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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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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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沙丘实在是值得一去看的地方,至今在广宗县平台村南,有一个百米见方的大沙丘,那就是宫殿的基础,纣王的美女曾经裸奔于其上,老秦始皇的body也曾在那里散发着幽香和冰块、鲍鱼一起装车运走。
历史啊,真是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啊。 

正文 第二章 鸡鸣狗盗(299B。C。—293B。C。)

随着赵武灵王的死去,赵国失去了深化改革的机会,国力一直不能甚强。所以当时“世界”上的大国,仍然是秦和齐。
齐与秦这两大强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它们必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是互相对峙战斗,还是握手言和。
这就好比八十年代的美国和苏联之间,是选择冷战还是和平。
秦国的领导人秦昭王选择了和平。这倒不是因为他想得诺贝尔奖金,而是时势使然。秦国的兼并扩张,必须从周边开启,也就是蚕食中原。但是东方的齐人是不会听凭秦攻中原而自壮的,那将使秦的势力一直向东推到齐国边境,最终威胁齐国安全。所以齐人必干涉秦国的军事扩张行动,就像美国入侵朝鲜半岛,苏联必来干涉一样。
因此,结好和笼络齐人,是秦人在周边地区顺利扩张的前提。这就是所谓远交近攻吧。
于是,秦人主动向齐国伸出示好的双手:秦昭王派一个弟弟泾阳君入齐国为质,存在齐国当保证金,以示决不会伤害齐国,并且希望齐国也派个大臣到秦国工作,加强齐秦两国合作。
齐国是什么反应呢?齐湣王(念“敏”)也志向远大,也打算向周边扩张,目标就是吞并中原东部的宋国。但他也怕秦国人前来干涉自己的扩张行为,因此乐得和秦国结好。
这样,两强选择了互相握手,东西遥遥,伸出手来握住,齐秦结好,以便各自一东一西地在自己的周边开疆拓土。这是两强互相妥协的结果,对各自都有利。当然这么做,夹在中间的列弱就要倒霉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后面再说。
齐湣王派自己的相国孟尝君,前往秦国工作,担任秦国相国,时间正是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死前第四年)。
孟尝君作为堂堂齐国相国,怎么能去秦国当相呢?这事现在看来匪夷所思,但战国时代却司空见惯。在战国时代,一国派自己信用的重臣去另一国工作,担任其要职——两国之间互相交换高级官员,这是两国结盟的表现,以确保两国关系和睦,对外政策上协同一致,这就像恋人之间,互相拿着筷子往对方嘴里喂饭——我在上清华的时候就很流行这个,不知现在怎样了。
但孟尝君并不愿意去秦国,这实在是个危险的差使,就像美国副总统切尼,不愿意去伊朗上班一样,哪天还不被极端宗教分子把他爆破了?孟尝君的门客们,也都劝他不要去。
但是没办法,齐湣王从大局考虑,非让他去不可。
孟尝君到了秦国,战战兢兢,满脸堆笑,先献给秦昭王了一件“狐白裘”当见面礼。
(在当时,水獭、旱獭、毛丝鼠、猸子、银鼠、飞鼠、竹鼠、树鼠、獾,这些啮齿类小动物,生来就是为了被人类剥皮的。当时还没有棉花,所以冬天的时候,有钱人就穿这些小动物的皮做成的皮裘。周朝有专门负责制皮裘的“裘官”,因官职而得姓,形成了裘姓。裘姓子孙中有名的,如裘千仞。有钱的人穿皮裘,没钱的人,只能穿短褐,短褐是兽毛纺的——都比现在穿得好。)
好的皮裘价值不菲,李白所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孟尝君的这条狐白裘,是钱所买不来的,因为它是纯白色的。白色狐狸中国罕见,只有北极才有,路太远,一般溜达不到中国来。中国的狐狸虽然不白,但狐狸的两个胳膊窝下面(所谓狐腋),却各有一小块儿白色毛皮。
孟尝君的这件狐白裘,可是造孽了,它是截取数百只狐狸的腋下白皮,才拼制而成这么一件大衣,所谓“集腋成裘”嘛。因为取材艰难(一只狐狸只有两小块儿狐腋啊),故相当昂贵,几乎算是价值连“村”,按道理只有周天子才能穿狐白裘。不过现在礼崩乐坏了,周朝的等级制度,早就被随意出入了,所以有钱的人,也能穿狐白裘。就好比现在有钱人结婚,也租用国宾车队。
孟尝君在秦国工作了一整个冬天,到了次年,有人开始变得不爽了。这人就是赵武灵王。当时是公元前298年,赵武灵王还没有死,正忙着胡服骑射,攻打中山国呢。中山是小国,但是小国也有自我保全之术,办法是跟在一个大国后面当小弟,以获得大国的庇护。这就好比捷克、波兰惹不起希特勒,于是它们跟定英法当靠山。
中山跟定的就是东边的大齐国。齐国之所以肯庇护中山,不是因为它喜欢中山人,而是它不愿意看见赵国吞并中山而壮大。赵国一旦壮大,就会直接威胁东边的齐国本土安全。
所以,赵武灵王几度攻打中山,虽然取得一定胜利,但迫于中山背后的齐国的威慑,每次都不敢深度进攻。
不久,形势变得更坏,齐秦宣布合作,齐秦各自得暇,两国为了遏止赵国的发展,从两个方向把赵武灵王看的死死的,他更没机会灭中山了。
赵武灵王认为,必须促使齐秦之间互相打起来,打起来以后,齐秦两国疲于对峙战斗,齐国就无暇救自己的中山小弟了。
然而眼下齐、秦合作,互相不打架,赵国悍然吞中山的机会也就没有了。赵武灵王必须拆散齐秦合作。
于是赵武灵王派出说客,到秦国游说,让秦昭王放弃和齐的打算,说:“孟尝君是齐国人,又是王族亲戚。他当秦国相国,肯定先替齐国人打算,暗中谋害秦国,这您可危险了!”
