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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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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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纯洁的情意的诡辩驳得体无完肤。当时他曾经说过:“我尽管有这样那样的过错,但我的感情是非常纯洁的。”但他随即又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他的良知告诉他:“比维罗树林里发生的事难道也属纯洁的感情吗?”

他讨厌佩德拉,却又不得不利用她。

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斗争中,佩德拉感到十分得意,因为只有她知道其中的奥秘。眼下她只对梅西亚效忠,因为他支付给她的是爱情,尽管他这样做有些力不从心。她对他十分卖力,因为这样既满足了她自己的欲望,又毁了她的女主人,还将她捏在自己的手心里;与此同时,她又狠狠地嘲弄了那个傻瓜主人和卑鄙的讲经师。这个狡黠的侍女还对下一步作了打算:她准备出卖堂阿尔瓦罗,然后投靠她新的主子,即那个能使她成为太太的堂费尔明。这一步棋什么时候走,得看情况再决定。如果堂阿尔瓦罗对她不好,她一有机会就走那步棋。如果她自己感到厌倦了,或者特莱西纳离开主人家结了婚,她要赶紧去占领特莱西纳的位置,免得被其他姑娘抢占,那她也可能走那步棋。眼下堂费尔明只能从佩德拉日中获悉一般的消息。即使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感到如坐针毡,狂躁不安。当然,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唐娜·保拉的面前,他得强压怒火,保持镇定。

如果堂阿尔瓦罗说:“可怜的安娜,她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呢!”那么,佩德拉也可以说:“可怜的堂阿尔瓦罗,他对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连一半都不知道呢!”

斐都斯塔俱乐部主任很顺利地骗过了庭长夫人。他表面上尊重安娜的意见,不让佩德拉知道他们的情况,还装出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实际上却利用她为自己效劳。看来,他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他每天夜里要通过阳台进入庭长夫人的卧室。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庭长夫人卧室阳台外面是花园。怎样进花园门呢?花园大门的钥匙在谁的手中呢?弗里西利斯有一把,但是,他这把钥匙是要不到的。另一把钥匙在堂维克多那里,能不能将那把钥匙偷来?佩德拉说那样很危险,每天夜里拿钥匙开门进来,会将她也牵连进去的。她主张堂阿尔瓦罗翻墙进去,好在他的腿长,翻墙很容易。这出戏这样演比较好,让安娜心里也踏实些,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情人翻墙进去,就不会怀疑家里有内应了。阿尔瓦罗进了花园,来到阳台下,爬上一楼的栅栏,再攀上二楼阳台的铁栏杆。这样做,对年轻力壮的阿尔瓦罗来说,不会有什么困难。

安娜听自己的情人说翻墙而进,没有得到佩德拉的帮助,便完全相信他了。佩德拉的任务是望风,免得堂阿尔瓦罗出入时被人看见。她这样做还可以造成一种假象,让安娜相信,她佩德拉根本没有发现女主人的情人进来了。另外,佩德拉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必要时,给阿尔瓦罗发出警报,或给他报时。总之,她的职责与火车站站长相似。堂阿尔瓦罗听堂维克多说过,打猎的季节一到,他和弗里西利斯离家出猎的时间比安娜想像的要早得多。主人早起过去都是佩德拉叫醒的,因为安塞尔莫贪睡,不能及时叫醒主人。弗里西利斯总是在约定的时间来到花园,学几声狗叫,堂维克多听了就下楼来。但堂托马斯常常抱怨说,他学狗叫后,堂维克多还在呼呼大睡,他得等许久才见自己的朋友下楼。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两人约定同时到花园。这样,堂托马斯就不用学狗叫了。为了自己能准时起床,堂维克多买了一只闹钟,声音响得像闹地震。有了这个“自动报时器”,他每天都能按时赴约了。从那以后,金塔纳尔和弗里西利斯几乎同时到达花园。他们搭乘去帕罗马莱斯沼泽地和森林的火车今年发车的时间推迟了,他们就不用天亮前就起床了。

