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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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厄3-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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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要啊~」

「你…」我张目结舌,指着那只殭尸猫,「牠…这就是你每天喂的…野猫?!」

我说你会不会太世界大同呀?!

「是看起来有点可怕啦,」唐晨急着叫,「但牠真的很乖、又有礼貌。虽然我不
知道牠逗留在这儿有什么缘故…但一定是有什么心愿的。我从来没听过牠说话,
但牠刚刚绝望的跟我道别…」

这下子,我真的生气了。

「来个人跟我说清楚!」我吼起来,「荒厄回来!」

我才不管她在赴什么宴会,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瞒我?!

结果这起死家伙(他们的确是死人…),你看我我看你,连荒厄都把头别开,没
个人讲话。

结果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排众而出,拭着泪,「都统领巫且勿发怒,请听小神上告
。」

我是认得她,她是咱们学校的地基主,娴静寡言的。她这么一说,害我也尴尬起
来,赶紧回礼,然后撤掉陷阱。

那只殭尸猫狼狈的爬起来,蹲在一旁。

「…仁王,当初就跟你说过,跟我一起来这儿,你就不听。」地基主哭起来。

殭尸猫居然垂泪,开口说,「慈娘,我自格儿要选这条路的。都统领巫且饶我,
请听我上告。」





坟山的另一头,原是木业兴盛之地,曾经非常繁华热闹,聚集好几万人口。当地
的土地颇有灵验,香火鼎盛,当时仁王是祂案下虎爷。

古来有认虎爷当契子的礼俗,当时祂名下不少契子。

但日后木业萧条,居民渐渐搬走了,土地爷让人请走了,却没迁移到虎爷。

当时村子还有五六户人家靠山吃山,虽然土地爷走了,但虎爷还在,逢年过节,
还是持礼虔敬,这位名为仁王的虎爷,也尽足了自己的力量,让地方安静顺利。
只是渐渐不流行拜契父的礼俗,祂也就没有契子了。

但时代变迁,这五六户人家也还是搬走了,只剩下一户守山员。那个守山员生了
个孩子,却向晚就开始哭到深夜。夫妇束手无策,邻村的老奶奶跟他们讲,这是
「哭暗乌」,让他们抱着孩子去认虎爷当契子。

隔了许多许多年,仁王又有了一个契子了。

「那孩子眼净,看得明,不免遭惊吓。」仁王哭着说,「我收过成千上万的契子
,这孩子…恐怕是我最后一个,难免破格偏怜了些…」

那孩子,看得到祂。话还说不清呢,就会喊虎爸。原本以为可以看着他长大…但
外地人造路,一看没有土地公,就把祠毁了,连祂的金身都不存。

「那孩子…那孩子…」仁王哭出两行血泪,「那孩子大哭大叫的冲到怪手那儿,
一面喊着虎爸虎爸…真不知死,危险呢。五六岁大的孩子,让人怎么放得下…」

毁了金身,他只剩下一缕精魄。但当天契子就发起高烧,嘴里就是嚷着祂。开了
道路,就归别人管了。老大爷听说了这事,请他们去那儿存身,慈娘也劝祂,但
祂就是放不下那稚嫩的呼喊。

「没了金身,你能做什么呢?」慈娘愁眉说。

但那孩子快惊风死了。祂一咬牙,「管顾不得那么多了,慈娘,妳去吧。最少可
以看顾他长大…」

祂当晚就夺舍到一只出生不久的小虎猫身上,不管大人怎么骂、怎么赶,都躲在
床下替契子赶走邪祟,差点饿死。大人这才心软,又看祂来了孩子就退烧,这才
养下来。


我听得全身发冷。祂居然放弃神格寄生到畜生道!就为了一个人类病儿。

「我自格儿选的,算什么?」祂短短的笑了一下,「神明啊,寿命也不是无穷无
尽的。我的寿算也差不多了…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高尚的神格。这是我最后一个契
子了…也不过是早些时候死。但猫的一生实在太短,我终于一病而亡。」

祂又哭了起来,血泪阑珊,「这孩子才刚上大学呀,都统领巫。怎么能够不活过
二十呢?所以我才苟且偷生,从坟里爬出来,用这样羞耻的模样出现。伤这孩子
我比谁都疼,但我没办法呀。灾厄自有定数,我只能把大厄化整为零,成为小灾
。求您饶了我吧!明天他过了最后一灾,就可以活下来了。求妳可怜我这片苦意
吧!」

他放声大哭,原居民同声悲泣,荒厄早就飞远了,躲在角落,肩膀不断颤抖。

众生有情,我们拿什么回报他们?我们人类…拿什么回报他们?

