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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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的女人们-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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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过后不久,当她驱车在威尔希尔·博尔瓦德向西行驶时,随着她离开福斯特的距离越来越大,她那专注于纽约的心思也渐渐淡漠起来。纽约在每次斗争中都赢得了胜利,只有在最后的一次除外。这最后的一场是哈罗德。她终于完完全全把心思专注在他身上了,当她来到贝弗利山罗克斯博车道时,她转了个弯朝他的新办公室开去,决定把他那套房间的装饰一劳永逸地处理好,也好让他吃一惊。

这幢设有柱廊的白色建筑,是这个街区既没有分析学家也没有内科医生居住的几栋楼房之一。在电梯旁边,黑色的姓名地址录上写着白色的字体,其中有公关律师、商业经理,和几个莫名其妙的公司。哈罗德搬进的一周里,厄苏拉一直没有参观过这幢楼房。厄苏拉记不起是在哪一层。她发现哈罗德的名字夹在一家进口商和一位人才代理中间,于是便乘顾客自己操作的电梯上到二楼。

过去电梯第三个门就是那处办公室。在毛玻璃上面——她得承认,很引人注目——是黑色的字体:“哈罗德·帕尔默及其会计师联合公司。”用“联合”这个词,她知道,纯属对合适身份的钓饵。哈罗德应该用“有限”这个字眼,如果他不感到太夸耀的话。除了有一个税务学生今年曾来帮助过他两个月外,全是由哈罗德单人经营。

像那些粗壮的互助会妇女,每逢圣诞节便挎着篮子向那成百的需要救济的人分发东西那样,厄苏拉怀着行善的心情打开了门,走进了“哈罗德及其会计师联合公司”的接待室。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她大为惊诧。她最后一次来参观这间办公室时,也只有那一次,只有一张松陷的栗色沙发,一张套有褪色条布的椅子,墙上斜挂着一幅可怕的奥罗茨克的复制品画。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主提供的,直到他的房客安顿下来。然而现在,像是通过魔术般的变换,房主的家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设施满可以使拉伯特森·博尔瓦德内装饰商的展窗增辉。房间闪烁着活力、新颖和光亮,宛如斯堪的那维亚热心于户外生活的小明星的居室。两个低沙发,椅子和桌子全是一色的现代丹麦家具,用的是漂白过的胡桃木料,灰调子的印花罩布。一束深红色玫瑰花插在瑞典式的长颈玻璃花瓶里,花瓶摆在雷利特和俄威复制品中间的咖啡桌上面。墙上挂着易碎的平板画,达菲、马蒂斯和迪格斯用铅笔在上面署了名。厄苏拉无声地站在那儿。无论发生了什么变化,只证明了一件事——这儿,至少,少不了要她掏腰包。

她心里怀着几分惊异,穿过接待室走向哈罗德的私人办公室,用力地拍着门。

“在这儿。”

“我是厄苏拉。”

“请进。”

厄苏拉打开门走了进去。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年轻女郎的后背。那人大骨架、未束带,显得淫荡令人作呕。这位年轻女郎正在哈罗德办公桌前弯腰,揭开盘子中纸板咖啡杯盖,盘子里还有包着的三明治,散发着热牛肉和肉汁气味。

哈罗德看起来不像往常那样脸色发灰,脸庞也不那么凹陷了。他挥了挥手。“嗬!”他似乎像一个被捉的偷吸烟的小学生那样既高兴又害怕。“这真叫人惊奇。”

“我敢肯定。”厄苏拉冷冰冰地说。

这位年轻女郎,见有人闯人仍然不紧不慢地做她的事,最后,她伸直了身子。她的臀部很大。她慢慢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她那健康的苹果一样光亮的睑,恰似这办公室里的发亮的胡桃木家具。它所具有的崭新气息对厄苏拉是一种打击。她那草黄色的头发编成辫子,显得过分漂亮。她的蓝眼睛令人吃惊地又圆又大。她的乳房发达,裹在柠檬色的卫生衫里,显得不雅观。厄苏拉发现她的大腿很粗,这下子让她感到挺高兴。她那样子既像百分之百的海尔格斯,又像一头得奖的雅利安母牛,还像一位身着水手领女套衫和海军蓝裙子、在纽伦堡体育馆做体操的希特勒·尤金德。

“……我的秘书,玛丽尔达·齐格内尔,”这位可恨的色鬼说,“这位是帕尔默夫人。”

“你好,帕尔默夫人。”玛丽尔达·齐格内尔说,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她说话带着轻微的日尔曼人的口音。厄苏拉看得出,她在几年内不会扔掉这种口音的。玛丽尔达又转向这个色鬼。“午餐够吗,帕尔默先生?”

