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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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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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那点心眼,我还会猜不出?”暖暖笑得很开心。

我跟暖暖说,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电话卡讲完?

暖暖笑着说好。

在电话发出刺耳的一声哔提醒你只剩最后几秒时,暖暖大声说:“凉凉!生日快乐!”我还没回话,电话便自动断了。



第58页

那时是秋末,深夜的苏州街头有些凉意。

暖暖的一句生日快乐,让我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如果有意境,就在这了。

我把那张用完的电话卡收好,当成是暖暖送我的生日礼物。

转眼间来到苏州快叁个月了,再两个礼拜左右便要离开。

暖暖的E…mail老是提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催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看会后悔、后悔了还是得去。

找了个假日,跟另外几个台湾工程师一道去苏州古城区逛逛。

苏州建城已有千年历史,建城之初即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现在依然。

难得的是古城区至今仍座落于原址。

古城内五步遇小古,十步赏大古,偶尔还会遇见历史上名人的故居。

这里与我所待的满是新建筑的苏州市区大异其趣,也使得苏州新旧杂陈。

走在苏州古城区如果还能让你联想到台北,那么你应该去写科幻小说。

拙政园位于古城区东北,是苏州四大园林中最着名的。

园内以水为主,池边杨柳随风摇曳,回廊起伏、亭阁临水而筑;石桥像雨过天晴后横跨大地的一道绚丽彩虹。

全园景色自然,保持明代园林浑厚质朴的风格,具浓厚的江南水乡风光。

从一踏入古城区开始,街景和园林景观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勐然惊觉,不就是颐和园的苏州街吗?

苏州街原本即是彷苏州街景而造,即使规模和景观皆不如苏州园林,但仍然有些许苏州园林的神韵。

我想起和暖暖沿苏州街漫步的情景;也想起和暖暖坐在茶馆二楼,俯视小桥曲水,而苏州河水正缓缓流动;最后想起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

在台湾时,通常是让相片或脑中残留影像,勾起对暖暖的思念;而眼前是具体景物,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我甚至能感觉暖暖正在身旁。

我发觉思念暖暖的心,远比我所想像的炽热。

我起了到北京找暖暖的念头。

但回台湾的机票已订,回去后也还有很多工作正等着我。

如果不从苏州向南回台湾,反而往北到北京,会不会太任性?

而且万一暖暖这阵子正忙得焦头烂额,岂不让她为难?

我反覆思量,拿不定主意。

终于到了离开苏州的前夕,厂方为了慰劳我们这几个台湾工程师的辛劳,特地派了辆车,载我们到杭州西湖游览,隔天再上飞机。

第一眼看见西湖时,便觉惊艳,深深被她的美吸引。

然而没隔多久,我竟联想起北大未名湖、颐和园昆明湖,甚至是什刹海。

我明明知道这些湖的美跟西湖的美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我还是不自觉想起跟暖暖在未名湖、昆明湖、什刹海旁的情景。

上了人力叁轮车,准备环西湖而行。

车伕才踩了几圈,我又想起跟暖暖坐叁轮车逛胡同的往事。

即使西湖十景是如此娇媚,仍然无法让我分心。

正确地说,我已分心在暖暖身上,无法静下心欣赏美景。

真可谓:眼前美景看不得,暖暖始终在心头。

连坐我身旁的台湾工程师,我都差点把他当成暖暖。

从西湖回到宿舍,整理好所有行李,上床后我竟然失眠了。

在台湾即使我也很想念暖暖,但从不曾因而失眠;没想到在离开北京快一年半时,我竟然人在苏州因暖暖而失眠。

思念有生命,因为它会长大;记忆无生命,因为它不会变老。

就像我对暖暖的思念与日俱增;而跟暖暖在一起时的记忆,即使日子再久,依然鲜明如昨日。

我要去北京找暖暖。

苏州到北京约1379公里,晚上8点有班直达特快的火车,隔天早上7点20分到北京,要坐11个小时又20分钟。

太久了。

我决定先跟同事搭厂里的车从苏州到上海,再从上海飞北京。

机票贵了点,但时间快多了。

反正钱再赚就有,时间可是一去不回头。

我退了上海飞香港再飞台湾的机票,改订上海飞北京的机票。

北京的饭店也订好了,有个苏州同事对北京很熟,我请他帮我订个房间。

同行的台湾工程师很讶异我不跟他们一道回台湾,纷纷问我发生什么事?

