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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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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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灯火尚未熄灭,炭火正盛,融融如春。周渊随手向炭盆中又丢了几块素炭,就坐下来烤火。萧雅婧脱下羊毛毯子,仔细打量着周渊,叹道:“长得真像,比境安郡主还要像。”说完又下跪行礼:“奴婢参见郡主,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周渊搓搓手,倒了一杯温吞的茶水递给她,又指着一张凳子示意她坐下。萧雅婧不敢深坐,只挨了一个边坐了。

    周渊说:“本宫听你说话,倒有些事情要问清楚你。”

    萧雅婧道:“郡主所问,奴婢自然是要答的。”

    周渊点点头,问道:“你说我母亲是绝食自尽的,你可知她为什么要绝食么?”

    “回郡主,奴婢不知。”

    “是谁将你发配到北方去的?”

    “回郡主,是皇上。”

    “为什么?”

    “回郡主,奴婢不知。”

    “你女儿怎么会在南朝?”

    “回公主,她随境安郡主去了南朝了。”

    周渊大奇:“她叫什么?”

    “回郡主,她在家中叫雪儿,她去了南朝叫什么奴婢却不知道了。”

    “她跟随郡主去南朝做什么?”

    “回郡主,小女原本并没有跟着使团去南国,只是去年秋天时,皇上派人来将雪儿接走,雪儿好容易托人带信回来,说是去南朝服侍郡主去了,若服侍得好,准我回盛京。只是她至今没有音讯,叫奴婢好生担心。”

    “你说你女儿是服侍郡主的,本宫这里恰巧有几个曾经服侍过郡主的丫头,既这样,明天就叫了她们来,让你瞧瞧,且看看是不是你的女儿。”

    萧雅婧双手发抖,捧着杯子,站起身来,连连道谢。

    周渊指着榻说:“夜深了,也不便为您重新找个房间,您且委屈一下,就在这榻上睡了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说着亲自移了枕衾和炭盆,看萧雅婧睡下,自己才睡下。然而这一夜,却无眠。

    萧雅婧千里迢迢逃到京郊,早已疲累不堪,不一会儿呼吸匀停,沉沉睡去。周渊却始终睡不着,终究还是披了一张羊毛毯步出房门,不自觉抚颌沉思,又来到了父母的墓前,一蹲身,也不顾地上的雪,就坐了下来,背靠墓碑。然而,思绪纷繁,心意难平,虽然天降大雪,然而她只觉得燥热,且越想越烦躁。

    不知不觉,天亮了。天亮的时候,周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似乎是刚闭上眼睛,便觉得姐姐就在自己身边,周渊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拉着姐姐的手,不忍放开,然而周澶说:“便是一生不见那又如何,何苦做小儿女之态。”周渊满含清泪,说道:“虽然如此,但我心里的苦,你又怎么知道?”周澶摇摇头,望向一边,却是周明礼和萧媛绮在招手,宛似十多年前年轻的摸样,周渊的心一疼,睁眼一看,只余白茫茫一片雪景和脸上凉飕飕的雪花,用手一摸,方知是一滴冷泪。

    忽听青草的声音说道:“公主,您怎么在这里,若病了,奴婢怎么担当得起。”说着将她扶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积雪。周渊一声不响,默默回到房中,只见绛草早已梳洗好,见了周渊,连忙请安,又说:“启禀公主,房中未知何人,奴婢不敢擅行,还请公主示下。”

    周渊道:“给她换套衣服,梳洗好了来见我。”绛草领命,走入内房,将萧雅婧叫醒,带到外间梳洗更衣。

    内间,青草打开妆奁,取出一柄青玉梳,右手扶着周渊的头发,左手轻轻的梳着。周渊只呆呆的,忽然镜中什么东西一闪,定睛一瞧,只见青草的右手掌心轻轻贴住周渊的头发,掌心微侧,周渊却已在镜中看到她掌心中一点淡淡的胎记,那胎记,恰似一朵绽开的梅花。周渊忽然想起了什么,遂笑问:“青草,你手心里纹的是什么,倒似一朵梅花。”青草回道:“回公主,这是胎记,自小就有的。”周渊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以前竟没有注意到,转念一想,自从青草与绛草来到自己身边服侍自己,向来是绛草给自己梳头,今日青草给自己梳头,倒是头一遭。周渊默默思忖半刻,忽如醍醐灌顶,一切都想通了。

    挽好了头发,净面更衣已毕,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说道:“臣禁卫军千户陈进求见公主殿下。”

    禁卫军乃是禁宫守卫,论理不应该来皇陵。周渊使个眼色给青草,青草便走到外间,说道:“将军安好,将军有什么事情么?”