这些情况堂阿尔瓦罗都必须有所了解,免得出门时和弗里西利斯,甚至和堂维克多本人相遇。每天出门的时间是堂维克多亲口告诉堂阿尔瓦罗的,其他一些情况则是佩德拉告诉他的。这样,他就心里有数,不用担惊受怕了。每晚翻墙进去,也确实给他带来一些困难。一天夜里,他偷偷来到僻静的后街,将靠近拐角围墙外侧的灰泥抠掉,取出几块石头,在墙上挖出几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脚蹬,还在墙上搞了几条裂缝,爬墙时好用手抓。这样一来,进去的主要障碍排除了。爬上墙头,墙内有个木桶,像是有人随意扔在那儿的;还有一个破旧的花架。这两样东西可以作为梯子,堂阿尔瓦罗就可以不费什么劲迅速地上下花园内侧的围墙。他将别人不注意的那架“梯子”比做火柴匣,上面画着民间故事,是关于牧羊女的故事。牧羊女在哪里?梯子在哪里?谁见了牧羊女,都会被她迷住。

下面剩下一件麻烦事,就是说服庭长夫人,让她打开阳台的门。安娜怕这样做会引起使她反感的佩德拉的怀疑。堂阿尔瓦罗不敢告诉她自己和佩德拉的关系,所以,一时无法说服安娜。不过,既然大部分困难已经让他克服了,剩下这点小小的困难,自然不在话下了。安娜终于明白,既然自己已对他以身相许,不让他进自己卧室是不可能的,也是十分荒唐的。保持夫妇合欢床的洁净自然是重要的,但妻子本身已不贞洁,保持合欢床的洁净又有什么用处?梅西亚用这一类诡辩加上苦苦哀求,终于取得了胜利。尽管他无法消除安娜的恐惧心理(一听到声音,她就以为佩德拉在偷听),但他却能常常使她忘记一切,尽情地享受着令人陶醉的情爱,使她仿佛置身在麻醉品引起的幻觉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安娜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过去她为保持贞洁,奋斗了那么多年,失节后没过多久,居然敢在自己的卧室里接待偷情的汉子了。

圣诞节那天下午,佩德拉收拾好咖啡用具后,便上讲经师的家里去。

接待她的是唐娜·保拉,她们俩已成了好朋友。讲经师的母亲知道特莱西纳和庭长夫人的这个侍女的关系不错,而且,从特莱西纳的口中获悉,自己的儿子有意让佩德拉来替代特莱西纳,因为后者不久就要出嫁,帮主人掌管产业去了。唐娜·保拉对儿子的意思心领神会。根据她一贯的态度,她乐意满足儿子的愿望,而且准备以一种体面的、无可挑剔的方式满足他。她决定抢先主动将那位金发姑娘向往已久的位置给她。这个许诺就是在那天下午做出的,因为特莱西纳不久就要出嫁了。佩德拉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心里高兴得发抖。直到她回到主人家里,她都没有想到这样做会给许多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给她本人)带来不幸,和堂阿尔瓦罗的爱情就要结束。这个花花公子给的情意越来越淡薄,越来越吝啬,给的赏钱和爱抚也越来越少。尽管这样,这毕竟是公子少爷的爱情,她为此感到自豪。往后怎么办?毫无疑问,她要谨慎行事,摘取她向往已久的果实,到讲经师的家里去承担那份美差。为此,她必须将以往的一切全都舍弃,扯断那根捏在她手里的维系着几个人的名誉、宁静,甚至生命的线。想到这里,佩德拉耸了耸肩。她仿佛见到庭长夫人从天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也见到讲经师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还见到堂维克多摔成肉饼。就连堂阿尔瓦罗也摔成了碎片。顾不得这么多了,该是行动的时候了。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特莱西纳这个位置就会被别人占据,那她以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别无他法,只有立即去占领那个位置。可是,那样一来,她必须把情况全都告诉讲经师,因为她一离开庭长夫人的家,就当不成密探了,也没法让堂维克多这个大傻瓜知道事情真相了。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惩罚奸夫淫妇,替自己出气的。讲经师准希望堂维克多这么干,因为他本人不可能披着法衣和堂阿尔瓦罗进行决斗。关于决斗方面的事,佩德拉知道得不少,因为她读过唐娜·阿侬霞辛当年遗弃在阁楼上的连载小说,知道有夫之妇的私情败露后,两个男人就会进行决斗。挑战的当然是丈夫,而不是情人,更不会是教士了。毫无疑问,讲经师希望她在关键的时刻继续待在庭长夫人家里。她如果离开得过早,就会失去作用,被作为无用的人拒之门外。她该怎么办?当然是去告密,可是,怎么个告法呢?

