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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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录-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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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这美妇竟已下床来,离开了那男人,愤愤然的走向床头一角,手指轻触床头石壁上一个凸出的梅花形铜器装饰,轻轻一扭,居然多出一个暗格来。

    她四下一双眸子冰冷深邃地让人胆寒,似乎在观察有无旁人。

    蓝香楹站在暗处,对上了那双眸子一眼,赶紧缩回身去,藏觅在石壁后,不敢作声,但身子已经兀自抖。那眼神,是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那张蝶形面具下的双瞳才有的眼神。她真的是……真的是……自己的母后吗?那床上那个如玉树般容颜的男人到底是谁?她口中那个长生不老,拥有倾倒万千容貌的“贱人”又是谁?

    那美妇环视了一周,看向石壁后那一角半晌,默不作声,空洞的黑暗中,听不见半点声响,她从暗格中拿出一个蝶形的面具,看了那床上男子最后一眼,又柔柔的恢复了常态,嘴角居然带着温柔娴雅的笑,低低道:“表哥——你莫要误解我,楚儿哪里是稀罕那女人的什么长生不老?不过是去要那女人的命,在二十年前她便应该死了,若不是你生病如此,楚儿也不会让她白白活了这些年。那秘方是拿来救表哥你的,自从表哥如此以后,楚儿便日日带着这冰冷的面具,誓不见男人,也算足以对得起表哥了,不是?”

    蓝香楹藏在石壁后,闻言大惊,料定方才那美妇便是她母后无疑,不管是那声音,还是那面具,亦如是!她还记得母后房内夜夜笙歌,却从不曾在夜夜随侍的男子面前揭开那面具。早前有一个叫色玉的男人,仗着母后专宠,对那夜夜面具背后,传出盈盈婉转呻吟的容颜生了奇心,不慎冒犯,第二日便剜去双目,剁去双手,被杀了挂在那金光门的城头上。

    如今自己看到了母后的真面目,如若母后知道,还不知要如何对待?女人一旦誓为一个男人遮去如花般美貌,便已经足以决绝到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地步。

    想到这里,蓝香楹兀自又开始不禁抖,自小相依相伴的母后,竟然如此可怕。

    那美妇戴上面具,顿顿又道:“表哥——不是楚儿不想见你,只是楚儿没脸见你!为了那秘方,这二十年来,楚儿不知费了多少心机,甚至不惜生下楹儿!”

    蓝香楹躲在石壁后,听母后突然提到自己,暗自心惊,就是不知她到底是母后与谁所生,是这床上的男子吗?



………【第55节:青花瓷枕的秘密(十九)】………

    正欲听得真切,却听母后一阵深深的叹息,道:“表哥——不管怎样,楚儿的心里,一直都只有表哥一人。那卞延和以为他改了名字,叫和老三,我就找不到他?简直是异想天开,等楹儿从卞延和那里拿回了长生秘方,我们又可以相聚了,至此以后,你我二人便长相厮守,等两个孩子足以自立,你我便不再过问世事如何?”

    蓝香楹疑惑不解,什么“两个孩子”,难道母后除了生了她,还生了谁?或者说在这个世上,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还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么?

    突然耳畔传来“吱呀”一声,石壁轰轰作响,蓝香楹探头一看,那床侧的石壁竟然开了,母后娉婷而出,石壁又轻轻合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蓝香楹*在石壁后,适才敢大声喘息,泪却涔涔而下,兀自一阵慌乱,“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她双腿一软,顺着石壁缩了身子,瘫坐在地上。

    忽然有些明白,母后何以近日如此宠溺那庄玉郎?不过是在找寻那人的影子罢了。

    半晌,料定母后已经去得远了,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脚步微乱,走到那床头,似乎全身力气用尽一般,趴在了那冰冷的床头,看向那谜一般俊倪的男人。

    细细看来,那男人肤色尚且红润,可却看不见胸口呼吸的起伏,容颜俊倪,如玉一般,散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剑眉冷冷地拧着,安详的眼睑轻轻合在一起,那微微修长的睫毛下,是高挺的鼻梁。嘴唇微微湿润,似乎还带着母后方才留下的芳泽,他睡得很沉很静谧,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般熟睡,不识世间烦扰。

    蓝香楹不觉看得痴迷,傻傻的自语,明知不会有回答,却也如母后方才一般问那床上的人儿:“你……你……是我爹爹吗?是吗?”话一出口,又暗自神伤,唯有自己空洞的声音在冰冷的石洞中回荡。

    她兀自又落下泪来,抬眼四望,竟然看见石壁上刻有一排金色的字迹,赫赫醒目,只是方才自己一时失觉才未现,细细读来,竟是母后丝帕上那:

    “南国佳人倾人意,

    月夜深深笙歌舞,

    佳人眸睇一回,

    哪堪情深愿白头?”