秦昭王于是免去孟尝君的相职,改用赵人派来的重臣。但又怕孟尝君满脑子带着政府机密回到齐家,对秦人不利。于是把孟尝君软禁在家,准备割掉脑袋,脑袋以外其它部分可以回国。
孟尝君害怕了,他想走小蜜路线,派人找秦昭王的“幸姬”献上两对玉壁,请她帮忙说好话放人。“幸姬”就是受宠幸的美人儿的意思,众所周知,在古代“幸”差不多就是love的意思,尤其侧重肉体(make love)的说。
秦昭王的幸姬答应帮忙,但她跟现在的局长夫人比较像,帮忙不白帮,得有好处费。她的条件是要一件狐白裘。
“可惜我只有一件狐白裘,已经送给秦王了,怎么办啊?”
他的门客里有一个叫“狗剩”的,举手说:“主君,我有办法,我会学狗叫,把它偷出来。”
当晚,狗剩化装成狗,四条腿爬着,从狗洞钻进国家仓库,一路学着狗叫,窃走了狐白裘。咸阳城顶的月亮,一片惨白。
秦昭王的幸姬得了狐白裘,大喜,穿上去,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然后跑去向秦昭王放电。秦昭王晕菜了,上去就要求欢(“幸”)。幸姬说:“不嘛~~,人家要你先答应一件事嘛。”
“什么事啊,我答应!答应!快点吧!”
“孟尝君这样的贤人,要是被您诛杀了,天下贤士岂不寒心,就都裹足不来啦。秦国落后挨打,我们的幸福生活不就屈指可数啦?” 
当时的秦昭王还比较年轻,重色指数超过智商指数,他觉得,如果孟尝君的脑袋可以换来君王的一宵浪漫,那就随他去吧。
于是,第二天孟尝君接到秦昭王发自床上的一道指令:“孟尝君一行可以离秦,发给封传。”
封传,就是一块刻有旅行者合法旅行身份的通行证,盖着大章,类似从前去深圳的边防证。孟尝君卷着行李卷立刻就走,生怕秦王变卦,带领门客跑了一天一夜,伴着次日接近黎明的星星来到东方两百公里处的函谷关。出了关就是中原啦。
四野一片空漠,天上繁星闪烁,夜风冷冷。几辆马车在星光下止住,回望咸阳,只剩下一片昏暗的影子。眼前却突兀的是关门深锁,关城巍然屹立,有如铜墙铁壁。
按照秦国“关法”规定,天亮鸡叫,才准开关放人。孟尝君披着军大衣,跺着脚,焦急万分。旁边一个门客举手:“主君,我有办法,我会学鸡叫,让他开关。”
好,不用说,我知道你叫鸡剩儿。”
“不,我叫鸡婆。”
然后这个门客就捏着脖子,咯咯答咯咯答地叫开了。旁边狗剩劈脖子给他一巴掌:“你这是母鸡!”
“噢!对。咯咯喔——咯咯喔——咯咯喔——喽!”
于是,关口兵营的公鸡全都鬼使神差地跟着打起鸣来,好些山上的野鸡也跑过来跟着叫唤起哄。函谷关下顿时鸡声鼎沸。秦兵抱关者,嘟囔着嘴,打着哈欠,查验了这帮人的封传,抱起门拴,楔开个门缝,放这一行人出去。
按照生物规律,不久,秦昭王“幸”完后,就后悔了。他派出追兵气喘吁吁地一路追来,大喊:“门军,门军,孟尝君来了吗?拦住了吗?大王要他的命!”
