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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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分了-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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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给荒了。不但加盖了大戏楼,还在园子北头加盖了好几所四合院,为的是收风水,认为四合者,福相合、禄相合、寿相合、喜相合。四合归一,就是无忧居士,亦可谓之全人园子大了太散,不收福聚气。住在四合院里才稳妥”。   

  “稳妥”二字引起了包章京的话题,举杯和文帮办相碰,说:“国人最讲‘稳妥’,所求也就是‘稳妥’。其实,‘稳妥’未必‘妥当’。以京中的四合院而言,最古也就是前明所遗。溯而求之,推而论之,四合院之始当在西周。野有井田,居有四合院,势之必然。将来定有考古成果能证吾言不虚。   

  “天子以九州为宅,也就以九州为四合院。筑长城就是修院墙,关起门来过日子。天若假秦始皇之年,他非环中国筑长城不可。历朝历代视长城之内为‘化内’,视长城之外为‘化外’。西方的地理学有‘板块’之说,中国由三大板块所组成:行省系农耕板块,理藩院所辖是游牧板块,海外奉正朔之国与华侨乃海洋板块。三大板块本应一体,可是历代朝廷对海洋板块是‘弃之’,视华侨为自弃王化之人。只有永乐年间,有郑和七下西洋之举,大振中华之雄风,可谓是对海洋板块的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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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7)         

  “对游牧板块是‘羁縻’,对农耕板块是‘治之’,所治之道是王羁杂之,外儒内法。‘爱民’是虚‘牧民’是实,视子民为牛马。‘羁縻’之术则是分而治之,分而用之。故藏有前藏、后藏,蒙有内蒙、外蒙。以蒙地而言,行政建制上盟、旗各不相统,理藩院鞭长莫及,势如一盘散沙。藏人、蒙人皆中华赤子,‘理藩’二字谬矣。”   

  文帮办听到此处哈哈大笑,说:“正道兄是蒙人,颇不以‘理藩’二字为然。小弟乃满人,但朝廷视山海关外的龙兴之地亦如敝屣。甲午之败,签马关条约,太后明谕‘以根本为重,边陲为轻’。所轻系割让辽东半岛,爱新觉罗氏的祖陵在焉。‘根本’二字不知何指,台湾系行省,割之。海洋板块可弃、游牧板块可弃、农耕板块亦可弃,不可弃者何?”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文帮办又把两杯酒斟满了,举杯酌了一口,说:“天子以九州为宅,这个最大的四合院金瓯已缺,分、乱、拆势所难免。四合之说实难自欺。天合,西人何能以兵相欺;地合,长毛、捻子何能席卷半壁;人合、己合,何有党争?何有民愤?何有家怨?何有己懑?大小四合院都难合,更难关起门来过日子。可是国人仍愿囿于其中、困于其中、囚于其中。”   

  说罢,二人将斟得满满的酒干了。包章京尽酒之后说:“天合、地合、人合、己合确实是治国、治家之道。天合者,顺乎天道;地合者,就于地理;人和者,怡缘乐德;己合者,所思、所言、所行与天、地、人谐。天有序,人有情,天人合一,也就是序与情合一。序至大止于理,情至高得于仁。人之情,亲情为始为先。言序不忘情,言情知守序。即世人所说的‘天理良心’。   

  “若言中国是个最大的四合院,院内应是各族合、各地合、上下合、左右合。家族的大四合院、家庭的小四合院亦然。院内之人应有认同感、亲合感、向心感、凝聚感。否则,合之何益?强而合一,居住在四合院中的人也就是囿于其中,困于其中,囚于其中。   

  “大道之行,在于‘和’不在于‘合’。明于‘天人之分’,方可言‘天人合一’。万物皆是‘合二而一’,故有‘一分为二’。智者求‘和’不求‘合’,以和趋合,趋合为至。合则有生分之趋,离分、合而得其中,就是一个‘和’字。求和趋合,是哲理、至道。大宽无度、大爱无涯、大仁无道、大慈无教、大用无方、大同存异。大同之道也就是存异、和异之道。若溯本真,存、和之中所异自化自解。   

  “四合之说皆小器哉!小器哉!器小,气也就更小。孔夫子有云:‘人失之,人得之。’孟夫子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由此看来,两夫子亦难囿于四合之居。”   

