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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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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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吧。”我小声地说。 

卓娅看看我,以后她就不抗议了。 

我们一起走出去了。那天早晨是阴霾的,寒风刺脸地吹着。 

“来,我拿着你的口袋。”我说。 

卓娅站住了: 

“为什么你这样?你看看我……你流泪啦?不要流着泪送我,你再看看我。” 

我看了看她:卓娅的脸是幸福的,欢喜的。 

我也用勉强的微笑回答了她。 

“对,这样好。不要哭……” 

她紧紧地搂抱了我,吻了我,就跃上了开动了的电车。 

日记本子

在家里,每一件东西都保持着不久以前卓娅接触过的温暖。书架上的书,她怎么摆好了,现在仍然那样摆着。柜里的衬衣,桌上的一叠本子全是她亲手安放的。为过冬仔细地封好了的窗户,插在细长的玻璃杯里、带着枯干了的秋叶的树枝全都记忆着她,也全都令人回忆她。 

大约10天之后,寄来一张明信片,一共几行字: 

“亲爱的妈妈!我活着,健康,精神很好。你怎样啊?吻你,搂抱你。你的卓娅。” 

舒拉把这张明信片拿在手中很久,反复地读它,并仔细地看战地邮局的号码,好像他想把它牢牢地记住似的。 

“妈妈?!”他仅仅叫了一声,可是这声音包含了一切:诧异,责难,因为我们没把真情告诉他而对我们恼恨。 

自尊心和执拗的个性使得他不肯向我询问什么。卓娅没和他倾心地谈,对他一句话也没讲,使他非常诧异和痛心。 

“可是你在7月走的时候也是什么也没对卓娅说呀。那会儿你没有权利说,她也是一样啊。” 

他用向来我没听见他说过的话(我也没想到他能这样说)回答了我: 

“我和卓娅俩是一个人。”他沉默一会儿,又更有力量地补充说:“我应该和她一起走!”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没再谈什么。 

……“干什么心也不安。”这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我每天坐着缝军衣缝到深夜,同时总是想,总是想: 

“你现在在哪里?你怎样啊?你想念我们吗?……” 

有一次我利用几分钟空闲时间开始整理桌子的抽屉,我打算腾出些地方安置卓娅的本子,免得往它们上边落尘土。 

首先我碰到的是卓娅的笔迹写得密密的几页纸。我读了: 

这是她以“伊里亚·木罗米次”为题的作文的几页草稿。文章是这样开始的: 

“俄罗斯的土地是辽阔无边的,3个勇士保卫着它的安宁。当中骑在骏马上的是伊里亚·木罗米次,他手持长矛准备着刺杀敌人。左右是他的忠实朋友:两眼神智的阿辽沙·波波维奇和美貌的多布雷尼亚。” 

我回想起来了,卓娅曾怎样读关于伊里亚的民歌,怎样把瓦斯聂错夫的名画的复制品拿回家来,怎样注意地审视它。 

她的文章是由描写这张画开始的。 

在另一页上写着:“人民都爱护他,在他受伤时候怜惜他,称他为‘伊连喀’和‘伊留申喀’‘伊连喀的腿伤了。’在凶恶的‘掠夺者’打败了他的时候,俄罗斯土地自己给他灌注力量:‘在疗养中,伊里亚的力量增加了3倍。’” 

背面是: 

“百年之后人民的希望实现了:我们的土地已经有了自己的、光荣的、来自人民的保卫者——红军。无怪乎在歌里唱着:‘我们生来是要把童话变为事实。’我们把奇妙的童话变为事实,人民也像当年歌唱伊里亚·木罗米次那样,怀着衷心的热爱歌唱自己的英雄。” 

我小心地把这些纸片夹在卓娅的一个本子里,那时我又看见在这本子里写的就是关于伊里亚·木罗米次的作文,但是已经修改并誊写清楚了。后边是教员蔚拉·谢尔杰夫娜的笔迹,清楚地写着:“很好。” 

以后我往抽屉里放置一叠本子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触到了什么东西,伸进手去,拿出一个小日记本子来,我把它打开了。 

在前几页上写着作家的姓名和作品的名称,对着很多作品名称标着十字:这是读过了的记号。这里有茹柯夫斯基,卡拉木金,普希金,莱蒙托夫,托尔斯泰,狄更斯,拜伦,莫里哀,莎士比亚等……以后的几页是用铅笔写的,已经模糊不清了。再往后是卓娅用钢笔写的小字: 

“人的一切都应该是美丽的:面貌、衣裳、心灵、思想。” 

(契柯夫) 

“做一个共产党员——这就是大胆,思考,愿望,果敢。” 

(马雅柯夫斯基) 

以后的一页上是用铅笔草草写的:“在《奥赛罗》里边,是人为了真理的最高理想,德行的纯洁和精神的真诚的斗争。 

《奥赛罗》的主题,是人的真正的、伟大的感情的胜利!” 