孟尝君早已出关多时,朝着东方的阳光,绝尘而去。
后来,北宋喜欢抬杠的“拗相公”王安石说,孟尝君手下门客虽然号称数千,实际素质很差,都是吃白饭的。当初孟尝君入秦,旦有一个聪明睿智一点的门客能劝阻他,何必最后如丧家之犬一样辱身于函谷关城下呢。这些人徒能鸡鸣狗盗于事后,帮着孟尝君逃脱回国而已,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王安石的结论没有错,但他的推理不对。
其实,孟尝君入秦为相,某一国人而去别国作相国,这是先秦时代的特殊现象,是两国结好的表现,就像从前秦国派张仪去魏国为相三年,促使魏人与秦结好一样,未必对于被派遣者是什么“必须劝阻之”的危险。事实上,他一个人受两国看重,在两国朝中的地位更加坚牢,对巩固他私人地位来讲是很好的。后来秦改与赵结好,就请赵国楼缓入秦为相国,楼缓一直混的不错,成了秦赵两国都尊重给面子的、国际政坛的大人物。
王安石生在太平一统的大宋帝国,不懂先秦这种诸侯国际的关系,非死乞白咧地要孟尝君的门客阻止他入秦,是兀自替古人瞎担忧。
说到宋朝,就想起秦桧。其实秦桧作为大金的臣子,入大宋工作,可能也是在两国高层首脑之间心知肚明但不挑明的事情,是为了确保两国讲和结好的。犹如孟尝君之入秦,以确保齐秦国家政策协调同步的。
孟尝君一路从秦国鸡鸣狗盗地跑回来,很狼狈。为了抒发遭秦人扣押的私愤,他就利用手中的相国职权,动用齐国资源,大举伐秦。
孟尝君派齐国宿将匡章为统帅,带领齐、韩、魏三国军队,长驱西去,驻扎在函谷关外,封死了秦人的出口,一直围打了整整两年多,付出极大物资和人员代价,终于在公元前296年,伴着新世纪哀愁的曙光,冲破了函谷关,联军直接威胁咸阳,迫使秦昭王承认失败,割去黄河沿岸的三座城池讲和。
但是,这三座城池由于距离齐国本土遥远,齐人无法接收,就都就近给了韩魏。齐国白白消耗了国力而一无所得。这是典型的近交远攻的错误战例。韩魏成了扶贫对象,而齐国当了活雷锋。虽然对齐国无利,但孟尝君却报了私仇。作为齐国相国,这么干,是对国家的不忠。
更糟糕的是,趁着齐秦两国胶着战斗,赵武灵王获得了灭中山的空隙。
赵武灵王像一个老鼠,曾经多次向东进攻中山,但一直灭不掉它,因为中山背后有齐国这个老猫撑腰。等齐国大兵离开东方,悍然兴师去殴打西边的老秦时,赵武灵王一看:好哇,大猫出门去找老狗打架了,我也赶紧溜出洞去偷油吧!于是又去偷“中山”这个油瓶,一举而灭掉中山,纳之于囊中。而当时的齐国人正在函谷关下与秦人鏖战到了第三年,消耗得士卒疲敝,精锐多死,又不敢回身营救(怕秦人打他的屁股),遂坐视赵人吞灭他的小弟,一点动作使不出来。
不光赵国白捡了土地,宋国的宋康王也积极出去抓油瓶,吞灭了齐国附近的滕国以及淮北土地(这本也是齐国的爪下之物,齐对之垂涎已久的)。宋国、赵国都自我壮大了。而他们的壮大,都是对齐国的削弱。
孟尝君远攻秦国三年,结果却是虚弱了齐国、捐助了韩魏、成就了赵人、肥大了宋国,还丢了俩油瓶——中山和滕国,真是一战而六不讨好,被后人视为“远攻近交”的典型反面案例。更大的祸患还发生在后面:三年后,秦国对韩魏实施军事报复,大举攻韩魏,齐国由于前番三年攻秦兵力消耗太大,竟无力营救盟国,坐使韩魏丧兵二十四万——韩魏搭上了二十四万颗大好头颅,还失去土地六百里。
齐国的同盟韩魏遭受了巨大削弱,这笔账也得记在孟尝君的头上啊。 
潇水曰:赵武灵王进攻中山,合计前后六次,前五次都是浅尝辄止。原因就在于任何军事行动都不是局部地区的事情,国际格局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赵武灵王深深知道,自己抢中山几个城邑,不会有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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