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罗神父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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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罗神父的罪恶-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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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必须加以处罚这一款仍予以保留。”随后,他又引证了各种训令、英诺森九世和亚历山大七世的法令、教皇法以及其他可怕的法规,咕咕哝哝地说了些拉丁文,把女士们全唬住了。

“教义就是这样的,”他最后说,“不过我看,最好不要大惊小怪。”

唐娜·若塞帕插嘴说:

“可是,我们不能让被处绝罚的东西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让我们的灵魂担受风险呀。”

“一定要把它毁掉,”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大声说。“把它烧了!把它烧了!”

唐娜·儒瓦基娜·甘索索把阿梅丽亚拉到窗口的凹进处,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阿梅丽亚很狼狈地承认她还有一些,一块手绢,一只旧手套,还有一支麦秆做的烟嘴,可她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

“拿来烧掉,拿来烧掉!”甘索索激动地喊道。

客厅里回荡着老太太们嘁嘁喳喳的声音,她们心里充满圣洁的怒火。唐娜·若塞帕和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怀着恶意的喜悦谈论着火刑,她们带着宗教法官虔诚地剪灭异己的那种得意心情玩味着这个字眼。阿梅丽亚和甘索索跑到卧室里,翻检着衣橱里的白色内衣、缎带,抽出了小抽屉,想找到那些被逐出教门的东西。胡安内拉太太也在帮忙寻找。在她平静的客厅里,突然闹出这么一场宗教裁判所的autodafe①来,这叫她感到又惊又怕。随后她便躲到大教堂神父的身边去了。他咕哝说了几句什么“私人诉讼的宗教法庭”之后,便舒舒服服地在扶手椅里坐下了。

①拉丁文:判决仪式。指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对异教徒判处火刑或对异端邪说的书籍进行焚烧的判处仪式。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随随便便地丧失对教士的尊敬了,”纳塔里奥小声对阿马罗说。

教区神父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于这一番吵吵闹闹、群情激愤的哄乱感到心满意足,因为这证实了女士们对他的爱戴。

可是,唐娜·若塞帕等得不耐烦了。为了怕传染,她用披巾的尖角拎起那本《全景》,对正在卧室里面继续狂热地搜索抽屉的人大声喊道:

“你们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在这儿,在这儿!”

说话的是甘索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烟嘴、手套和棉布手绢。

女士们乱哄哄地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胡安内拉太太是个好主妇,她跟在她们后面,好在她们点燃火以后照看一下。

现在只剩下三个神父了。他们彼此望了望,大笑起来。

“女人们的身上附着魔鬼呢,”大教堂神父意味深长地说。

“不对,先生,不对,”纳塔里奥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我笑,是因为这件事看起来显得很滑稽,可是这种感情是件好事。它证明了对教会的真心虔敬,对邪恶的恐惧——说真的,这种感情是极好的事。”

“这种感情是极好的事,”阿马罗附和说,他也很严肃。

大教堂神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

“她们要是能抓住那个人,她们对他也也会这么干的。我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我姐姐就有这股劲头。她是个裙钗队里的托尔克马达①。”

①托尔克马达:见第六章第八一页的注解。

“这话不错,这话不错,”纳塔里奥表示赞同。

“我可抵挡不住诱惑了,我要去看一看执行处决的情况,”大教堂神父大声说。“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三位神父走到厨房门口。女士们都在那儿,站在火炉前面。熊熊的火光照着她们,把她们身上披着的黑斗篷衬托得轮廓鲜明,显得十分奇特怪异。鲁萨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吹火,她们已经用一把大刀子把《全景》的封面割下来;书页在火中卷曲、变黑、红光闪闪,在通红的火舌中飞上了烟囱。别的东西全烧掉了,只剩下那只羊皮手套。她们用火钳把它往火焰里推,但白费力气;它冒出浓烟,变成黑糊糊一团、狰狞可怕的东西,可是就是烧不着。它的顽固不化可把女士们吓坏了。

“这是因为,他是用右手进行袭击的!”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满腔怒火地说。

“吹呀,姑娘,使劲吹呀!”大教堂神父看得很有趣,在门口出主意。

“哎,兄弟,请你不要拿严肃的事情取笑!”唐娜·若塞帕大声说。

“哎,姐姐,我看你是自以为比一个神父更懂得怎样去烧一样邪恶的东西吧?你倒很自以为是呢!吹呀,吹呀!”

