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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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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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称颂,表达内心的喜悦。讲经师受到人们热烈的欢迎,众人对他彬彬有礼,十分客气。尽管一小时后,堂费尔明还得去大教堂的讲道台上讲道,但他还抽空前来向他的朋友唐娜·佩德罗尼拉表示节日的祝贺。他真有礼貌!

堂费尔明声名狼藉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唐娜·佩德罗尼拉这一伙人的耳中,这里似乎无人对讲经师的品德有任何怀疑和议论。尽管在这些可敬的人中,也难免有人会对讲经师的为人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但在唐娜·佩德罗尼拉家的客厅里却谁也不敢对斐都斯塔的这个克里索斯托莫①说三道四。

①四世纪君士坦丁堡总主教。

没过多久,安娜和堂费尔明便在唐娜·佩德罗尼拉家的小客厅里单独待在一起。唐娜·佩德罗尼拉见他们俩在说话,便在门口对他们招了招手,说:

“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我是来取几张纸的,我这就走…”

安娜本想告诉她,他们没有什么秘密,她何必马上就走呢?但讲经师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的话没有说出口。

“让她走吧。”德·帕斯威严地说。庭长夫人喜欢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她希望他对她发号施令,支配她的行动。

讲经师站在阳台边,安娜对他笑了笑。这一笑的含意是请求他原谅,并对他表示祝愿。

堂费尔明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安娜觉得他比夏天那阵子还瘦。

“我真累啊!”他满怀忧伤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完,他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下,安娜坐在他的身边。

“我大孤单了!”讲经师又说。

“怎么会孤单呢?我不明白。”

“我母亲爱我,这我知道,可她和我不一样,她要我走另一条路,而我却不愿走这条道。这些情况您全知道,安娜。”

“可您为什么认为自己很孤单呢?……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就更不行了,连我母亲都不如,跟我根本不是一条心。怎么啦,安娜?您不舒服了?怎么回事?我去叫……”

“不,不必了,我只是觉得身上发冷,打了个哆嗦,这没有什么。”

“您是不是又犯病了?”

“不是的,那种病的症状不是这样的。别着急,因为天气潮湿,有点冷,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都没有说话。

德·帕斯发现安娜在竭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您得把情况全告诉我,我有权知道……我认为我有这个权利。”

安娜跪倒在她“兄长”的脚下,泣不成声地说:

“您有这个权利……不过,眼下在这儿不行,明天一大早我上教堂……”

“不,今天下午您就去!”

讲经师站起身来。安娜因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没有见到他站起来。他大踏步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又回到了安娜的身边。她仍然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竭力不发出声来。

“安娜,最好现在就说,就在这儿,时间还来得及……”

“这儿不行,您得走了,否则会迟到的。”

“可是,您究竟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我求求您,夫人!安娜,您没有看到我在全身发抖吗?我可不是个玩偶,出什么事了?昨天,那家伙喝得醉醺醺地跟他几个同伙从我家门前走过,那已是清晨三点钟了……奥尔加斯大叫大嚷地说:阿尔瓦罗,阿尔瓦罗!你的情敌就住在这儿。居然有人说我是情敌,将我诬蔑成这个样子!”

安娜吃惊地看了看讲经师,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

“是的,夫人,他们对我们的友谊感到不快,总想使我们分开。他们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泼污水,这样,便能达到目的,使我们的友谊完蛋。”

用这种口气说话,讲经师还是第一次。以前他们交谈时,他从来没有讲到他们面临的险境。他只为她着想,认为他是男子,她是女人,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终于说出了“情敌”两字,也不考虑这样说会不会使庭长夫人吃惊。

当然,他也是男人嘛,他确实也可以成为情敌。他像笼中的野兽一样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他知道,他此时心情异常激动,稍一放纵自己,便会将心里的话全都和盘托出……可这么一来,过一阵子便会后悔……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应该痛痛快快地把话说出来。啊,他已不是当年的费尔明了。

安娜站起身,等讲经师走到客厅的那一端,说道:

