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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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人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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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效果。

在哈佛大学,我主修心理,心理学有一种理论,就是人类常藉描绘自己最畏惧的东西,来克服恐惧。

所以,原始壁画上常有猛兽。

所以,当我火车看多了,反而愈来愈不怕火车。它吵、它撞、撞得天崩地裂,我也渐渐能安睡了。

最起码,我知道它是在干什么。

了解,可以克服恐惧。

第八章 幼年行(3)







我也记得每次奶奶带我绕一圈回家,我总会抬头看右边邻居——

一栋小楼,居然对着街,在二楼开了一扇门,而门下面没有楼子。

奶奶常说,屋子里谁要是真开了这扇门,往下走,一头就会载到街上,摔死!

据说,那房子因为违建得太过分,占到了大路,硬被拆成这样。

一直到今天,我都常想到那扇“天门”,觉得是很“超现实主义”的作品。 ※

※ ※

至于我们“大杂院”,是自成一家的。

虽然我们有很臭的蹲坑茅房、有杂草丛生的角落、有不方不正的院子、扭来扭去的通道……

但是通道旁边种了许多老爸朋友送出的杜鹃,老爸从不管,由隔壁戴爷爷照顾。

我也不全由奶奶管,常常一头冲进对门张奶奶家,吃他们台湾式的“白斩鸡”。

在这住了四户人家的大杂院里,没有人骂我,只有人爱我。

我是住在违建区里。

它是违建,但,更是我永远怀念的,童年美丽的家。

********************

每次奶奶和老妈不准我出门,

老爸都会简简单单地说四个字:

“想想刘猫!”

居然,我就得到自由。

谢谢猫哥哥

老爸和老妈,在生我之前,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小孩。只是从我出生,那小孩就失宠了。

那小孩,就是“刘猫”。

刘猫是隔壁读小学的小阿姨拣到的,回家挨骂,就送给了我新婚的老妈。

老爸想,取什么名字好呢?叫“咪咪”?大俗了!既然它是猫,又到刘家来,就叫“刘猫”吧!

(感谢上帝,老爸没给我取名叫“刘人”。)

他们疼爱猫,跟疼小孩一样。刘猫吃的是番茄沙丁鱼罐头,睡的是老爸老妈的被窝,据说老妈怀我的时候,还成天抱着刘猫。肚皮里面是我,外面是猫。

所以,我的“胎教”。是“猫叫”。 ※

※ ※

我真同情刘猫,因为自有了我,刘猫就被打入冷宫,而且总是为我挨揍。

当然这也要怪刘猫,它自己不知趣,每当我哭,大人还没赶到,刘猫已经冲至小床边,往里面趴着看。

啪!“看什么?”老妈每次都给它一巴掌:“你吃醋啊?不怀好心!”

其实,刘猫对我很好。它是我唯一的玩伴,我也是它唯一的玩伴。而且,我们是“平起平坐”的平辈。

刚学会走路的我,据说跟刘猫两只脚站着,正好一样高。

刘猫很喜欢把两只前腿,搭在我肩膀上,跟我一块儿走。

这种情况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但是全家人,包括我奶奶,都说“刘猫确实有这个毛病”。而且,只要刘猫一这样做,大人就会打它。

他们总认为刘猫会使坏、会欺负我。其实,心里不对劲的,大概是人,不是猫。

他们亏待了刘猫,又用人的报复心理,去想。 ※

※ ※

虽然因为太小,我对刘猫没记忆,但是一直到今天,我都感激它,而且感激得一塌糊涂。我敢说:

“刘猫可能影响我半生!”

当我两岁多,小刘猫已经长成英俊的大刘猫,有着黄黄的虎纹,和壮硕的身子。

它开始喜欢晚上鬼叫,像婴儿哭一样,哇啦哇啦,不停地叫。

每次半夜鬼叫,隔壁戴爸爸就会骂他女儿:

“谁要你抱只死猫回来,送给刘家,自己倒媚!?

