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花命运的沉沦与救赎:马不停蹄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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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花命运的沉沦与救赎:马不停蹄的忧伤-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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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似是故人来(1)
一大早,尚书田刚在办公室坐好,茶没泡,报纸没打开,尚真就一头撞了进来。
  “爸,您认识许樱丹吧?”
  “谁?”
  “怎么?您不认识许樱丹吗?”因左耳失聪,尚真习惯性的向右侧偏着头。她眼神凌厉,言语间带有明显的质问和挑衅。尚书田摆摆手,示意尚真坐下。“坐下说,慢慢儿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用了,弄清楚我就走。”
  “你想问什么?”
  “许樱丹!您和许樱丹是什么关系?”
  尚书田沉默了。他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意外和惊讶。许樱丹?尚真怎么会知道许樱丹?她这么气势汹汹的难道是和许樱丹有关?而他,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说什么呢?朋友?依尚真的脾气肯定会追问是什么朋友?他该怎么说?普通朋友?好朋友?还是直接告诉她许樱丹曾经是他的对象,拿现在话讲就是女朋友、未婚妻,是周一蓝之前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是,当着女儿,尤其是当着尚真的面儿,他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往事如烟,转眼已经三十多年了,他其实做梦都没想到还会再和许樱丹碰面。而这个他曾深深迷恋又曾深深伤害过他的女人,总是谜一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后也是。但如今,他们俩到底该算什么关系,这一点连尚书田自己也不甚清楚。
  他看看尚真,后者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他略一思索,决定实话实说,但只说主干不讲旁支。尚书田明白,尚真和尚美不同,尚真做事扎实果断,颇有城府。但凡她能这样直截了当地发难,就一定是心里有底、证据确凿地有备而来。他不想,也认为没有必要因一个已没任何关联的女人再伤了父女感情。尤其是和尚真的感情。
  每次看见尚真,尚书田的心里总会涌起愧疚。坦白说,他不是特别喜欢尚真。泼辣能干的尚真和娇憨单纯的尚美相比,他更偏爱尚美一些。但是,他又不能不纵容尚真,作为父亲,他令她失聪。这种亏欠,让他从感情上一辈子都觉得对她不起。的确,从那以后,他基本上是在纵容她了。她不理他,视他如空气,他笑笑,并不计较;她鼓动周一蓝和他离婚,并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坚决要求周一蓝和他分床睡,他也笑笑。很多事,甚至她对尚美的横刀夺爱,他也只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嘴上从未流露过半句。
  尚书田大概知道一些尚美和李昂的事儿,是偶然一次被他在马路上恰巧撞见的。他晚上回家,坐在车里,经过海边一条马路时,看见尚美和一个男孩儿并肩站在斑马线旁。他让司机停车,趴在车窗上张望了一会儿。他发现尚美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在并不暗沉的夜色里,尚书田清楚地看见那个男孩儿个子瘦高,清秀儒雅。那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那一年,尚美刚满二十二岁,美院即将毕业,正在一家广告公司里实习。
  尚书田后来粗略算了算,差不多过了半年吧。半年后的某个周末下午,尚书田再次见到了那个清秀儒雅的男孩儿。这次,男孩儿被尚真牵着手,诚惶诚恐地站在他们家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尚真隆重地向他和周一蓝介绍:“这是李昂,我男朋友,我们准备明年春天结婚。”李昂低着头,尚书田看不见他的眼睛。周一蓝好像对这个准女婿很满意,热情地嘘寒问暖,絮絮叨叨。尚书田一直沉默,直到李昂告辞要走,他才突然冒出一句,“你知道尚真还有个妹妹吧?”那一刻,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李昂和尚真的表情:李昂的眼神是疑惑不解的,尚真的嘴角则露出了一丝不屑又强硬的冷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九 似是故人来(2)
也是那天,尚美借口加班,很晚才回家。她已经毕业,并且留在了当初实习的广告公司上班。之后的几天,她一直躺在床上,理由是太累了,需要补觉。大概四五天吧?四五天后,尚美重新走出了家门。尚书田发现她的唇边生出了一圈儿燎泡,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化脓,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错。尚书田当时什么也没说,他想既然尚美已经疗好了伤,那他就没必要再去触碰那些伤口了。何况,抢走李昂的不是别人,是尚真,是他一辈子心存愧疚却无法补偿的尚真!他又能怎样?