“您还不了解我。其实,感到孤独的是我。您的母亲那么爱您,您真有些忘恩负义……当然,我这辈子欠了您许许多多情,我曾对上帝起过誓,只要需要,我愿为您而死。人们都在诬蔑您,害您,我非常讨厌他们。我一定跪在您的脚下向您讲述内心的隐秘。过去我不知该对您做出什么样的牺牲,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您告诉我的。这些无耻的家伙,我不怀疑他们会这样说的。让他们去说吧,我绝不会离开您的。他们像往您身上扔石块那样害您,我真希望朝您身上扔的石块朝我扔来。我愿意跪在您脚前死去。我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了。我就是要跪倒在您这个遭人迫害的殉道者的脚下……”

“别说了,安娜,别说了,安娜,佩德罗尼拉夫人来了。”

讲经师面孔通红,两颇好像火在烧。他过去紧紧地握住庭长夫人的手,声音嘶哑,满腔激情地说:

“安娜,安娜!今天下午一定要去大教堂。我现在就要走了……”

“下午再见,您放心走吧……其实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可是,有关那个人的事……”

“跟他没有什么事。”

讲经师刚才已听到唐娜·佩德罗尼拉的声音,所以,说她要进来了。佩德罗尼拉在门外说:

“讲经师就在客厅里,他一个人在那儿,准在温习布道词呢……”

唐娜·佩德罗尼拉进门时,安娜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惊慌的神色,略微侧过身去。佩德罗尼拉一进门,就说:

“我们快走吧,他们在等着您呢。我认为弥撒可能已经开始了……”

讲经师从女主人进来的那扇门走出客厅。

唐娜·佩德罗尼拉对庭长夫人看了一眼,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在她的前额啪地吻了一下,说道:

“这朵耶利科玫瑰花今天太美了!”

“上教堂去吧,上教堂去吧。”大厅里的人大声地说。

德·帕斯大踏步地走上讲道台(刚才里帕米兰曾在这儿唱过《路加福音》),与此同时,安娜和唐娜·佩德罗尼拉也到了唱经处的后面,并在祭坛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在这儿看得非常清楚。”唐娜·佩德罗尼拉说。随后她将脑袋歪到安娜一边,低声地说:

“您瞧,这个风度翩翩的讲经师今天真有气派!他那件短袖法衣真像泡沫一样轻盈。他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

第24章

“可是,他如果一定要我去呢?”

“他很软弱,如果我们坚决反对,他就只好让步。”

“如果他不肯让步呢?”

“为什么他不肯让步?”

“是这么回事,也不知是谁让他头脑里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如果不去,就等于出他的丑。这个人说,他不是一家之主,他家里的事儿由外面的人操纵。这个人还说,侯爵夫人这些日子也跟我们冷淡多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好吧,如果他一定要您去,那您就去参加这次舞会吧。别让他生气了。说到底,他是您的丈夫。那一位还和他很要好吗?他们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吗?”

“家里他不来了。”

“舞会上得穿礼服吗?”

“我想是吧。”

“那您也得穿礼服去?”

“不,男士得穿礼服,女士就不一定了,有的女士还穿着便装。”

“我们去,也可以穿便服吗?”

“当然可以。我什么时候来教堂见您?后天?好,后天我穿着去舞会的那身衣服上教堂来。”

“那怎么行呢?”

“这您就不用管了,这是女人的事。反正上衣和裙子是分开的。我打算穿深色的衣服去舞会,所以,穿这样的衣服来忏悔室也是可以的。”

“可以。”

对庭长夫人去舞会的事讲经师虽不太愿意,但对她的衣着倒没有什么意见。从忏悔室的百叶窗他可以看见庭长夫人的领口很高,胸口只露出一点点,刚好让人们见到她经常戴着的那个钻石十字架项链。

由于堂维克多坚持要安娜去参加俱乐部举办的舞会,她只好去参加了。

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使前庭长顿时产生了自信心,当他和夫人走上俱乐部发黑的旧房子的楼梯时,堂维克多认为他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他认为自己缺少的是施展本领的舞台,而不是缺乏个性。他这次不是不顾那个忏悔神父的反对,让他夫人这个大美人挽着自己的胳膊,走上俱乐部的楼梯吗?