还有:“莎士比亚作品的主角的失败,一向是有高尚的道德原理的胜利伴随着的。” 

我翻阅这微微被揉摩了的小本子,似乎感觉我听到了卓娅的声音,看见了她的敏锐的、严肃的眼睛和羞涩的微笑。 

这是《安娜·卡列尼娜》里边关于谢辽日的一段:“他只9岁,他还是婴儿;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他很珍爱它,他像保护眼睛一样地保护它,如果没有爱的钥匙,他不放任何人侵入他的心里。” 

我读完了这几句话,我觉得这就是指着卓娅说的,卓娅仿佛始终由每一行字里注视着我。 

“马雅柯夫斯基是有血性、坦白和率直的人。马雅柯夫斯基在诗里创造了新的生活。他是公民诗人,是诗人演说家。” 

萨勤:“在劳动是快乐的时候,生活是美好的!在劳动是不得已的时候,生活是奴隶!” 

“……什么是真理?人,这就是真理!” 

“……虚伪,是奴隶和主人的宗教……真理是自由人的上帝……人,这是美丽的!这个字读起来是可骄傲的!应该尊重人!不要怜惜,不要用怜惜降低了他,应该尊重他!我一向憎恶过于为自己的温饱打算的人。要紧的不是这个!人是高出这个的!人是高于温饱的!”(高尔基:《底层》) 

新的几页,上边是新记的: 

“塞万提斯。‘奇妙的空想家唐·吉诃德。’唐·吉诃德是意志,是自我牺牲,是智慧。” 

“书可能是人类在走向未来的幸福和强大的路上,创造出来的奇迹中最复杂最伟大的奇迹。”(高尔基) 

“初读好书,如获倾心良友。重温如再会老友。终读如辞别良友,不知能否再会。”(中国哲言——意译) 

“行路人是能克服路途的艰难的。” 

“在个性、举止、风度和在一切一切上,最好的是朴实。” 

(朗斐洛) 

这时我又像读卓娅的日记那天一样,我感觉似乎我在手里拿着一颗活的心,一颗渴望着爱和信仰的心。 

我反复地翻阅这小本子,考虑每一行的意味,这时候我仿佛觉得卓娅就站在我身边,我们又在一起了。 

剩下最后的几页了。记着:1941年10月。 

“莫斯科市委书记,谦逊、朴实的人。 

他讲话简短清楚。他的电话:KO—27—00分机1—14。” 

以后是由《浮士德》里边录下的句子,和整个赞颂艾弗里昂的合唱歌词: 

“这一瞬间我的口号是: 

决战,胜利的吼声。 

………… 

让我展开翅膀飞往那里! 

飞往战斗的火场,飞向战斗!” 

“我爱俄罗斯直到心痛,我不能设想我会在俄罗斯以外的地方。”(萨尔蒂科夫·谢德林) 

在最后一页,忽然像对心的打击一样——《哈姆莱特》里边的话: 

“永别了,永别了,记忆着我吧!” 

“丹娘”

我写这本书也愉快,也痛苦。我回忆起往事来,就觉得好像重新又摇着幼小的卓娅的摇篮,重新怀抱着3岁的舒拉,重新看见我的孩子们,看见他俩在一起,活活泼泼,充满了希望。 

剩余下的需要叙述的事情愈少,我就愈痛苦,接近了的不可避免的结局愈显然,我就愈难找到需要的话…… 

卓娅去后的每一天,连最琐碎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走后我和舒拉两人的生活就完全变为期待了。在过去,舒拉回到家里看不见姐姐的时候,他向来问:“卓娅在哪里?” 

