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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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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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自由兄弟会;

他们更喜爱,

天主的慈悲。

歌词中提到了“天主的慈悲”。另外,歌词韵律完美,这说明它是受俸牧师堂库斯托蒂奥的杰作。他当时是穷苦孩子星期日学校的校长。

如果自由兄弟会的主席不做出英勇的牺牲,它就会寿终正寝了。吉马兰先生明白,使慈善事业和初等教育世俗化的时机还不成熟,因此,他提出辞职。他说,自己做出牺牲不是因为宗教狂们强加了罪名,而是因为他要为那些穷孩子着想。堂庞佩约的辞职和女保护人委员会的建立使这个慈善机构的境况有所好转,不再有人和它势不两立了。不过,它这个名称本身带来的罪过还没有洗刷干净。讲经师是瞧不起这个团体的。

比西塔辛是这个团体的第一批成员,因为她喜欢参加各种团体。眼下她是女保护人委员会的司库。

她现在来请主教大人主持庄严的年度颁奖大会,目的就是为了取得教会的好感,抹去异端邪说之类的痕迹。可是,谁去给这只老公猫挂上铃裆呢?当然是她这个银行职员的妻子比西塔辛了。干这种冒风险的事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呢?为了在面子上过得去,她准备找个有地位的女士陪她来访。谁也不敢陪她,只好进行表决,最后决定让奥维多·帕艾斯去,一方面因为她父亲财大气粗,另一方面因为这姑娘在主教府里人缘好。

“行,”比西塔辛在委员会里说,“就让奥维多跟我走吧。这样,讲经师便不会认为这一着是针对他的。他对我是瞧不起的……”

这是事实。讲经师没有将银行职员的妻子放在眼里,认为她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她是少数几个帮助副主教对代理主教①要阴谋的女士中的一个。虽说讲经师对她十分冷漠,但她有时还是找他进行忏悔。这个不太正经的女人每次去忏悔什么,他心里有底。她只作十诫方面的忏悔,仅此而已。

①这儿指讲经师。

“还有什么?讲下去,还有什么?”讲经师采用了里帕米兰的手法。格洛塞斯特尔的这个女帮手找错了门。

福尔图纳多已答应参加自由兄弟会那个庄严的颁奖会。听了这个消息,又见帕艾斯小姐这个他最忠实的信徒也在那儿,代理主教不禁火冒三丈。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装出温文尔雅。客客气气的样子,这都亏他平时就有自我克制、装模作样的能力。比西塔辛看出教区法官在生气,心里暗暗高兴,她有意装做傻里傻气的样子,大说俏皮话,弄得讲经师更为恼火。

“喂,女士们,我们说点儿正经的好不好?”德·帕斯说。

“什么?怎么回事?您是想打退堂鼓,让主教大人改口?”

“我是说……”

“别说了,别说了,反正说话算话。我们走吧,我们走吧!你们谈吧,奥维多,我们走吧,我不会听你们谈话的。”

由于声学方面的神奇效果,比西塔辛一个人说话,听起来有七个人的声音,仿佛女保护人委员会的成员全都在场。

她站起身,拖着帕艾斯小姐朝门口走去。

讲经师表示反对,但没有达到目的:

“那个团体是无神论者创建的,是教会的敌人……”

“没有这回事,”比西塔辛从门口大声地说。“如果情况真的这样,我们就不会参加这个组织了。”

“我参加这个组织,”帕艾斯小姐说,“是因为她一定要我参加,并说服了我爸爸。”

“先生们,自由兄弟会打从我们参加进去后,已改变了方向,不再奢谈自由啦。”

“她说得对,”主教壮着胆插了一句,银行职员的妻子装的那种傻里傻气的样子将他给骗了。“这疯女人说得对。”

“对什么!”讲经师有些控制不住了,大声地说,“她说得不对!您刚才也……太轻率了。”

比西塔辛回过头来,吐了吐舌头。“他居然这样对待主教!”她真有些嫉妒他,因为他敢说主教“太轻率”。

两位女士走了。主教显得十分尴尬,他请讲经师将她们送出狭窄曲折的过道,自己赶紧躲进祈祷室,免得讲经师回来要他做出解释。

讲经师并没有打算再去找他。

帕艾斯小姐低垂着头走路,她也怕讲经师责备自己。比西塔辛停下来跟她向主教推荐过的一个人说话。讲经师便利用这个机会,凑到那姑娘的耳根,以父亲般的威严对她说:

“您跟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到这儿来,太不应该了……”

“可是他们推举我……”

“您如果不参加这个委员会呢?”