老爸实在受不了,打骂不管用,只好把袜子罩在刘猫的头上。一层不够,就套两层。

据说刘猫头上套了袜子,会不断地后退,倒着在屋子里走——边走边叫。

刘猫叫,是有道理的,它要找女朋友,它有生理的需求,可是老爸不准它出门。

刘猫一辈子,没逃出过几次,每次逃家,都害老爸老妈担心。据说几天之后,浪子回头,刘猫都瘦得像个鬼。

于是老爸用了各种方法防范。他甚至把日式房子,地板下面,跟院子相通的地方,钉上木条。

当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常看见刘猫,从木条之间,向外伸着爪子哭,好象集中营里的犯人,让我伸出援手。

终于,有一天,刘猫趁奶奶开门不注意的时候,又溜了出去。几天之后,它回来了,身上开始溃烂,挤出来的不是浓,是水。

最后不得不送到兽医院。

“医生把皮掀起一个口,用箝子夹着棉花,掏进去擦。”老爸后来对我回忆:“好象刘猫的皮和肉都分开了。”

第二天,刘猫夜里哀号了几声,不见了。

第三天,爸爸撬开地板,发现刘猫死在他床铺的正下方。

刘猫被埋在后院,令人伤心了好一阵子。

渐渐,一家人似乎都把它忘了。

直到我十几岁,开始追女生。

每次奶奶和老妈不准找出门,老爸都会简简单单地说四个字:

“想想刘猫!”

居然,我就得到了自由。 ※

※ ※

“年轻人,到了青春期,自然会爱慕异性,这是洪水猛兽都挡不住的。他不寻偶,怎么成家、生孩子?没有孩子,生命又怎么延续?”老爸说:“这是天性,也是天道。用围堵,不如引导。让他从开始就有正确的观念,反而不容易出大麻烦。”

想想刘猫!想想刘猫!

我多么感谢刘猫,使我有了较开明的父母!

****************

朋友入厕,不懂规矩,

老爸、老妈只好恭候门外……

马桶的感动

老爸很好客,但是除非极熟的朋友,客人最好不要停留太久,因为停留久了,总要上厕所。上厕所,则碰到老爸最痛的地方。

他必须先把客人带出前门,向左转,绕过戴爷爷家,摸黑穿过一条很窄的小路,经过张爷爷的水缸,到达大杂院的公厕。

公厕,代表大家用,也就代表大家不管。

其实哪个客人,只要距那公厕十几步,不用老爸带路,也可以摸得到。老爸说,这叫“闻香下马,知味停车。”

公厕是传统的蹲坑式茅厕,外面一盏小灯,里面只能摸黑办事。

最麻烦的是没有冲水装置,大号之后,必须出来到厕边的水池舀水去冲。

朋友入厕,不懂“规矩”。老爸、老妈只好恭候门外,待客人左顾右盼,仓皇不知所措的时候,趋前代客“料理”。客人难免客气、争夺,就愈发难堪了。

所以每回有客人上厕所,男客必由老爸带,女客必由老妈陪。我最好识相一点,躲起来,因为这时候,他们的脾气最坏。 ※

※ ※

一直到四岁,我都不曾上过那个公厕,因为奶奶怕我掉下去,而宁愿“间接处理”。

只是,我必须跟大家一样,到外面洗澡。

家里没浴室,连个龙头也没有,所以洗澡必须到厨房去舀水冲。

厨房里灰灰暗暗、一股霉气,水冲下去,把角落里的蚊子都赶出来了,正好有光溜溜的身子可以“开饭”。

蚊子最爱吃小孩肉。夏天我洗一个澡,最少换来五个包。 ※

※ ※

有一天,老爸老妈突然对我说:

“带你去看咱们快要盖好的新家。”

我们坐车,到了一条很宽的大街上,有一栋正在盖的楼,好高好高,四周还挂着鹰架。

我们从旁边一个运材料的电梯上去,那电梯是透空的,可以看到地面,我觉得好刺激,老妈却把我的手都抓疼了。

新房子,什么都没有。几个工人正在钻东西,吵得很。老爸拿着设计图,四处指指点点。

据说新房的每一个柜子、每一盏灯,都是老爸亲自设计的。墙上有专用来挂画的槽沟、天花板有专为照画的“投光灯。”

书房特大,几乎占了房子的一半,整面墙的书柜里预设了音响。卧室只有两间,而且都小,老爸说:

“工作的地方要大些,睡觉的地方要小点,才能勤于工作,少睡懒觉。”

看完新房,我没什么感动,唯一至今还记得的是——

妈妈按一个钮,就轰隆一声,好多水在跑,一下子全不见了。多好啊!