“很好,玛丽尔达,很好。你最好出去用你的午餐。”

“我会,请便。”她对厄苏拉微笑着说。“请原谅。”

厄苏拉的眼睛跟踪这对摆动着的乳房出了办公室,尔后。

转眼注视着这个色鬼。

“那个到底是谁?”厄苏拉问_

“我的新秘书,”哈罗德显得有点吃惊。“我上个星期把她的情况跟你说过了。”

“不至于说她还从事打字吧?”

“玛丽尔达能抵得上我过去用过的三个人。那些德国姑娘非常出色——细心,利落,而且效率高——”“还有42号尺码。”

“什么?”

“别介意,”她朝家具挥挥手说,“所有这些什么时候发生的?”

“指这些家具吗?昨天送来的,你陪同福斯特夫妇,抽不出身,这使我很着急,尤其是自我弄到贝利账户以后。我不想让他到这儿来时看见我像个叫化子似的——于是玛丽尔达和我便出去——”“玛丽尔达?”

“对,我真幸运,她在斯图加一所学校进修过室内装饰这门功课——”“于是她把你打扮得完全日尔曼化?嘿,瞧瞧吧——”“我想你喜欢它,厄苏拉。我今天上午收到一打贺词呢。”

“它完全不合适,与你身份不协调。这看起来像是度蜜月的小别墅,而不是严肃的商业办公室。”

哈罗德的左眼紧张地跳动着。“我一直在等你。”他指了指一块三明治说,“你吃点吧?”

“我不饿,”她又扫视了一遍那些家具。“这一定值不少钱吧?”

“其实不。你知道那些德国人,非常俭朴。另外……另外,既然我有贝利——呐,我们不必动用你的存款。”

“看来你觉得已经独立了。”

哈罗德平静地注视着她。“难道你不想要我自立吗?”

她感到不安和慌乱。“当然我想。我仅仅不想要你办蠢事。

哦,我现在最好走掉。”

“什么事使你路过这儿?这可是第一次——”“第二次。我只想瞧瞧我的丈夫是怎样打发他的时光的。

任何一位妻子都会这样做。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我很高兴。”

她已经到达门口。某种长时间休眠的意识复活了。她转过身,强装着笑脸。“我差点忘了,哈罗德——我打算逛商店;晚饭你想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个新鲜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答复以及对他本人具有的重要性,一时令他不知所措起来。“我……我没有想过。”

“别介意。我会想象出某种好东西出来。”她指着他的餐盘。“吃吧,别凉了。要细嚼慢咽。你了解自己的胃口,待会见。”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身了立得直直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这样一来,玛丽尔达自会明白,民主反对派的性子不是好惹的。

※※※

贝尼塔·塞尔比的日记。5月31日,星期六。“我正坐在维拉·尼普利斯的游泳池边。我给妈妈写完了一封五页纸的信。

昨天我的措辞写得很粗鲁,对此我深感内疚。我知道这些信对妈妈意味着什么。她只能从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儿得到信,如果不包括她的姊妹的话。霍维没有时间写信,所以,如果我不写的话,谁会写呢?我告诉她,我们返回后都期待着一个短期假。那时我会找一位专家,带她去芝加哥进行X光透视和检查。游泳池边很热,不过这种热不像中西部的热,但更干燥一些,不会出那么多汗。游泳池里有六七个人。我穿着从密尔沃基买的三角背心和短裤,全身抹上了防晒液。游泳池对过有一位年轻小伙子,正在坐着读书。有好几次我见他朝着我看。

身上抹上这玩艺一定看起来很可笑。查普曼博士、卡斯和霍勒斯坐在我后面的阳伞下的桌子上。卡斯今天感到好多了。查普曼博士一直在谈论着乔纳斯博士的事。用早餐时,他看见一篇文章和附着的一幅建筑蓝图。那是一所庞大的正在海边施工的新婚姻顾问所,该所将由乔纳斯博士经营。查普曼博士看后勃然大怒。我并不责怪查普曼博士对待乔纳斯博士的态度,凡人皆有,因为我读过乔纳斯博士的某些评论文章。查普曼博士问我是否看见过保罗,我告诉他我看见很早就出去了,拿着网球架和一听网球。我突然想起,人们不可能与自己打网球,那么保罗与谁一起打球呢?游泳池对过的那个小伙子又在朝我看,我想我必须摘掉我的太阳镜,之后再写完今日的日记……”过去,每当玛丽·麦克马纳斯在星期天上午同她父亲打网球时,他在她的眼中,看起来总是生气勃勃,充满活力。即便在打过激烈的一盘之后,在那酷热之中,他那稀疏的头发仍然整齐有序,结实的面庞仍没有出汗,呼吸也很均匀。他那白色的衬衣和短裤总是整整齐齐,干净利落。