    陈进说道:“臣启禀公主,昨夜接陵卫军急报,有流犯逃窜,进入皇陵,皇上恐怕公主受到惊扰,特遣臣来护卫。”

    周渊走到外间,只见萧雅婧已经梳洗更衣完毕,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周渊淡淡的道:“让他在外面候着。”青草连忙说道:“陈将军,公主尚未用膳,请将军稍待。”

    陈进应了声是,便不再做声。

    周渊扶萧雅婧走入里间,两人相对坐下,青草与绛草分站在萧雅婧与周渊身后。周渊轻声说道:“昨夜陵卫虽不敢得罪我,但已禀报宫中,陈进此行应是奉皇命来此处搜寻流犯。”

    萧雅婧忽然跪下说道:“求公主救命。”说着痛哭不止。

    青草忽然说道:“按大燕律,窝藏逃犯当处刖型,虽是公主,亦不能免责,你既是流犯,就当伏法,怎么能连累公主殿下?”

    周渊淡淡一笑,说道:“不妨事。有些问题还要请教雅婧阿姨。”说着将萧雅婧扶起。

    “请问雅婧阿姨,皇上为什么要将你发配边城?”

    “回公主,奴婢不知。”

    周渊沉默了一一会,说道:“发配两年,难道你从未思量过么?你若仔细想过,一定能想起什么。”

    萧雅婧抬起头,似乎发了一下呆,然后说道:“回公主,奴婢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奴婢愚钝,实在也想不到什么。想来,也许是因为奴婢知晓一些内情。”

    “是何内情?”

    萧雅婧浑身一颤,说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何不讲明白了,上慰旧主,下可保命。”

    萧雅婧不做声。周渊看了她半晌,又说:“境安公主已薨,如今服侍她的那些丫头们,都来服侍本宫了。如今虽不能保全你,但让你认一下你的女儿,倒是可以。”说着,示意青草去开门,又对绛草说:“将她们都叫到院子里,让雅婧阿姨瞧瞧她的女儿。”

    青草开了门,请陈进进来。陈进只走到外间门口,便站住不动,躬身行礼。周渊道:“陈大人,本宫昨夜拜祭时,遇到这位夫人也在拜祭宝镜公主,因此请她到房中一叙。你瞧,她可是你说的那流犯?”

    陈进看了萧雅婧一眼,说道:“回公主,正是。”

    周渊点点头说:“既如此,就带她回去吧。”

    “是。”

    “请问陈将军,按刑律,当如何处置逃犯呢?”

    “回公主,流犯逃离流放之所,罪加一等,当重新议罪。”

    周渊微微点头,说道:“请陈将军稍待,让她认了她女儿再去吧。”

    陈进愣了一下,只得说道:“公主殿下仁厚。”

    “本宫稍待也要与陈将军一同进京拜别父皇与母后。”

    绛草走入房中说道:“启禀公主,她们都在院中了。”

    周渊点点头,绛草便扶起萧雅婧,后者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周渊跟着走出门,萧雅婧对身前所站的十几个女孩仿佛只草草一略,便向周渊说道:“启禀公主,其中并没有我的女儿。”

    陈进挥挥手,两个禁卫兵走上前来带走了萧雅婧。
澶渊(七)
    雪绵绵不绝。一行百来人行得极慢,一方面因为雪地难行,另一方面境平公主体恤人力,时不时让大家歇息。就这样,原本这天应该已经到达南原,此时却还在盛京城外的至清县打尖。天色将晚,公主下令,今日不必前行,在驿馆歇宿。

    晚上,周渊正喝燕窝汤,青草与绛草服侍。忽然看见门外一个厨娘在那里探头探脑。门外茜草斥道:“好没规矩,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还不回厨房去!”