“爸爸今天请您去吃饭。我本想写信请您去,现在就算正式请过您了。”

“好的,好的,我对您说真心话,您不会见怪吧?”

“我是说爸爸……”

“那我就告诉您,今天我不能去吃饭。几天前,我已接受了另一个弗朗西斯科的邀请。好吧,一小时后我们再见。我办完公事,马上就去。”

他们分手了。女士们走到街上,讲经师穿过过道和长廊,走进教区办公室。

代理主教走进办公室。他没有跟等候在那儿的人打招呼,便走到摆满了用案卷带捆着的文件的办公桌前,坐在一张红色天鹅绒椅子上。他将双肘搁在桌子上,双手抱着脑袋。他知道有不少人等着他,想跟他说话,但他装做不知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好让人们感到他的威严,使他的下属变得低三下四。他常常在咫尺之内对他们视而不见,以示对他们的轻蔑。他心情不好,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为什么?其实他并没有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只是许多小事加在一起,破坏了他良好的心境。那天早上,阳光明媚,他对镜梳洗时,还以为这一天会万事如意呢。首先是他母亲对他像个孩子一样将那些诽谤性的言论全告诉了他;其次又听到医生告诉他的那个惊人的消息和对他说的那些蠢话;接下来是比西塔辛,自由兄弟会和不守教规的奥维多……尤其是主教这个老鬼让他生气。瞧他那个低三下四的样子,讲经师真给搅得心绪不宁。主教虽是一只惊弓之鸟,可他那光彩夺目的历史和他堂费尔明的历史相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何必要对自己进行遮遮掩掩呢?福尔图纳多的经历与讲经师的经历进行的这种比较(主教本人并不知道)使堂费尔明非常生气,而眼下更使他火冒三丈。他认为,自己知识方面虽占优势,但主教品德高尚,自己的优势就丧失殆尽。只有他才了解主教的全部价值。堂费尔明现在觉得主教的品德、口才和对圣母那种浪漫主义的崇拜多么富有诗意,多么崇高,多么超凡脱俗!而他本人的那一套本领却又多么庸俗卑劣!从表面看,他坚强有力,有威慑力,但内心深处却十分荒唐可笑。他能镇住谁?只能对付甲壳虫!

“有什么事吗?”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些“甲壳虫”,厉声喝问道。

那两个人,一个像世俗人的教士,另一个像教士的世俗人。他们俩都没有好好地刮脸,尤其是那个教士,一脸又黑又硬的胡子;两人都是乡民装束,像乡村神父。那个教士的白领巾满是葡萄酒渍和汗渍。那世俗人的衬衣领也像教士的领巾,黑色的蝴蝶结竟打在后脑勺。

堂卡洛斯·佩拉埃斯是教会的公证人,同时还在主教府兼任两三个职务,这些职务有的是互相冲突的。他自诩是教区最有影响的人物,甚至能左右教区法官的情绪。他打算证实一下这是不是事实。他想让孔特拉卡耶斯山村那个可怜巴巴的神父免受教规的惩罚。有人给讲经师告了密(这准是哪个爱嫉妒的人干的),讲经师便知道孔特拉卡耶斯的那个神父将忏悔室变成勾引女人的场所。德·帕斯打算对这个神父进行严惩,但由于公证人的求情,他答应在起诉前,找这个乡村神父谈一次话,只要他确有悔改的意思,便不对他进行公开处罚,这样就不会影响这个神父的名声。

“有什么事吗?”教区法官对公证人机械地笑了笑,重又问道。

佩拉埃斯指了指他的同伴。这是个漂亮的年轻人,皮肤黝黑,眉毛很浓;神情严肃,一双褐色的眼睛喷着火焰;大嘴巴,尖耳垂,脖颈粗壮有力,喉结粗大。他全身像被烟熏过一样(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看起来既像神父,也像烧炭工人。紫黑色的脸膛上长满了针一样粗的胡须,人们也许以为他全身都是这样。他从来没有面对面地见过教区法官,他怕对方那雷电般的目光。不过,这种恐惧也只不过像一个野蛮的巨人害怕一个会被自己发起性来一拳砸烂的人。堂费尔明发现,孔特拉卡耶斯村的神父只感到惶惑,并不怎么恐惧。神父嘟哝了一下表示问候,教区法官没有答理。