于是,对大教堂神父的知识十分信赖的甘索索和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跪到地上吹起火来。其余的人在一旁观看,默不作声地微笑着,眼光明亮而冷酷,欣赏着这种取悦于天主的焚书仪式。火堆毕剥作响,火舌跳着、蹦着,好像在跳着轻快、活泼的舞蹈,光荣地发挥着它净化罪恶的古老功用。最后,在那堆燃烧的木柴上,不论是《全景》、手绢,还是那个被处以“绝罚”的书记员的手套,全都荡然无存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革除教籍的若昂·埃杜瓦多正坐在他屋里的床脚上抽泣着,以泪洗面。他想念着阿梅丽亚,想念着在济贫院路度过的那些幸福的夜晚,想着他即将前往的城市,想着他必须当掉的衣服,徒然地自问着:为什么人们会这样对待他呢?他是这么一个认认真真做事的人,向来与人为善,而且又那样爱她。

第15章

接下去那个礼拜天,大教堂里将举行唱弥撒。胡安内拉太太和阿梅丽亚穿过广场,去邀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她每逢赶集的日子,或是遇上镇上很拥挤的时候,从来不单独出门,唯恐有人会抢她的珠宝,或是破坏她的贞操。

事实上,那天早上广场上也真是挤满了川流不息的人群。男人们成群结队,堵住了人行道;他们神情十分严肃,脸刮得非常干净,上衣搭在肩膀上。女人们成双结对一齐走希腊哲学家,米利都学派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万物的本原,高高的胸脯上戴满了金项链和鸡心金首饰。店铺里,伙计们在摆满了印花布和亚麻布的柜台后边大声叫卖。在拥挤不堪的酒店里,男人们闹哄哄地交谈着。沿着市场,在一袋袋的面粉、一堆堆的瓷器和一篮篮的玉米面包之间,人们没完没了地讨价还价谈着交易。货摊前挤满了人,小小的圆镜子闪闪发光,念珠成串地挂在外面。卖蛋饼的老太婆站在厚木板柜台后面大声吆喝。镇上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们坐在各自的拐角上,哀声念叨着天父。

女士们身穿绸衣服,神情严肃,正赶去听弥撒。拱道上挤满了绅士们。他们穿着僵硬的新开士米西服,抽着价格昂贵的雪茄烟,享受着礼拜天的闲暇。

阿梅丽亚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收税官的儿子,一个大胆的家伙,大声对一群少年说:“啊,她使得我的心怦怦直跳呢!”胡安内拉太太和女儿赶快走过去,拐进邮局路,迎面遇上了利巴厄厄奥。他戴着黑手套,钮孔里插了一支石竹花。自从大教堂广场上那件“渎圣案”发生之后,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一看见她们就大声喊道:“咳,孩子们,那事真叫人厌恶!那个该诅咒的书记员!”他这几天太忙了,今天早上才抽出时间上教区神父那儿去,向他表示同情和敬佩;那位神圣的人,那位圣徒,当时正在穿衣服,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他看了神父的胳膊,赞美天主,那一拳总算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可惜她们不可能看到他的身体,他身上的肉多么细嫩啊;还有他那可爱的白皮肤——简直像是一位天使长的皮肤!

“可是你们会相信吗,孩子们?他现在非常苦恼哩。”

母女俩惊慌地说:“利巴尼尼奥,出了什么事啦?”

原来那个叫维森西亚的佣人,已经呻吟了好几天,那天一早已经因为发烧被送到医院去了。

“于是那位可怜的圣徒就连一个下人也没有了,一个人也没有了!你们能够想象吗?今天还不要紧,他要去跟我们的大教堂神父一块儿吃饭,(我刚才到他那儿也去过了,啊,好一位圣徒啊!)可是明天呢,以后呢?他现在用了维森西亚的妹妹迪奥妮西亚来料理家务,但是,啊呀,孩子们,迪奥妮西亚!我对他说了,迪奥妮西亚也许当个佣人不含糊,可她的名声太糟糕了!莱里亚没有人比她名声更糟的了。这个迷途的人,从来不跨过教堂门槛的。我能肯定,代理主教先生会亲自去训斥她的!”