然而今天,当她走向网球去找回那两个球时——她第一次发球两次失误——她通过网眼观察着站在远处底线上的父亲时,她发现他已经变了。他老了,她难以置信地对自己说。他头发凌乱,湿乎乎地结成好几片,他的脸上冒着汗,显出甜菜般的红颜色;他的胸膛在湿透揉皱的衬衣下剧烈地起伏;他的肚子向着非运动员的方式凸起来,这一点她过去从来没有注意过。他是一位老人,她再次地告诉自己。不过他为什么不应该是老人?他是我的父亲,不是我的男朋友。

她从热得烫人的沥青铺路的球场缓缓穿过,脚下穿的白色厚网球鞋发出咯吱咯吱和压吸的声音,折回到她的底线上来。

玛丽一边走,一边回忆起在布里阿斯郊区俱乐部每周星期天比赛的日子。她想,也许是在她上初中的最后一年,她刚开课不久。那时她父亲总是领着她到俱乐部。他把她安顿在阳台上喝可口可乐,自己走下去打双打比赛,三打两胜。有一个星期天,哈里·伊温的伙伴打电话告诉他,说有事脱不开身,因此玛丽便被邀请与她父亲一起打双打。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上午——她打得很顽强,从而受到高度赞扬——从此以后,她父亲停止每周的双打,集中精力与玛丽进行单打,除非他因生意外出,或者他俩之中有人病了,否则,这些年来,每周的单打比赛从来没有间断过。

即使在她与诺曼结婚后,她很想让她父亲知道她没有遗弃他,她继续与他父亲每周打网球。起初,当然啦,诺曼被邀请参加,她和诺曼交替与她父亲对阵。然而,诺曼虽说大多数运动都很擅长,但唯独对网球却既没有技巧,也缺乏训练。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曾在各种各样的顶呱呱的公共球场打过球,但他挥动网球球拍的姿式像是打棒球似的。尽管玛丽鼓励和夸奖他。他既不是哈里·伊温的对手,甚至连她本人也打不过,最后,诺曼只好打了退堂鼓。现在,每星期天上午睡懒觉成了他的习惯,她和父亲继续这种传统的礼拜仪式。情况常常是,他们返回家时,诺曼才在用早餐。在下午,她比平常要加倍地表现出关心。

“你行吗,玛丽?”哈里·伊温喊起来。

玛丽这才意识到,她一直站在底线上瞅着手中的两个球呆了好几秒钟。“我很好。”

“如果你觉得累了,我们可以停止。”

“不慌,打完这盘再说。爸,比分多少?”

“五比六,零比十五。”

她输了第一盘,三比六。她现在决定也输掉这一盘,结束这场比赛,管它合适不合适。在最近的半年中,她有时感到,只要再加一把劲,她完全能够把他击败。她的攻势很凌厉,而他,近来在球场上动作起来慢多了。但是无论如何,她从来没有让他奔波而羞辱他,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当他变老了的时候。

“那好。”她说。她把球向上抛得老高,然后向上一跳,用球拍使劲地向下一击,那球从球网上一时高的地方飞驰而过,又着地弹跳起来。不过哈里·伊温在它弹起后,用正手一击,打过场去。玛丽向右侧过去,那球着地印痕有寸许,进入边线和发球线的中间地段,然后飞出去。这之后,她才跑着追过去。

“怎么样?”他喊道,“出界啦?”

她用球拍把球打离沥青地面蹦起来,用手抓住了它。“正好打在线上,”她说,“零比三十。”她在下一个发球时又是两次失误。在发第二个球时,她父亲建议她发得稍高一点。然后他们又隔网对打了一阵,俩人都很活跃,直到她击网为止。他赢了这一盘。

她松了一口气,祝贺了她父亲一番,然后便进入地下室女更衣室。迎面而来的冷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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