公证人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以此向神父示意,他在那儿像到了自己的家。他说起话来,竭力装做很随便的样子,但又显得恭恭敬敬;有时还开个玩笑,他差一点说,勾引女人算不上最严重的罪孽,而且很容易搪塞过去。见讲经师皱起眉头,公证人才改变了话题,故意显得惶惑地谈起了最近举行的选举,又说他认识的一个山区牧师将两个国民警卫队员制服了。孔特拉卡耶斯村的神父听了,像一只狗熊(如果它会笑的话)一样笑了。

讲经师正在思索那个野蛮的神父究竟用什么方式勾引他的忏悔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现在还没有谈到那件事,连佩拉埃斯也明白,该是谈谈这个“棘手问题”的时候了。

堂费尔明突然想起他刚才的不良心情和当天的种种不顺心的事情,便站起身来,面对着那个山村神父。后者也好像有人要进攻他那样站起身来。讲经师粗声粗气地说:

“我的先生,事情我全都知道。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您的事情不太好办。根据特兰托会议①的精神,您犯下的罪与参加异教罪相仿。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格利高利十五世教皇批准的一六二二年‘上帝之邦’②宪法称您和像您这样的人为可惜的逆贼,并规定对犯有这种‘不知羞耻地’③勾引女忏悔人的罪犯应予以严惩。另外还规定,您应该被革除神职,交民事法庭处理。”

①指一五四五年教皇保罗三世在意大利特兰托主持召开的天主教会议。

②原文是拉丁文。

③原文是拉丁文。

山村神父睁大着眼睛,惊恐地瞧着公证人。后者背着堂费尔明对他挤了挤眼。

“贝内迪克托十四世①确认了西斯托五世②和格利高利十五世制订的有关勾引罪的量刑规定……总之,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您算完了……”

①一七四○至一七五八年间的罗马教皇。

②一五八五至一五九○年间的罗马教皇。

“我还以为……”

“您错了,我的先生。您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这书架上有吉拉尔迪的《教皇法介绍》①。这部书的第二卷第一部分以大量篇幅谈到这个问题……”

①原文为拉丁文。

佩拉埃斯对教区法官的这一套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在制伏罪犯之前总要卖弄一番自己的博学。

“先生,”孔特拉卡耶斯村的神父壮了壮胆说,他有点儿生气,反倒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听了阁下的话,我心里已明白。现在我不怪那些神圣的法典,只恨自己运气不佳。在我现在滑倒的地方,我知道过去也有许许多多人打过滑,但没有摔倒。”

讲经师像背后遭人咬了一口似地突然转过身来。

“快离开这儿,你这个无礼的人,不许你在斐都斯塔过夜!”他大叫道。

“可是,先生……

“我说你给我闭嘴,闭嘴!你再不听话,就让你进监狱!”

讲经师在写字台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这么说,我们这次来本不该带褡裢来的。”孔特拉卡耶斯村的神父也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对惊得目瞪口呆的佩拉埃斯说。他事先没有想到这两个脾气不好的人会这么大吵一场。

“两位先生,请息怒……”

“滚开,无赖!”讲经师怒吼道,他一反常态将教士服斜披在身上。“你这个倒霉鬼,坏教士,你就自甘堕落吧!”

“可我刚才说了什么呢,先生?”那神父大声说。他见教区法官那个样子也有些心慌,因为从教区法官身上他看到了教会这个头儿的威严。

看到自己的威严起到了作用后,德·帕斯的怒气渐消。他的脸色虽还苍白,但声音已变得和缓了。

“您出去吧,”他指一指门,“您出去吧。我让您走,是因为您是个疯子……不过,两小时内您必须离城。另外,跟谁也别说在这儿发生的事。至于您犯下的可憎的罪行,我可以和佩拉埃斯先生商量后,再把结果告诉您。”

那神父想跪地求饶……

“您马上就走。”

他走了。

佩拉埃斯脸色青紫,全身颤抖着说:

“太遗憾了!讲经师先生……”

“您不必感到遗憾。今天你们俩来得不是时候,我心境不好。我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有所畏惧……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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