两位女士连忙表示赞同,认为迪奥妮西亚不是教区神父先生雇用的适当人选。(她是个不履行宗教责任的女人,并在名声不好的剧院里做过戏子。)

“听我说,胡安内拉太太,”利巴厄尼奥说,“你知道他最好怎么样?好吧,我来告诉你,我已经对他提过这个主意了。那就是,你让他重新住到你们家里去。那才是最适合他住的地方,因为你们对他很好,会照料他的衣服,知道他的口味,而且到你们那儿去的都是些道德高尚的人。他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可是你们听我说,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来,他是很想去的。胡安内拉太太,你该去跟他说说。”

阿梅丽亚的脸色变得像她戴的印度绸蝴蝶结一样红。而胡安内拉太太却模棱两可地回答说:

“不行,我不去跟他说。对这些事我顾虑很多。你明白——”

“那就好像你们家里来了一位圣徒,我的朋友!”利巴尼尼奥热切地说。“记住这句话!而且这样可以皆大欢喜。我能肯定,就连我们的天父也会高兴的。好,再见了,孩子们,我得赶紧跑到教堂去了。你们也别再耽搁啦,弥撒马上就要开始了。”

两位女士走到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家,一路上没有吭声。教区神父先生有可能重返济贫院路,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出乎意外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提起。直到她们在唐娜·玛丽亚家门前停下来时,胡安内拉太太才一边拉着门铃一边开口说道:

“咳,这话不错,教区神父先生实在不能把迪奥妮西亚留在他家里。”

“天哪,那样就糟糕透了!”

她们把维森西亚生病,迪奥妮西亚去当替工的事儿说给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听的时候,她也有同样的见解:

“那样就糟糕透了!”

“我并不认识她本人,”那位了不起的夫人说。“可是我倒非常想会会她。他们跟我说,她是个彻头彻尾顽固不化的罪人!”

接着,胡安内拉太太又说起了利巴尼尼奥出的主意。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热情地表示:这是我主的神谕。教区神父本来就不该离开济贫院路的。瞧瞧,他离开之后她们遭受了多少劫难吧。天主不再降福给她们家了。遇上的尽是祸事——那篇通讯文章、大教堂神父的腹痛、瘫子的去世、那个丢脸的婚约(多么可怕!多么险哪!),还有大教堂广场上的丑闻……那幢房子好像中了不祥的邪魔似的。而且,让那位圣洁的人那样生活下去,跟那个连袜子洞也不会补的烂污货迪奥妮西亚呆在一起,那简直是罪过!

“其实,人家到你们家是再舒服也没有了,想要什么有什么。对你们来说,这也是一件光荣的事,你们会福星高照的。听我说,朋友,如果我不是单独一个人的话,我就要收他当房客了;我一直是这么说的。他在这儿也会挺舒服的。这个小客厅让他用多好哇,是不是?”

她四下里打量着自己的财富,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

这个客厅简直是个摆满圣徒肖像和敬神的小摆设的大仓库。在两只装了铜锁的黑檀木的五斗橱上,堆满了用玻璃罩子罩着、下面有垫座的雕像:有身穿蓝色绸衣的圣母,有头发卷曲、光着圆滚滚的小身体、两手伸出来祝福的婴儿耶稣,有穿着粗毛料法衣的圣安东尼①,有身上插满箭的圣塞巴斯蒂安②,还有留着胡须的圣约瑟夫③。一些阿尔科巴萨制作的富有异国情调的圣徒像是她非常得意的收藏:圣迪达乔,圣克利索洛以及其他许多圣徒的像。此外,还有教士的披肩,金属的念珠,橄榄核,彩色的小念珠,因为年代久远而颜色发黄的花边,旧的白色礼袍,玻璃的鸡心首饰,绣着姓名缩写J.&M.、装饰着小珠子的小坐垫,受过祝福的树枝,殉道者拿过的棕榈叶,放在纸口袋里的香料。墙上挂满了圣母的画像,虔诚的姿势各不相同——有的飘立在天体上空,有的跪在十字架的脚下,有的被利剑刺穿了身体。还有画着许多心的挂图,有的心鲜血直涌④,有的心喷出火焰,有的心光芒四射;在小镜框里,放着各种为私下举行的最心爱的节日准备的祈祷文:《圣母的婚礼》、《原十字架的发现》、《圣法兰西斯的钉痕》⑤,还有顶顶重要的《圣母分娩》,那是留着在四季大斋日⑥做祷告时用的。桌子上点着小灯,一切都准备就绪,每当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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