  文帮办又斟满了酒,说:“正道兄所言的四合之说,可谓至言。小弟游历过欧美各国,外交虽然没有真办过,但民风略知一二。西方的城市有社区之分,甚为严格。不同身份的人,居住在不同的社区,实难逾位。   

  “中国则不然,华居、陋室比邻而立,大家均住在四合院里,都关起门来过日子,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贵贱、贫富都共处于一个胡同之中。这也是四合院的大用——对外封闭。   

  “由四合院组成的宫廷是封闭的,府邸、豪宅亦是封闭的,简易到双雄夺主的小四合院,也是封闭的。可是现在大小四合院均是欲封难封,欲闭难闭。外人恃强,破门而入;家人恃亲,欲分之。四合院的主人若没有能力将四合院封闭起来,分、乱、拆也就是势之必然了。   

  “正道兄是做学问的人,在象牙之塔上俯视人间,所见多是内涵;小弟是入世之人,熙攘人间之中,所见多是外延。四合院的内涵、外延,均属难全、难存。可是现在国人还在忙着建四合院、修四合院。不知正道兄若是起第,系何格局?”   

  这一问,使得包章京有些惘然了,端详着手中的酒杯入了神,似乎要在这杯酒中找到答案。良久,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大概还是四合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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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8)         

  “正谊兄若是起第将奈何?”“家兄自从弃官经商之后,颇为务实,更为入世,我想也会盖四合院。”   

  文帮办笑了,“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若是建宅,无疑也是四合院。小弟是随时之人、随世之人、随势之人,三随之侪,焉能不是四合居士。”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也只能一笑。然后又双双斟满了酒,举起了杯。   

  兆四爷酒后吐真言   

  惠三爷走了,佟六爷一个人静静地品味着六安瓜片的苦韵。苦中蕴清是茶谛亦是人谛。茶是苦中清,人是清中苦。人有时耐得了苦,但是耐不了寂。佟六爷就是耐不了寂的人,饮罢苦茶之后,不愿与寂为伴,就打算奔北堂图书馆,那里的阅报室里有《京报》、《中西闻见录》、《官书局报》、《官话政报》、《京师公报》、《京话日报》。这些报有教会办的、官方办的、也有民办的 。   

  见佟六爷要起身,王掌柜忙招呼说:“茶还酽着呢,不再多坐会儿?”“时候不早了,我去教堂看看这几天的报纸。”佟六爷边说边向外走。王掌柜说:“打明天起,我这友贤轩就有报纸看了。”佟六爷停了下来:“您这话可当真?”王掌柜把手中的铜壶放到了桌上,郑重地向大家宣布:“和天汇轩说妥了,每天晚上上板后,我们家小五去取当天的报纸。明早上您一进门,准有报纸瞧。”   

  大家全乐了,兆四爷说:“您是捡剩,我们是喝二锅头。好在看报纸不是娶媳妇,不怕二水货。”佟六爷说:“天汇轩还算办了件好事,如果不是看新闻,我就不用往西什库跑了。”   

  “哪有白捡的好事呀,我们小五得帮着把脏土倒了。”王掌柜一边给客人续水一边嘟囔着说。   

  佟六爷走了,兆四爷指着他的背影说:“佟六老向西什库教堂跑,别是想入教去当二毛子。”那五爷赶紧摇手:“这可不能随便说,六爷不是那种人。”   

  兆四嘿嘿一笑:“当二毛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教堂也关钱粮、分房子,我立马就入教。当和尚得受戒,剃成个秃驴还得烧六个疤瘌。不许吃肉不许喝酒,不许娶媳妇落个断子绝孙。当二毛子不用受戒,叫什么受洗,往身上洒点圣水就行了。当官娶妻,吃、喝、玩、乐,悉听尊便。要是也关钱粮、分房子,我看您准入教。”   

  那五爷的嘴动了几下,才说出了句话:“我按天理良心办事。”兆四爷的话可来得快:“我告诉您吧,‘盘古开天未开理,男儿有志不呼天’。良心二字就更甭提了,良心几个子儿一斤?猪心有价,良心没价。‘良心都让狗给叼去了’,这句话说得最透彻。猪心人吃,良心喂狗。您要讲良心,这辈子就甭想分上房。”   

  那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玉大爷看不过去了,拍着老腔说:“咱旗门的人讲理,更讲礼。理就是道,要讲道理。礼就是序,什么事都得有个长幼尊卑,有个先来后到,这就是规矩,分房也是一样。有了规矩就按规矩办。”   