    “佳人眸睇一回,哪堪情深愿白头?”

    这最末一句是那卞延和临死前也不忘念叨的句子,究竟,究竟谁才是她的爹爹?她蓝香楹又是谁?

    她手指轻轻向那金字最末一句摸去,轻轻一按,那字自然凹下,却闻隆隆之声,惊恐之下,方才母后出去的石壁又自旋转开了,她暗自心惊,以为母后去而复返,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石壁外绿叶婆娑,偶有小鸟声声轻唱,原来方才无意之间,竟然触动了机关。

    蓝香楹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生怕被母后撞见,却见原来此处竟然已是离“绝楚山庄”甚远的一处山壁,从此处俯瞰,竟然可将那长安皇城的景致尽收眼底,那金光门、开远门、延平门三门已闭,此时已经是月近柳梢头。

    原来母后的房间一直可以通到这看得到皇城的山头,方才那一幕宛若南柯一梦。不知母后知道了自己误杀了卞延和,又没有讨到那随侯之珠的下落,会拿她怎样?有夜风吹来,蓝香楹不觉冷汗涔涔,泪如雨下,脑海中没来由地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驸马!

    对,我要去找他,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得到安宁,如今我也只有他一个依*了。蓝香楹步履蹒跚,向前走去。

    蓝香楹满心疑窦,不得开解,竟然有些浑浑噩噩迷了心智一般。丝毫未察觉身后还有一人紧跟其后。

    那人出了那石洞,也是一惊,四下望望,辨明了方向,嘴角竟然含笑,直奔山下皇城的金光门所去。

    始前,那金光门、开远门、延平门三门皆闭,若是寻常百姓此时想要进城,若不是身怀飞檐走壁的一身好轻功,自是不能进入了。

    但见那人一路疾奔,到得金光门前也不慌张,一阵吆喝,便有守门兵士出来,对他嚷嚷,惊扰了兵卫长。

    他也自是不理,掏出一块随身令牌,给兵卫长过目,淡淡道:“奉丞相大人之令,有紧急军情禀报,不得延误。”脸上的神情完全如换了一人,镇定自若,一身霸气,生人不敢亲近。

    那兵卫长接过令牌一看,心下一惊,那是李丞相特授亲信的令牌,这城中只有三个人有,一个是那当下的京兆尹萧炅萧大人,一个是与萧炅大人交往甚密的,郭慎微郭大人,还有一个就是新任提拔的新丰丞吉温吉大人,三个人都是阴险狠辣的角,这都不是他们这般小小兵卫长能招惹的。

    他立即满脸堆笑,下令开门让路,又不忘献媚地嘱咐小兵牵来一匹马,很识趣地道:“大人,您好走,这马虽不算好马,但也跑得的也好送大人一程,军情可是耽误不得的。”

    那人翻身上马,也不言谢,眼光瞄瞄那兵卫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道:“你这人倒也知情识趣得好,本官记下了——”便再不多言,一声吆喝,驰马直奔新丰丞吉温府邸……

    想这李林甫自从扳倒了张九龄、裴耀卿等朝中元老重臣,如今已是权倾朝野。这特赦令牌拜他所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是合用,却也是他长达一年之久,一番努力经营,才得到的。

    这令牌如此来之不易,可便要好好利用,别说是秘密控制着皇城中一些专门的细作组织,在这皇城内,就连御史大夫以上的官衔,见了这令牌,也得礼让有加,任其摆布。更别说是只是单单要找一个人了。

    老天总算待他不薄,一记惊雷,一块陨石,将他带到这水电不通的地儿,今日也算机缘巧合,无意间探听到了一个叫卞延和的人,居然身系长生不老秘方的秘密,于他可谓是惊天大喜,这秘方,可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在现在是,过去也如是!