  想起尚美,尚书田的心又狠狠地疼了一下。因为尚美,他打心眼儿里从未接受和喜欢过李昂,也更加疏远漠视尚真。他一直奇怪,那么漂亮能干的尚真,那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尚真,什么样儿优秀男人找不到?怎么会偏偏看好了妹妹的男朋友?李昂的确不错,但凭尚真的能力和胆识,找个比李昂再好一些的也应该不成问题。尚书田想不通,他一直不了解这个大女儿。她的敏感和倔强,她的现实和果断,都是他难以接受和不甚喜欢的。
  然而,不喜欢归不喜欢,尚真站在这儿,问题还是要老实回答。尚书田想了想,恳切地说:“尚真,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你这一问爸爸感到很意外。许樱丹是爸爸很早以前的一个朋友,女朋友,差点谈婚论嫁的那种。后来没成,也就失去了联系,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吧?怎么啦?你怎么会认识她?”
  “不,我不认识她。”尚真依然向右侧偏着头,显然,她在认真倾听尚书田的每一句解释。但好像,尚书田的解释没有令她满意,她冷笑一声:“爸,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没有窥阴癖,也对您婚前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我想知道您现在和她什么关系?您不会想告诉我你们至今仍然失去联系吧?”
  尚书田再度陷入沉默。他突然感觉有点拿不准,不清楚尚真到底想知道什么?许樱丹是和他有了联系,就在不久前。他们见了一面,但那是偶然,并且什么也没发生。后来,许樱丹又特意找过他一次,提出要他帮忙找找拆迁办的熟人,争取多要套房子。尚书田当时没想答应,但就在他准备拒绝的一刹那,不知为何脑子里忽悠闪过一个人。这人姓郑,是他以前的老同事,确切说是他的一个老部下,如今在房产交易中心当副主任。尚书田和他交情不浅,平常时有来往,郑主任的小女儿去年大学毕业,还是尚书田帮忙安排进了文化局下属的艺术馆。他记得他当时立马儿就给郑主任打了电话,当着许樱丹的面儿打的。结果一问,那片棚户区的拆迁办公室是临时组建机构,郑主任的手下就有在那儿上班的。于是,尚书田在电话里郑重嘱托:“老郑啊,是我亲戚的事儿。什么亲戚?当然是很近的亲戚。我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多多关照才是。”郑主任也颇痛快,告诉他只要不违法,不要说这件事,就是比这再麻烦十倍、一百倍的事儿,他也一定会两肋插刀。打完电话,尚书田心情大好。他把郑主任的名字和所有联系方式清楚明白地写在一张纸上,递给许樱丹,说:“去吧,说你是尚书田的亲戚就行。”
  之后,也就是那天中午,他请许樱丹吃了顿饭。然后,就再没联系。他已经决定不再见她了,因为他发现他对她竟然还有感觉。当她哭着说“书田,我知道你恨我,你一直在恨我”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心竟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承认他是恨她,非常非常恨。可她说“那就好,恨就是还想着,还没忘。我不怕你恨我,我最怕的是你忘了我。书田,你要是真把我忘了可怎么办?”尚书田的心在许樱丹的眼泪里乱成了一团。他自己都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因一句话心乱如麻?他不喜欢这样。多少年了,他的心一直都是静如止水、无欲无求的。他需要这种平静,也根本不打算因为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女人而打破这种平静,不管这种伤害出自何种不得已的原因。一切已经过去,生活也好,生命也罢,都已没有任何从头另来的必要和可能。

九 似是故人来(3)
“怎么了爸?很难开口吗?那还是我说吧。”尚真在沙发上坐下,从皮包里拿出几张A4白纸。她把纸拿在手里哗啦啦翻看了一下,递给尚书田。“这是房产证复印件,碧海花园八号楼四单元402室的,您看看吧。”
  “碧海花园?”尚书田接过复印件,一边看一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尚美的房子吗?怎么了?什么时候办的房产证?我看看。”说罢,他戴上花镜,开始一张一张仔细翻看。
  “您看清楚了,这不是尚美的房子,房主可是曲克伟。”
  “不可能吧?”尚书田急忙翻找,找出写着房主名字的一张。一看,果然是“曲克伟”三个字。“不是说两个人买的,写两个人名字吗?怎么回事儿?”