想到这儿,天黑了,她走进餐厅,准备点灯。她觉得有人抱住她的腰,还在她后颈上吻了一下。她知道是他,这可怜虫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呢。

堂阿尔瓦罗刚才和庭长夫人交谈后,就让她走了,他自己一个人留在餐厅里,想给佩德拉来个“突然袭击”。他尽管越来越讨厌她,但还是打算对她亲热一阵后,跟她谈谈更换主人的问题。他住的那个客店里实际上并无空位子,不过,那儿他说了算,可以随意添个空位。他作为政客和情场老手,充分运用自己的手腕和辞令,说要给那姑娘找个新的工作,这工作又有趣,报酬又高,像这样的工作不多。他还说,堂维克多有些怕她,唐娜·安娜也讨厌她,如果佩德拉同意出去,他堂阿尔瓦罗就会得到主人们更周到的侍候。

“亲爱的,你要知道,你这阵子表现不太好,对夫人太傲慢无礼了。这样做本身就不太好,又使她以为你掌握了秘密,要挟她,使她很害怕。你的行为也使堂维克多害怕,他怕你会将那些事说出来。你这样也害了我,因为庭长夫人一害怕,我也倒霉。我现在已不用你帮忙了,出出进进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如果去客店干活,也许对我们还有点用处……”

堂阿尔瓦罗明白,他已无力用“爱情”作为酬金支付给佩德拉了,因为他急需节省爱情方面耗去的精力。如果将佩德拉安排在客店里干活,那儿“饥肠辘辘”的顾客们一定会吃她这碟“小菜”,而她也可以得到满足。这样,阿尔瓦罗只要给点赏钱就可以将她打发过去。总之,从各方面看,佩德拉再在庭长夫人家待下去,已碍他的事了。当然,这话他是不会直接对佩德拉说的。

“先生,”佩德拉说,尽管她已做出决定,但听了他的话,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何必这么急急忙忙地要让我离开这个家呢?”

“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你如果认为我在有意催你走,我就不坚持了……”

“先生,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您得让我把话说完……离开这儿我是愿意的,但要我上客店去,我不干,先生。人各有志,您懂吗?您将我像礼品一样送给自己的朋友,将我带到这儿,带到那儿……”

“不,亲爱的佩德拉,不是这么回事,我都是为你好……”

堂阿尔瓦罗压低了声音,佩德拉却提高了嗓门。

然而,这个狡黠的侍女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听说为自己好,便立即忍住气,改变了说话的语气,请他原谅,说这样的安排很好,她乐意离开主人家,不过,她不想去客店,想去另一户人家。她说找到了一个机会,但现在还不能说什么机会。另外,他们原本是好朋友,如果堂阿尔瓦罗先生需要她,随时可以去找她。关于需要她保密的事,她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她这样做,一方面出于对一个男人的爱,这点用不着隐瞒;另一方面,是出于对一个女人的同情,因为她嫁给一个疯疯傻傻、不中用的老头儿,真是够可怜的。

佩德拉又一次欺骗了梅西亚。他甚至答应再和她亲热一次,作为对她的酬谢。不过,他发誓这是最后的一次,因为他要节省精力。眼下他非常注意这一点。

堂维克多当天夜里在俱乐部里获悉,佩德拉次日要走,要找他把工钱算清。金塔纳尔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拥抱了他的朋友,说道:

“这一下家里终于太平了,这都应归功于堂阿尔瓦罗啊。”

堂费尔明在书房里工作,脚上包着他母亲的那条旧披肩。早晨乌云密布,他借助单调。白茫茫的微光在写着什么。听到声音,他抬起头,见唐娜·保拉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还苍白。

“有什么事吗,妈妈?”

“佩德拉来了,是金塔纳尔家的侍女,她有事找你谈。”

“有事找我……这么早?现在几点了?”

“九点……她说有急事,好像有点惊慌,声音发抖。”

讲经师的脸色也突然变白了。他机械地站起来说:

“让她进来吧,让她进来吧……”

唐娜·保拉回转身,朝走廊走去。临走前,对儿子看了一眼,表示对儿子的同情。

“进去吧。”她对佩德拉说。佩德拉一身黑衣,低着头,在门口等候。

唐娜·保拉的目光逼视着她。她究竟来干什么?她真想问她,但欲言又止。她又说:

“进去吧,我的孩子,进去吧。”

“我的孩子,”佩德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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