我的眼泪不断的滚下来,连应该听不见的唐晨都哭了。我想,他是被深染了吧…

「…你们把我想得太不堪!」我气极了,「我若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撒手不
管…」

仁王泣诉,「老土地容我在此,就是说好不让妳知道。正因为妳不会撒手不管…
妳连罪贯满盈的老魔都怜悯,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话还没说完,祂就扑到我身上,然后跳到唐晨身上。

我只觉得脑筋一片空白,意识渐渐远去。

「容我无礼…」祂低了低头,就转身出去。我想叫住他,却已经昏了过去。

***

我和唐晨一大早就被发现,但昏到下午才醒。

醒来头昏脑胀,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抓着护士猛摇,「我学弟呢?我是说…李
耀声?」

她被我吓个半死,却被醒过来也抓着她猛问的唐晨吓得更呛。

还是来探病的同学跟我们讲,学弟又出车祸了,但这次意外的只有擦伤,只是受
了不少惊吓,神智不清的又哭又喊,刚刚打了镇静剂睡着了。

「他一直喊着虎霸虎霸,要人去救。」同学搔头,「我们学校有人叫虎霸吗?」

「他是一个人下山的吧?」

唐晨和我相视一眼,问明了出事地点,不管护士的叫喊,一起冲了出去。

出事地点在一个十字路口,现场已经清理过了。但有滩乌黑的血迹。

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但我知道一定要找到。

「这里!」唐晨叫。

我赶到他身边,眼泪夺眶而出。仁王的猫身支离破碎,已经开始僵硬。

人类、人类…究竟要用什么来回报这种有情?

那只死猫微微弯了嘴角,涌起一片金色的雾气,非常稀薄。

我终于真正的见到仁王。

那是一只金色的大老虎,斑纹粲然。额头的花纹成一个「王」字。委屈祂在猫身
苦捱这么多年。

祂向我低头,仰天发出一声喜悦的长啸,就渐渐消失了。





不不不!我想替你做一些什么,最少让我作一些什么啊!

我什么都不能做,但唐晨却伸出手。「有很多人挂念你呢,仁王。来吧…」他居
然徒手抓住金色的雾气,渐渐缩小,成了他掌心一个金珠子。

「你也想看契子平安的大学毕业,娶妻生子吧…」唐晨慈爱的对那金珠子说,「
所以,还没有了呢。」

他的神情和悲悯,害我差点跪下来。


后来我让唐晨载着,越过我们学校,到另一边的山去。找了两天,才打听到仁王
以前所在的祠。

但村子早就废了,只有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

唐晨却再次吓到了我,他从齐腰草丛找到一个破片,看那虎纹应该是仁王金身的
一部份。

我拿着碎片,唐晨取出放在热水瓶里的金珠子,跟碎片融在一起。

之后世伯寄来了一个陶瓷烧出来的虎爷像,还没有开眼。唐晨亲手将碎片放在神
像里,并且画上栩栩如生的眼睛。

于是仁王抬头看着我们。

这一刻,我哭得非常厉害。众生有情,而身为人类的我们能够用这种无用的能力
回报,真的是太好了。

我哭得这样厉害,连唐晨抱住我都没时间想到起荨麻疹。

***

但我捧着仁王去塞到老大爷案下时…被骂得狗血淋头。

仁王夺舍基本上就是一条罪,干涉人的寿命更是罪不可赦。但是唐晨出手救了,
老大爷不能对他发脾气,只好把气出在我头上。

我只能低头称是,然后放上花了我一个月打工费的昂贵香槟。

「妳算算妳多少鬼使败神!我是犯了什么灾星让妳这样添人口和添乱子?妳说啊
妳?!」

我搔了搔脸颊,「…缘份?」

「我跟妳只有孽缘有什么缘份妳说!…」祂骂到口水喷星。

骂是这样骂,但仁王要走,祂更暴跳如雷的吼了好一阵子,不准祂走。

我说我们这个傲娇的老大爷…


唐晨做事都难免带点尾巴,我是了解。但他这个前任贬神(还是天魔)亲手开光
的虎爷,难免又更…你知道的。

所以传说我们学校有只大老虎出没,还把一个外面来的小偷吓得尿裤子。

至于我那个学弟嘛…我想他小时候的净眼,现在早就没有了吧,只剩下一点感应
。但有回我去上供,看到他痴痴的望着案下的虎爷,脱口而出,「…虎爸。」

后来初二十六都会遇到他,他总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害怕,但都虔诚的朝着案
下烧香。