  “哼,”尚真冷笑了,“怎么回事儿?要说怎么回事儿还得问您才行。 ”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不是帮许樱丹打招呼了吗?房产交易中心的郑主任不是您的老同事吗?合同上是两个人的名字没错儿,可您这一打招呼房产证就变成了曲克伟一个人的,奇怪吧?”
  尚书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他沉着脸,说:“你说清楚,一五一十的,别卖关子。我跟郑主任打招呼和尚美的房子有什么关系?跟许樱丹又有什么关系?”
  “您不是跟郑主任说许樱丹是您亲戚吗?亲戚办点儿亲戚之间的事儿,都跟您说好了,您没意见,让郑主任多多关照。最好许樱丹怎么说就怎么办,只要不违法就行。是您的话没错儿吧?”
  尚书田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依然沉着脸,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尚美的房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尚真腾一下站了起来,劈手夺过尚书田手里的复印件,一字一句地说:“许樱丹是曲克伟的小姨,她找您办的事儿就是这个。您没意见?把尚美的名字去掉您没意见是吗?”尚真停顿了一下,继而,她用异常犀利的眼神看着尚书田,“您从小讨厌我我知道,没关系,我也不需要您对我好。但这次不是我,是尚美,是您一直疼爱的尚美啊!曲克伟这是攀上高枝儿了,要卖房子,要撵走尚美,尚美怎么办?您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作为父亲,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而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利益,您不觉得过分吗?”说完,尚真一转身,愤然朝门口走去。出门的一瞬间,她背对尚书田,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您早知道尚美不结婚了是吗?是许樱丹跟您说的吧?那您一定也早知道她和曲克伟的关系啦?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尚真的声音带着哽咽。旋即,走廊里响起一串急促细碎的脚步声,笃笃地敲击着地面,渐渐远去。
  屋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满满地洒在尚书田宽大的办公桌上。此时,虽然已是六月,已是一个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的夏日上午,但尚书田依然觉得冷,非常非常冷。一股似曾相识的、发自心底的寒意迅速包围了他。他的胸腔、后背、四肢、大脑、感情、意识,全都被森然的寒气侵蚀着,业已麻木。他感觉自己再次坠入了那个巨大的冰窖里,冰凉冰凉的寒气仿佛一把雪亮的钝刀,在他业已麻木的躯体和灵魂上反复切割,那种缓慢、执拗,却无比持久的疼痛,让他只要一想起就万箭穿心、不寒而栗。这样的时刻,他往往不能思考,也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唯一晃动着的是一张脸,一张清秀雅致、风情无限的女人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九 似是故人来(4)
许樱丹的脸。
  某种程度上而言,许樱丹对尚书田是唯一的。她是他二十五岁人生经历中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受到爱情的女人。那些甜蜜、幸福,同时又饱含痛苦和屈辱的回忆,也是尚书田对于青春和往事的唯一隐瞒。他常常想,如果没有许樱丹,如果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地相爱过,如果许樱丹没有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如果他没有收到她已在上海结婚嫁人的确切消息。那么,他的人生肯定会是另一番模样:他不会那么快相亲,不会在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匆匆娶了小学教师周一蓝,不会转业回青城,不会生下尚真和尚美,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那么,又会有什么呢?年过半百的尚书田,在一次又一次的假想中终于明白:人生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一段一段的路途,也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前进。至于那些被放弃的路口、被错过的人,也只能在无数次的如果、假设和冥想中再度与他们汇合、重逢和相聚,然后,在无边的虚无里,带着喜悦和伤感,重走一遍那些早已被时光带走或改变的来时路。
  尚真走后,尚书田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尚真,不,因为尚美,因为尚美和曲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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