那是狂欢节的星期一。就在前一天,即星期天,俱乐部的领导成员就该不该开放各个厅室的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按照惯例,斐都斯塔的贵族们(这是《警钟报》对俱乐部成员的称呼)在狂欢节的星期一总要举行一次舞会。

“为什么今年不和往年一样呢?”隆萨尔问道,他刚刚在马德里做了一件礼服。

“因为今年的狂欢节有点死气沉沉,这都怪那些传教士。”佛哈说。堂阿尔瓦罗不久前将他塞进了俱乐部的领导班子。

“我们的情况确实不太妙,”俱乐部主任梅西亚说,“大部分小姐都将自己的身心献给耶稣会了。我确信不少女人衬衣里面都穿着苦行衣。”

“这太可怕了!”堂维克多大叫起来。由于他和梅西亚好得难舍难分,虽说他不是俱乐部的领导成员,也参加了会议。

“是穿着苦行衣,先生。”佛哈说,“不过,这不是讲经师的本领,他没有办法使那些向他忏悔的女教徒都穿上苦行衣和别的什么鬼玩意儿。”

“再说,他也没有要她们这么做。”隆萨尔说。

堂阿尔瓦罗发现金塔纳尔的脸红了。佛哈提到讲经师使他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常常跟他在一起。

“刚才主任说得对,今年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前市长继续说,“因为那些虔诚的信女们不会来参加了,以往这些人非常活跃,现在她们都一个劲儿地想当圣女了。”

“我倒有个办法,”梅西亚说,“我们得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让那些和有声望的家庭有联系的俱乐部成员去打听一下,他们家的姑娘来不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如她们能来,别的女人也一定会来参加。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全世界的耶稣会教士和赤脚修士出来阻拦,也不管用了。”

“好办法,好办法!”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每个人都表了态,说一定要争取几个人来参加舞会。

刚才受了佛哈嘲弄的堂维克多,这时不得不开口说:

“我保证把我妻子叫来,她不跳舞,但也凑个数吧。”

“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成绩。”有个领导成员说,“如果唐娜·安娜来参加,那她一定会带个好头,因为她早已隐居了……啊,这个头带得好!”

“确实如此。庭长夫人来参加舞会的消息一传开,那些头面人物一定都会来。”

“金塔纳尔先生,”前市长说,“如果您能动员您夫人来,俱乐部就让您立大功。”

“她一定会来的,佛哈先生。在家里我说了算,我只要稍加暗示她就会来。”

堂维克多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劲儿地骂自己不该参加那样的会议。他办不到的事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呢,但话已说出,再也收不回来了。

金塔纳尔已有许久没有阅读宗教书籍了,也不再去想可怕的地狱。前些时候他在宗教信仰上曾虔诚过一阵子,眼下他只相信,为了使自己的灵魂得到拯救,他应该行善。还有,就是每天起床、出门和睡前要画十字。他现在又津津有味地读起卡尔德隆和洛贝的作品来。他常常将自己关在书房和卧室里,朗诵那些著名剧作中的独白,还手执长剑,手舞足蹈。圣诞节的前夜,安娜就见到他在那么干,只是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来了。那天夜里,他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然后,就按他自己的方式庆祝耶稣的诞辰了。

金塔纳尔自己的宗教虔诚虽已消失,或者说已埋藏在心灵的深处,但他对他人的信仰还是十分尊重的。

“不管怎么说吧,”他自言自语地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我妻子现在已不准备成为圣徒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她的信仰,但我已不害怕了。她只不过和别的虔诚的教徒一样,多参加一些宗教活动而已,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成天将自己关在家里,叫人见了害怕。现在我敢对她说了,我一定要对她说……”

他真的对她说了,是在饭后说的。令他吃惊的是妻子没有竭力反对,她很快就同意了。他认为这完全取决于自己态度的坚定。“她知道我不会让步,所以,就同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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