我把自己想像成面对大海的夕阳武士,深沉地说:“为爱走天涯。”就差眼前没大海了。

我拜託他们回台湾后先帮我请几天假,然后他们飞台湾、我飞北京。

我打了通电话给徐驰,他一听我要到北京,便说要来机场接我。

“这样多不好意思。”我说。

“少来。”徐驰说,“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希望我去机场接你吗?”“嘿嘿。”我笑了笑。

然后我再打电话给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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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我说,“我离开苏州了,现在人在上海机场。”“是吗?”暖暖说,“那祝你一路顺风。”“暖暖。”我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和语调平稳,“这几天忙吗?”“挺忙的。”暖暖说。

“喔。那你大概每天都抽不出一点时间吧。”“是呀。我恨不得多生双手呢。”“万一这时候刚好有个老朋友想见你一面,你一定很为难。”“这没法子。只好跟他说:不巧,正忙呢。”我的心瞬间坠落谷底,心摔得好痛,我说不出话来。

“快告诉我坐几点的飞机呗。”暖暖说。

“那已经没意义了。”我说。

“说啥呀,你不说我咋去接你?”“啊?”我愣了愣,“这……”“瞧你傻的,我当然去机场接你。”“你知道我要到北京?”“就你那点心眼,还想矇我?”暖暖笑了。

“刚刚是逗你玩的。”暖暖的笑声还没停止。

“你这人贼坏。”“你才坏呢。要来北京也不早说。”心脏又重新跳动,我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我告诉暖暖坐几点的飞机、几点到北京,暖暖边听边笑,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很开心,一下飞机就可以看见暖暖,比预期的幸福多了。

“暖暖。”我说,“我要去北京找你了。”“嗯。我等你。”暖暖说。

拿着登机证,背上背袋,我要直奔暖暖身旁。

排队等候登机时,突然想起得跟徐驰说不用来接我了,匆忙拿出手机。

我告诉徐驰,暖暖要来接我,不麻烦他了。

“我了解。”徐驰笑得很暧昧,“嘿嘿。”“我要登机了。”我说。

“甭管多晚,记得给我打电话。”徐驰说。

关掉手机,我登上飞机。

想闭上眼休息,但情绪亢奋很难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飞机持续向北,离台湾越来越远,但离暖暖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与飞机距北京的距离成反比。

传来低沉的轰隆一声,飞机降落了,缓缓在跑道滑行,心跳达到极限。

夕阳武士拿起剑,不,拿起背袋,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缓和心跳速率。

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进,右手不自觉颤抖,行李箱有些左右摇晃。

暖暖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还是拥有跟以前一样的笑容吗?

很想激动的四处张望寻找暖暖,但那不是夕阳武士的风格。

我只能假装镇定,利用眼角馀光扫射所有等候接机的人群的面孔。

然后我看到了暖暖。

感觉血液已沸腾,心脏也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只剩几步路而已,我得沉着、我得冷静、我得坚强。

我不能抛下行李箱,一面呼喊暖暖的名字一面张开双臂向她飞奔,因为我是夕阳武士。

暖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双手拿了张白纸板举在胸前晃啊晃的,上头写了两个斗大的黑字:凉凉。

暖暖的头发也许长了些,但她的笑容跟相片或我记忆中的影像,几乎一模一样。

我甚至怀疑即使她的眉毛多长一根,我也能分辨出来。

我维持既定的步伐,沉稳地走到暖暖面前,停下脚步。

暖暖停止晃动手上的纸板。

“嘿,凉凉。”暖暖说。

“嗨,暖暖。”我说。

“走呗。”暖暖说。

我和暖暖并肩走着,双腿因兴奋而有些僵硬。

“干嘛拿这牌子?”我问。

“怕你认不得我。”“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句不是这样用的。”暖暖笑了。

“在台湾就这么用。”我说。

“你也没变。你刚出来,我就认得了。”暖暖说。

“我还是一样潇洒吗?”我说。

“凉凉。”暖暖扑哧一笑,“记下来,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个笑话。”“这牌子好酷。”我指了指暖暖手中的纸板。