仁王很高兴,却也尴尬。「…长官,孩儿不懂事,不知道要跟您先打招呼。」

「我可不知道喔。」老大爷偷偷擦眼泪,还装得一本正经,「他来跟契爹讲话,
关我什么事情。」

搔了搔脸颊,我赶紧拜一拜走人。

肩上一紧,荒厄总算知道回家,唧唧聒聒各路神明、大妖小怪的八卦。我是很高
兴看到她,但实在聒噪得受不了。

「荒厄。」我说,「那天仁王说祂的故事时…妳哭了是吧?」

她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讲话也结巴了。「我、我我我…我哪、哪有!妳胡说八
道!」她又怒又急得搧了我一翅。

没理她搧翅,我抓着她狞笑,「原来荒厄也会感动哩,我们家的娘娘真是心肠越
发软啦~」

「妳妳妳…没有!才没有!」她又羞又气,干脆滚地撒泼,「说没有就没有,哇
呀呀,偏妳贼眼乱瞄!谁哭啦!没有没有没有~」

我大笑起来,俯身抱起那只同样傲娇,也会掉眼泪的鸟王。

众生有情,愿我也能相等回报。


(仁王完)



之五 代言


时序渐渐推进到十月末。

最近天气真的有点诡异,通常都是大晴天,下场雨就冷得要命。咱们学校号称刷
新最高学府海拔,一大清早就有云在穿堂飘,同学都会互相打趣「朝穿皮袄午穿
纱」,让这秋雨洗一洗变化就更剧烈了。

对的,我又着凉了。这次没咳嗽,但我把鼻子擤到脱皮了。唐晨随身都会带湿纸
巾,看我又用面纸眼泪汪汪的擤鼻涕,就会劝我改用湿纸巾。

「很贵。」我瓮声瓮气的说。

「但妳脱皮了。」他一脸哀戚的递上绵羊油。「打工别做了吧?」

我吸了吸鼻子,「下礼拜一就有专业人士来接班了。也就巡逻今天晚上而已。」

「那今晚我陪妳巡逻吧。」他很坚决。

我无力的看他一眼,知道他犯了牛脾气。我很不会跟人吵架,何况是唐晨。反正
最后一天了。

于是我最后一天的打工,声势浩大。宴来宴去,荒厄终于腻了,她站在我左肩,
唐晨在我右边,后面是依恋唐晨生气的原居民大队。稍微有点灵感的同学望风而
逃,我猜是有点像百鬼夜行。

等我巡逻完,后面密密麻麻,全校的原居民几乎都来了,包括那群少年郎。

唐晨有点吓到,「…我们学校这么多呀?」

擤了擤鼻涕,疲倦的点点头。我跟他们挥手道别,他们七嘴八舌的。

「反正很快就会跑掉,妳还是得回来巡校园。」「这次的不知道可不可爱?」「
我想了好多吓人的新把戏哪!」「我也是,好期待啊…」

…千万不要。我这种破烂身体没办法继续打什么工了。

我殷殷告诫了好一会儿,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倒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
欲试。

算了,专业人士总比我这半吊子强。他们这些家伙皮成这样,也该来个严点的专
业人士管管。

摀着疼痛的鼻子,我吩咐鬼使去老魔那儿上供,跟他致意我人不舒服。就上了唐
晨可怕的哈雷,闭着眼睛祈祷到山下。

我的打工到此为止了。说真话,还有那么一点依依不舍。

「妳是舍不得薪水袋吧?」荒厄打了个呵欠。

我忍到下车才跟她打成一团,不是唐晨把我架住,又笑又劝的分开,还很有得打


***

刚好周末连假日,在家几天。唐晨这个标准的好学生,居然翘掉两堂课也待在家
里。

「干嘛逃课?」我在咖啡厅外的秋千晒太阳。

「开学到现在,各忙各的,我觉得好怪。」他坐在我旁边的秋千,荒厄在他怀里
打瞌睡。「…我还是习惯跟妳同进同出。」

「你高中女生喔?连上洗手间都要一起?」我摇头。

「男女洗手间不同。」

…你的意思是,若洗手间相同,你还要跟我手牵手一起去上厕所?

「我一直以为你很独立呢。」我轻轻晃着秋千。

他摸了摸鼻子,「是呀,我一直也这么以为。」就温爱的轻抚荒厄的背。

我没说什么。但我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脸孔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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