    更或许,他应该说,将来如是,过去也如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得意的一笑,说不定那个人也在那儿,因为那女人,好似生就便与那长生不老脱不了干系,如今已经是不老之身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长安安插的线子极多,若要找一个改头换面的“和老三”,那又有何难?

    想到那丽人的倩影,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就算是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可将她找出来。

    只要她也在这儿!



………【第56节:遥想昔日相思女(一)】………

    蓝香楹浑浑噩噩,脚步踉跄,不知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多久,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似乎唤回了她游离的神志。

    夜更加深沉,如黑幕般的空中,一片寂寥,几颗莹莹闪烁的星星,露出熹微的星光,像是寂寞的人在深夜呢喃唱歌。

    嚖彼小星,三五在东。

    是星星寂寞,心才觉寂寞,还是心寂寞了,才觉夜空中的寥寥小星,也寂寞?

    她手触碰在那深黄色木竹篱的苑门上,抬眼一看,“绿竹苑”三个墨绿大字便映入深黑空洞的双瞳,苑内竹桥小溪流水长,有一小竹楼极其雅致的置落在竹桥小溪上,独自清幽。一抹绿意葱茏的翠竹,斜斜地倚着竹排小篱笆,有些不太安分的探出一笼青翠。

    蓝香楹轻轻推门,不觉惊异,这竹苑小门竟然没有上闩,好似知道她要来。

    “高簳楚江濆,婵娟含曙气。”

    “白花摇风影,青节动龙文。”

    看着苑门两侧绿竹板上写着这两句诗词狂草,不知又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笔?

    她哑然失笑,这嗜好,倒是同平日里那个人有些不一样。

    一开始,若不是母后嘱咐,让她一定要迷惑住这男子,以此控制五毒教众,纳为己用,她也断然不会,轻易去*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更不会让这人成了自己的驸马!

    未见过他时,她断定自己的魅力足以迷倒所有男人,可直到见到他,她却不知该如何作想。一想起那些红衾暖裯、红烛成殇的夜晚,她不觉怦然心动。

    恐怕,就连这“绿竹苑”四周翠竹欲滴的竹桥溪畔,都早已留下了两人无数次交织相亲的气味。

    如今,她困惑,都不太分得清楚究竟是谁迷惑了谁?只是不知,她那一身清香,留在这“绿竹苑”的气息,有没有让他想起过她?

    正兀自出神,忽闻轻扬幽转的琴音,盈盈动听,声声传入耳中。她想起那人,不由又心惊肉跳,看自己一身黑纱裙旖旎得裹着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又会让他夸赞一句“西子美若尤物”?

    她顿愕,难道自己如此深夜奔来,就为他能夸赞一句?

    蓝香楹深悉,她招来的驸马,便在这小竹楼中。因为蓝香楹是吐蕃公主,故而对于礼节一类,倒似看得轻的,更为重要的是,驸马不喜欢,所以她也由着他,给足他自由。

    五毒教眼线遍布各处,要想打听到母后要的东西,是极其容易的事啊!

    但听那饱满磁性的声音穿透深黑寂静的夜,随着那悠扬的旋律,兀自轻唱,

    “长相思,

    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蓝香楹兀自出神,她可以想象那个面容干净、精致的男人坐在一盏青灯前,幽幽而唱。

    好个“美人如花隔云端”!驸马平日风流倜傥,她还道或许不能轻易俘获这人的心,可听这唱词,难道不是在想着一个人吗?除了她还会有何人,可以令他如此日思夜唱不能寐?

    她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柔情尽显的当儿,却又忽而想起刻在那石洞中的诗,金字镂刻,历历在目,想起母后背后隐藏的秘密,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甚至不惜生下楹儿——”这句话如铜锤击鼓,字字敲打在心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母后生下她,是痛苦亦或只是她又一计谋?

    她不觉黯然神伤。

    若我是你的一种痛苦,那为什么又要选择生下我?

    若我与你一般亦不能别无选择,那如何生下我后,又不能坦然待我?

    自己的母亲亦如是,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与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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