“是呀。”暖暖笑了笑,“好多人瞧着我呢。”“那是因为你漂亮。”“这是你到北京讲的第一句实话。”暖暖又笑了,“记下来。”一跨出机场大门,冷风一吹,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中文字真有意思,因为冷才会冷不防,所以不会叫热不防。

“你穿这样有些单薄。”暖暖说。

“我想苏州不会太冷,而且秋末冬初就回台湾,便没带厚一点的外套。”“北京冷多了。现在才二度。”“是梅开二度的二度吗?”“是。”“真巧。”我说,“我这次到北京,也算梅开二度。”“凉凉。”“我知道。这是我到北京讲的第一句浑话,我会记下来。”走进停车场,暖暖先往左走了十几步,停下来,再回头往右走。

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然后四处张望。

“怎么了?”我问。

“我忘了车停哪了。”暖暖说。

“啊?”我很惊讶,“忘了?”。

“也不能说全忘,”暖暖右手在空中画了一圈,“大约在这区。”暖暖的心胸很大,她所谓的“这区”,起码两百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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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车型?车号多少?”我说,“我帮你找。”“就四个轮子那种。”暖暖说。

“喂。”“是单位的车,不是我的。”暖暖说,“车型不知道、车号我没记。”“那你知道什么?”“是白色的车。”我看了看四周,白色车的比例虽然不高,但也有不少辆啊。

“这……”“唉呀,我才不是犯迷煳,只是出门晚了,路上又堵车,我急呀,我怕你下了飞机见不着我,你会慌呀。我停好了车,立马冲进机场,只想早点看到你,哪还有心思记着车放哪。”暖暖噼里啪啦说完,语气有些急,音调有些高。

从下飞机见到暖暖开始,总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境,不太真实。

直到此刻,我才感受到暖暖的真实存在。

暖暖还是一样没方向感,还是一样总让人觉得心头暖暖的。

从台湾到苏州、苏州到北京,穿越了叁千公里,我终于又看到暖暖了。

这不是作梦。

“嘿嘿。”我笑了笑。

“你笑啥?”暖暖似乎有些脸红。

“没事。”我说,“我们一起找吧。如果找不到,就一辈子待在这。”“别瞎说。”我和暖暖一辆一辆找,20分钟后,暖暖才从车窗上的识别证认出车来。

但这辆白色车的位置,并不在暖暖刚刚用手画的“这区”。

“我上个月才刚拿到驾照,拿你来试试,行不?”一上车,暖暖便说。

“这是我的荣幸。”我说。

离开首都机场,车子开上机场高速,两旁桦树的树叶几乎都已掉光。

但树干洁白挺立,枝条柔软,迎风摇曳时姿态柔媚,像是含羞的美人。

“你住哪个饭店?”暖暖问。

“我忘了。”我说。

“忘了?”暖暖很惊讶。

“唉呀,我才不是犯迷煳,只是突然决定不回台湾,急着要来北京找你,但下了飞机你找不到车,我又担心你会慌啊,哪还有心思记着住哪。”暖暖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笑,说:“凉凉。”“是。”“你住哪个饭店?”“王府井的台湾饭店。”我说。

“那地方我知道。”“真的知道?”“别小看我。”暖暖说。

“找不到也没关係,顶多我就睡车上。”“不会走丢的。”暖暖笑了笑。

天渐渐黑了,天空开始下起雨,不算大也不算小。

外头应该很冷,但车内有暖气而且还有暖暖,暖活得很。

我和暖暖在车上闲聊,扯东扯西、天南地北,东西南北都说了。

天完全黑了,在灯光照射下,我清楚看见雨的线条。

可能是错觉,我发觉雨在高空较细,接近地面时变粗,速度也变慢。

“二环路又堵车了。”暖暖说。

“反正我们已经见面了。”我说,“堵到天荒地老也没关係。”车子完全停下来了,暖暖转头朝着我苦笑。

“如果你想到车轮碾着的,是元大都的古城墙,会有啥感觉?”暖暖说。

我一时说不上来,有句成语叫沧海桑田,好像勉强可以形容。

车子终于下了二环路,很快便抵达台湾饭店。

雨停了,我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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