  兆四爷变成了那五爷,半天都没接上腔。玉大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找了个台阶说:“逢事都得想开点,向前看。闹长毛时钱粮是半数,中兴后不是就关满数了吗。朝廷定下的规矩,坏不了。”   

  兆四爷长叹一声:“朝廷定下的规矩要是算数,我可就乐了。顺治帝的上谕,满汉分城而居,分城而治。旗人居内城,汉人一律迁往外城。内八旗外五城可是朝廷的定制。这规矩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就坏了。要是这规矩还算数,咱们能没房住吗?不盖官房都住不过来。”玉大爷听了后不吭声了。   

  王掌柜提着紫铜壶挨桌给续开水,见玉大爷、兆四爷、那五爷都发呆,就找个话说:“小哥俩怎么没来呀?”   

  那五爷叹了口气:“忙呀,都上积水潭观音庵练功去了。神拳马五在那办了个武术社,小哥俩拜了师,打算学两手,混个饭辙。要说起来,满七爷是理藩院的家世,祖上是管驿站的,他家的几个老爷子都在外蒙的库伦、恰克图当差,专和俄国人打交道,也阔过。曾八爷是宗人府的家世,二百年前和肃五爷沾亲,也早五世恩尽了。小哥俩肚子里没有什么文墨,腰板还可以,顺天府考试有八旗的额定,想考个武举人,挑个王府侍卫。”一听“考”、“挑”二字,兆四爷又恼了:“考什么呀!挑什么呀!本该是世职、世差。就跟分房一样,宗人府属下的黄带子、红带子都分了,那咱没的说,谁让人家姓爱新觉罗,玉牒上有名字。内务府属下的包衣三旗更邪,苏拉全分上了官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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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一、盼官房的人急坏了(9)         

  王掌柜不懂满语,好奇地问道:“苏拉是什么差事?”兆四爷火更大了:“苏拉就是占不上兵额的‘使唤小子’、‘打杂的’。内务府三旗的人都是包衣,包衣就是家奴,别说上三旗的人不拿正眼看他们,就是下五旗的人也不和他们通婚,可是人家发了。‘树小房新画不古,不问就是内务府’,皇城里的旗地都让这帮奴才给占了盖私房,司库的小差事,往大了说也就是苏拉的领班,可也能住上两进的四合院,他配吗!   

  “这年头是满洲不如蒙古,蒙古不如汉军,汉军不如汉人,无亲疏之别。上三旗不如下五旗,下五旗不如包衣旗,无尊卑之别。贫富之别倒是越来越大了。谁有钱谁是爷,谁没钱谁是孙。有钱就能买官,当官是为了赚钱。官是买来的,当上官了要不搂钱,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就不知道有钱的人合起来,能不能把大清国给买了去。”   

  玉大爷见兆四爷的话出了格,连忙劝解说:“咱两黄旗是太祖、太宗的亲旗,天下是咱们帮着打下来的,要说祖上,都有点来头。太后、皇上忘不了咱们,两黄旗是根本中的根本。别说是下五旗了,在上三旗中,正白旗也不能和咱们相比。两白旗的东官房,两红旗的西官房,格局都不行,是双雄夺主。”   

  提到双雄夺主,兆四爷的话又来了:“道光爷盖官房时,为了省工、省料、省地皮,格局上都是双雄夺主,结果闹起了长毛,长毛北伐,一直打到直隶的杨柳青,差点就到了北京。后来英法联军打进了北京,这双雄大概就是长毛和英法联军。”   

  那五爷听了后连连摇头:“快别说了,什么事都怕应验,这双雄根本就没有,更不会夺主,长毛平了,英法联军退了,北京是块福地,什么时候都能化凶呈祥。”   

  玉大爷听了这话后连连点头:“吉地建吉屋,就叫全雄护主吧。”兆四爷哑然一笑:“夺主、护主我不管,官房分下来时让我住北房就行了。”玉大爷摇了摇头:“要是夺主,就别住北房了,谁住进去谁倒霉。”   

  兆四爷长嘘了一声:“护不护不知道,双雄遮主是真的。东西厢房挡住了北房、南房的东西间,东西厢房之间也就是八九尺宽,风水都挤没了。住在这院子里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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