现在他的第一句话是:“没有信吗?”以后他就不把这句问话说出来了,但是我在他的眼神里永远可以看见这句问话。 

有一次他很兴奋、很高兴地跑进屋来,并且紧紧地搂抱了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信吗?”我马上猜中了。 

“岂只有,看看是什么样的信呀!”舒拉喊着说,“你听: 

‘亲爱的妈妈!你现在好么,精神好么,没害病吗?妈妈,如有可能,就是给我写几行也好哇。我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一定来家里看看。你的卓娅。’” 

“哪一天写的呀。”我问。 

“11月17日。这就是说,我们等着卓娅回来吧!” 

我们又开始等待了,不过现在不像那样担心了,而是抱着愉快的希望等待着。我们时刻地等待着,昼夜地等待着,始终在准备一听见推开门的声音就跑去迎接她,我们时时刻刻地准备成为幸福的人。 

可是11月过去了,12月过去了,已经要到1月底了…… 

再也没有过信或是别的消息。 

我和舒拉俩都有工作。一切家务事都由他担当起来了,我看出来了:他想在所有的事上都代替卓娅。如果他先回到家来,他就为我温上汤菜。我看见过他在夜间起来给我加被,因为那时候木柴得来已经困难,我们尽可能地节省燃料。 

有一次——这是在1月底——我很晚才往家走。通常都是这样,我每逢很疲倦了,就仅仅无意地听到一些路人谈话的片断。那一晚在街上处处听人们说: 

“今天您读《真理报》了吗?” 

“您读了里多夫的那篇文章吗?” 

在电车上有一位脸色憔悴眼睛很大的青年女子对自己的同伴说: 

“多么动人的一篇通讯啊!多么好的姑娘啊!……” 

我了解了今天的报上一定登着什么不平常的东西。 

“舒拉,”我回到家里说,“今天你读了《真理报》吗?据说在那上边有一篇很使人注意的通讯。” 

“读了,”舒拉眼不看我,简单地回答道。 

“关于什么事呀?” 

“关于一个青年女游击队员丹娘,德国人把她绞死了。” 

屋里很凉,我们已经习惯这样了。但是这会儿我觉着我的内脏全凉了,全紧缩了。我想:“这不知是谁家的女孩子,家里也一定等待着她,一定也替她担心呢……”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无线电广播,先是一些关于战争的报告和劳动战线上的消息。忽然广播员说: 

“现在我报告登在今天(1月27日)的《真理报》上的里多夫的一篇通讯。” 

于是悲伤愤慨的声音就开始述说,在12月上旬在彼得里斜沃村德国人怎样杀害了女游击队员,青年团员丹娘。 

舒拉忽然说:“妈妈,我把它关了,行不行?明天我需要早起。” 

我觉着奇怪:舒拉向来睡得很酣,大声说话和无线电声音全不妨碍他睡觉。我本来很想听到完,但是我终于把扩音器关了,对他说:“好吧,你睡吧……” 

第二天我到青年团区委去了:可能那里知道关于卓娅的什么消息。 

“任务是秘密的,可能很长时间没有信。”区委书记对我说。 

又过了几天难熬的日子,在2月7日(这个日子我永远忘不了),我回到家来看见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妈妈,青年团区委请你到那里去一趟。 

我想:“可等到啦!一定是卓娅托谁带来了消息,也可能是信。” 

我像飞似地跑往区委去了。那一晚很黑,刮着风,电车没开驶,我差不多跑着,常常滑跌,起来仍继续跑,在我的脑子里没有一点儿关于惨事的思想。我没预料到有什么坏消息,只是想知道:几时我能看见卓娅?她能快回来吗? 

到区委以后,他们对我说:“你们走岔啦。您回家去吧,莫斯科团市委的人到您家里去了。” 

“快,快知道卓娅在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是走,而是跑回家去了。 

我推开门就楞在门坎上了。有两个人离开桌子起身迎我来了:齐米列捷夫区文教局局长和另一个不相识的、脸上表情严肃并且微微紧张的青年人。由他嘴里冒着蒸气:屋里冷,谁也没脱大衣。 

舒拉靠窗站着。我看了看他的脸,我们的视线遇着了,我就忽然了解了……他扑向我来了,并且还碰倒了什么东西,可是我好像腿被钉在地板上,丝毫不能动了。 

这时我就听见有人说:“柳鲍娃·齐莫菲耶夫娜,您读了《真理报》上关于丹娘的那篇通讯了吗?那是您的卓娅……日内我们到彼得里斜沃去。” 

我颓然倒在有人送过来的椅子上了。我没有泪,也没有呼吸。我只希望快快地剩下我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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