    厨娘一面向房中看,一面赔笑道:“姑娘别恼,只是因为有急事,又找不到报信的人,才斗胆到这里来,还望姑娘帮我传个话,我有事情要找绛草姑娘。”

    茜草冷笑道:“更没规矩了,到这里来也不给公主殿下磕头,混找什么人!”

    厨娘连忙趴下磕头,口称公主千岁。

    周渊听闻,连忙说:“罢了,绛草你去吧。”

    绛草应了,到门外喊了茜草进来服侍。厨娘爬了起来,拉着绛草去了。

    周渊又说:“本宫有些话要跟这里的驿丞说,青草,你替我去请他过来。”

    青草看了茜草一眼,应声去了。

    周渊喝了一口汤,轻轻的对茜草说:“说吧。”

    茜草轻轻的说:“回公主殿下,今天京城里来了两拨人,中午有人从京城里传来消息,绛草接了,奴婢不知道是什么消息。接着她就和青草撇开众人说了好一阵子话。”

    周渊点头道:“是了,午间用膳时,是素草与银草服侍的。”

    茜草又道:“黄昏时,奴婢又见京城来人了,与厨娘说了好一阵子话。因为那时青草姐姐和绛草姐姐都在服侍公主殿下用膳,因此一时不能知道这消息。想是什么要紧的消息,不然这厨娘不会这样无礼。”

    周渊道:“从明日开始,你大约也不用再盯着京城来的人了。”

    茜草连忙跪下:“公主殿下,是奴婢做得不好么?”

    周渊淡淡一笑:“你起来,不必惊慌,本宫猜想,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从京城来报信的人了。”

    茜草却不敢起来,周渊扶了她起来,又道:“你暂且下去吧。”

    茜草惊疑不定,退了下去。过了一会,驿丞来了,周渊也没什么可说,无非赞赏他接待周到,又给了赏钱,便打发他下去了。

    不一会,绛草和青草进来服侍周渊卸了晚妆。周渊看绛草双眼红肿,一望而知是哭过,便故意不提,只叫吹灭了蜡烛歇息。人已坐进了帐子,瞥眼只见青草不停的在用手指戳着绛草,绛草推开青草,又似乎十分为难,一侧身,眼泪如掉线的珠子,啪啪的落下,有一滴落在烛火上,烛火兹的一声,轻轻一摇。青草又赶上来要给周渊掖被角,走到床前,再也忍耐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绛草惊呆了,脸上的泪珠也忘记擦去。周渊闻声掀开帐子,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绛草赶上来说:“回公主,并没有什么。”说着拼命拉青草起来。青草却哭向她说道:“姐姐,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不如求了公主吧。”说着将绛草的手一拉,绛草也跟着跪了下来。

    周渊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绛草扳着青草的肩膀,要用手捂住青草的嘴,青草却极灵敏的躲开了。一面躲一面叫道:“求公主救救绛草的娘吧。”此话一出,绛草再也无力阻止青草,只伏地痛哭。

    周渊冷冷的说道:“你们终于来求我了么?”

    两人闻言大惊,齐齐抬起头来。

    周渊道:“绛草,你母亲就是萧雅婧,本宫早就知道了。本宫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想不到还是要等到这个时候。”

    绛草呆呆的道:“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你母亲亲口告诉我,她女儿是在两年前的秋天去了南朝的。我记得那时境安公主在南朝大婚,那么她的女儿当是皇上送给公主的陪嫁侍女。陪嫁的侍女有二十个,宦官二十个,如今都来服侍本宫了。萧雅婧被带走的那天早晨,曾指认那余下的十八人,然而她草草一看,便说其中并没有她的女儿。一个思女情切,不惜冒死罪逃出边城的母亲,在指认女儿的时候,应当仔仔细细的看上几遍,方能死心。不是么?因此我知道,她的女儿当在你们两个之中,是无疑了。想想那一夜我不在房中,你们两个当有足够的时间与萧雅婧相认。还有,向来是绛草你为本宫梳妆,那一日却换了青草。我就觉得奇怪。后来本宫也想明白了,原来绛草便是萧雅婧的女儿,绛草你那天是在为母亲梳妆,不是么?”

    绛草黯然道:“是。”说着泣不成声。

    周渊接着说:“你装作不认识她,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被禁卫军带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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