让奴才取了酒清洗伤口。”
  “用酒?”我从桌上取了烛台在手里,绕到多铎身后,借着烛光看得比方才清楚多了,他右肩胛上几道狼爪划开的伤口皮肉尽裂,都有三寸见长,过了这么些时候,血已凝住,看起来却依然狰狞,我不敢再碰,只凑近了瞧,“那么长的口子,我看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没事儿,伤口不深上点药就是了。”他拽住我,揽我坐到他身边,“若是叫了太医又得想套说词儿糊弄过去,没的耽误时间。”
  我问,“十四哥果然还没回来么?”
  他看着面前摇曳的烛光摇了摇头,慢慢垂下眼,脸上神色复杂,我只道他是担心,便拉过他的手轻拍了两下,“多尔衮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别有的没的乱想。”
  “雅儿……有些事……你不明白,”多铎并不看我,只是犹自盯着那跳动的烛火,不知是淡漠还是压抑。我叹气,伸手移开烛台,“不是我不明白,是你打从心底不希望我明白。”
  他闻言转过头来却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眨地望着我,我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十三四的小丫头轮廓分明地映在他眼中,就好像此刻的他真真实实就在我跟前,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很是耐人寻味的场面。那就不要改变,既然他平安无事,我本没有必要什么都要知道。这是他的人生,就算是腥风血雨,遍地荆棘,也得走下去。
  “不想叫太医就算了,我替你清洗上药吧。”放开多铎的手,站起身去取桌上的棉纱和酒碗,他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谁知腰上一紧,却被他箍了个正着,“雅儿……”
  我挣扎着转了个身,朝他翻了翻白眼道,“放手,我一没生气二没打算拿你怎么样,哪哪,再不放开等会儿别怪我狠下毒手!”
  他松开手,却指着肩上的牙印装委屈,“可是你已经狠下毒‘嘴’过了。”
  “你自找的。”他居然还敢提,方才草地上酒后失态的种种一起开始在脑子里放电影,我已后悔十分,脸上发烫,一时想不出其他反驳的话,好在已经跪到了塌上,就是现在面有猪肝色,他也瞧不见,“唔,我下手了,你忍着点”。
  本来是挺想“磨刀霍霍像猪羊”的,可看到伤口,还是决定放弃了狠下毒手的念头,用棉纱蘸了酒轻手轻脚地擦洗。
  晓是这样,小邓子依旧苦着脸在一边唠念个不停,“格格,您手下再轻些……哎,要不换奴才来……哎呀呀,血又出来了,参片儿呢参片儿……”
  真是和玉林一对绝配,错,简直比玉林还啰嗦,害得我一紧张起来手都抖了。不过,估计我是真没照料人的天分,待上完药扎好绷带,多铎这等能忍的人,脸上都没了血色,只咝咝吸气,还没忘抽空安慰我,“没事儿,挺好的,就一点点痛。”
  “格格,主子请您进去。”
  我在外头用树枝在地上画沙画,真是,他什么时候那么懂得避嫌了,连换个衣服都让我出去“稍候”。扔了树枝拍拍手跟小邓子进帐,多铎已经换过一身缂丝的深色缺襟褂子,手里提着一柄鹿胎桦皮弓,见了我便说,“我现在就去找人,你是要留这儿,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很有好奇心,也想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马上摇头,“都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他显是早想到我会这么说,一口回绝,又柔声道,“今晚情形我看着不大对,你别跟着去瞎搅和。”
  “瞎搅和?”这话好笑,素来是只有他耍性子的份,“我什么时候坏过你的事了?”
  “怎么都不成,我担心你。北冈林子里野兽众多,黑灯瞎火的去找人,保不齐出什么事儿,我哪能带你去?”
  “野兽哪有人厉害?你还不是嫌我骑射不精,碍事。”我咬着嘴唇,立马就摆出“我很受伤”的面孔来,他拿我向来没辙,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哎,你……”
  “我看你就答应吧,”帘子一掀,却是那兰聿敏来了。心底大喜,同盟军来也,忙过去拉住她的手道,“我会乖乖跟着小聿姐姐的,你就别操心我了。”
  多铎看了我俩一眼,咬牙切齿道,“不准!你跟着我!”
  马儿一颠一颠走在黑蒙蒙的林子里,时不时有低矮的树枝擦过我的脸,左右环视只看到一个个黑影,还真有几分像夜行军,不点灯照路,不高声传令。
  既然不是大叫“多尔衮,你在哪里”,我就没什么忙可帮,只需控着缰跟多铎走就行了。发现穿到这里后,自个儿动的最少的是身子,动的最多的绝对是脑子,什么事都得连猜带蒙的。都道关心则乱,其实那兰聿敏说得很对,多尔衮是什么人,不就是没回来么,怎可能那么容易就出事?多铎的样子,担心固然有,但又绝不只是担心。
  明日一早就要拔营回宫,在这之前找不到人就再瞒不住了。虽然这事不能声张,可跟着我们的不过多铎的十五六个亲兵,对付林海茫茫数量也未免太少。直到进了林子深处,不时有探子窜出来通报,且方向各不相同,我才知他早已调动人手,棋行先着。
  我们进了林子已约摸有小半个时辰,一直跟在后头的小邓子忽然纵马上来,不知递给多铎什么,又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离他虽近,夜色中也只见他将那物收进怀里,低声冷笑,“好得很!”