这是我一生当中,第一次见到抽水马桶。

******************

如果你站在这个山头,羡慕另一个山头更美,

第一件事,

就是走下这个山头

第八章 幼年行(4)

飞上枝头的丑小鸭

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总出现一个黑黑暗暗的房子,房子里高高低低,有地板也有榻榻米,榻榻米上曾经堆过老爸的画,隔一阵子拿起来,书下面的榻榻米全烂了,成百成千的小虫在扭来扭去。

黑暗屋子一角是个老冰箱,顶上有个发光的小盒子,一家人吃饭时,仰着头、盯着小盒子看。

看电视里,爸爸正在主持当时最红的益智节目——“分秒必争”。 ※

※ ※

分秒必争,一个礼拜播出六天,有一阵子甚至连播七大。老爸不但赚主持费,还负责为节目写脚本、出题目。

脚本后来结集,成为当时最畅销的励志书《萤窗小语》。

这许多收入,加上老爸教国画、开画展,卖个满堂彩,使我们能从门口没水沟的违建户,一个子搬进当时在台北非常著名的十二层大楼。

十五年前,据说那时候坐计程车,只要说出我们家大楼的名字,车子就能开到。

楼下有自动玻璃门。柜台后,坐着穿制服的管理员,每个进出的访客,都得被询问、登记。

但是他们对我好亲切,有一阵子,我不喜欢被称为“刘小弟”,他们就都叫我“刘先生”。

我是丑小鸭,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可是,我的老爸,居然放弃了他带我飞上枝头的翅膀——“分秒必争”节目,进入只有十分之一收入的“中视新闻部”。

大家都说他傻,说他以后一定会后悔。

只是,他这么决定,奶奶和老妈,就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们都是传统的女性,“夫死从子”、“出嫁从夫”。老爸的决定,永远是对。

直到有一天。

老爸居然又要放下中视记者的工作,只身到美国去。

奶奶和老妈的脸上,泛出了愁容。 ※

※ ※”

老爸当时已经是著名的电视记者,每天晚上播七点半新闻,还被派到欧洲,制作艺术的特别节目。观众喜欢他,选他为“最受欢迎电视记者”。公司也喜欢他,总经理看到辞呈的那天,据说在开会的时候慨叹:

“好不容易,培植个人才,走了!”

老爸是接受新闻局和历史博物馆的安排,去美国长期讲学。

“想想,值不值?”奶奶对老爸说。

“这房子,你刚住进来一年多,还没摸清楚开关呢!”老妈说。

“如果你站在这个山头,羡慕另一个山头更美,第一件事,就是走下这个山头!”老爸说。 ※

※ ※

老爸走的那天,我只记得他对我发了脾气:

“老子走,我居然都不送到楼下来?”

我怎么知道,他一去,就是好几年?

我怎么知道,他一去,竟改变了我的一生?

*****************

“告诉你,怕痒的男生,将来会怕老婆!”

老妈赞赏地对我说:

“你将来不怕老婆了!”

六岁的爱情与权力

当我上小学的时候,台湾还没流行绑架小孩。尽管如此,我总有一个保镖跟着——七十一岁的祖母。

她把我送进教室,帮我开窗子,有时看地上太脏,还帮忙扫扫,又说说这个、指指那个,再叮嘱一番,才离开。

所以同学都说:“刘奶奶是老班长。”

权力的滋味

真正的班长,是我的四个死党之一,如果说我喜欢上学,不如讲:我喜欢去找我的死党。

老师没进教室之前,班上几乎是由我们四个死党来管,我是副班长,权力第二大。才六岁,我已经感觉了“权力的滋味”。

但权力更大的,是那些六年级的学长,挂着“纠察”的臂章,耀武扬威地冲进来,对我们吼,然后大模大样地,在黑板上写下“安静”两个字,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被他们抄了学号的同学,常吓得脸发白。

我们管他们叫“走狗”,自以为挂了一个臂章,就了不起。

六岁,我也看到了高年级“权力的滋味”。 ※

※ ※

每天早上,只要不下雨,全校的学生,都要在操场做体操、唱国歌、升旗,还有听校长训话。

我们最怕的是训导主任。校长在上面训,主任在下面巡,我一直到今天,都记得他的眼睛,好象探照灯,扫过来、扫过去。

据说他以前是个蛙人,蛙人出拳,一秒钟就能叫人躺下,上面把牙齿打断、中间把胳臂扭断,下面把小鸡鸡踢烂。

“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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