  莫非是找到了多尔衮?正想开口询问,他已伸手兜住我马缰,扯近了道,“一会儿跟紧我,不准出了我视线之外。”
  大概是没猜错,我问,“怎么?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都没,找到我哥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闪过一抹戾气,还想再问,他已转头对小邓子道,“叫他来带路,传令下去谁都不准出声。”
  一个探子模样的人从后抄到前头带路。又走了五、六分钟那探子忽然停下,回马过来指着密林中对多铎道,“启禀贝勒爷,人就在能看到亮儿的地方,奴才们该怎么做,请贝勒爷示下。”
  “你带人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要惊动正主儿。”多铎轻一摆手,身后的人纷纷下马,瞬时隐没在黑暗里,他又转头道,“小邓子你留在这看好马,雅儿,你跟我来。”
  “主子……可是……”
  “闭嘴!”
  我看到小邓子一脸错愕,随即转化成惊慌,不及思索多铎已拢住辔头,待我下了马,牵过我的手,执了弓,头也不回就走。
  九月天北方的草已半枯,矮灌木掉了叶子,一根根支楞在那里戳得人生疼。黑暗中那一点微光,原本比萤火虫还不成气候,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的,少说也在千米开外。可此时从灌木丛里望出去,遥遥坐着两个人,中间燃着的火堆烧得正旺。离得远一些正对我们的人一身白袍,是多尔衮无疑,而背对着我们的那个人……二贝勒阿敏?
  那个做暗桩的人是他?可是瞧着这个阵势多尔衮不像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这个组合比较诡异一点而已,我满心疑窦猜不透他们倒什么鬼,忽然感到身边的枯枝微微颤动,扭头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多铎正慢慢抽出一支箭,搭到弦上。他一边儿张了弓一边寻合适的角度,箭头分明对准了阿敏的背心。我随着他站起身,正好对上多尔衮看过来,只见他脸色剧变,知道大事不妙,下意识伸手一撞多铎的肩。几乎就在同时,那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什么人?”阿敏跳起来,还好……我擦汗,老天保佑,射得偏了。
  多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由自主捏住我的肩,气得声音都抖了,“雅儿你!”
  前方早已骚动起来,远远可见阿敏拔了刀在手,引着几个人正快步走过来。
  “让开!”多铎推开我,弯弓便搭上第二支箭,他敢情是不要命了,阿敏贵为四大贝勒,不管如何,将暗里的事摆到台面上,动起真刀真枪来,谁死谁活都难交待,我不信他头脑发热到忘记这一层利害关系。忽见草丛中窜过一道黑影,急中生智,一把拉住他衣袖嗲声道,“哎呀,可惜没射中,你看看,它往那儿去了!那儿那儿!多铎,你答应要赔我狐狸围子的!”这几句话穷尽了我毕生撒娇的精华,隔着衣服都摸得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齐尔雅真,你还胡闹!”遥遥传来多尔衮的呵斥声,到底是未来摄政王,好迅捷的反应,好逼真的演技,“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你不好好呆着,居然敢窜掇着多铎带你出来打猎!还有你,就一点也不晓事么?差点伤了二哥,还不跪下请罪!”
  说话间阿敏已到跟前,那明晃晃的刀面上倒映着大半个月亮,我呼啦跪下,顺手扯了多铎一下,可惜没成功,这小子就是嫌命长,“齐尔雅真给二贝勒请安,二贝勒吉祥!”
  头顶上没有回答,我极没好气地暗骂多铎这个死人头!慢慢靠过去,仗着衣袖的掩饰轻扯他的褂子下端,怎么就倔成这样儿?如果时至今日所有的事都是阿敏指使的,他的居心……怕不只是两旗兵权。秋夜的寒气咝咝地渗入身体,“千错万错都是齐尔雅真的错,夜深天黑的,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十五贝勒绝非有心,二贝勒要罚……就罚齐尔雅真吧。”说完,我叩了一个头,低眉顺眼地伏在那里。
  “你就是老四福晋那妹妹?”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阿敏有一张阴沉而张狂的脸,深凹的眼眶里一对冰冷的眸子,看着我时流露出刻骨的轻蔑和不屑,“罚?你当我不敢么?”
  我觉得自己两颊离脱落不远了,心里怒火直窜却清醒得很,咬牙道,“二,贝勒……明辨是非……”
  “二哥,”我眼光一斜,看到多尔衮已按着多铎跪了下来,“二哥,您大人有大量,齐尔雅真格格小孩子心性,不过年幼贪玩,望您念在大福晋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至于多铎,我自会回去好好管教。”
  阿敏面上浮起一丝冷酷的笑,只做充耳未闻,目光缓缓扫过我,“都说科尔沁女人个个貌美若花,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带着几分淫糜的色彩。靠!我长大那么大还没给人这样调戏过!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到掌心,黄笙生,就当摸在你脸上的是太监的手,他生理缺陷!心理变态!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硬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二哥!”多铎的声音骤然响起,我只暗叫糟糕,记得自己要忍耐却忘了还有这么个一点就着的爆竹在。
  “二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尔衮忽然猛地拖住他,抢在前头道,“今日乃是大汗娶侧福晋的大喜之日,大汗素来不喜兄弟争执,若是今夜之事有人报上去,于您于我们都无甚好处。多尔衮斗胆求您放过齐尔雅真格格。”
  阿敏冷笑道,“试问十四弟,哪个奴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大汗洞房之夜去嚼舌头?”
  “二哥睿智,手下之人自然七巧玲珑,断不会做这等蠢事,只是……我这个不晓事的弟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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