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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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沙-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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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问。

一天盛成美对大姐说:“你一天就忙你的,不晓得老汉去哪里了。”盛成秀说:“不是在老幺家里么?”盛成美说:“我去看了,没有找见人。”盛成秀问说:“石云情家里呢?”盛成美说:“爸爸不会去她那里的。”盛成秀说:“老大家里呢?”盛成美说:“我刚才去了来,也没有见人。我问大哥,大哥没说话,大嫂说老汉喜欢哪个;自然就住在哪个家里了。”

盛成秀丢下手里的活,赶紧跑去问老幺。

盛成楷结结巴巴的说:“不晓得……走……哪里……哪里去了,本来是在……我这里,他……一个人在……屋头,我……就来厂里上班了,后来……就……没……没有……看……看见他回来了。”盛老幺好容易才把话说完。

陈美玺说:“你日妈说慢点嘛,哪个球像你这个样子,说个话都说不称投。原先是在我们家里住着的,可有一天我们回去,他就不见了,鬼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

人们四处寻找,终不见盛月桥的影子,只好去派出所报案,说盛月桥失踪了。



盛成秀生意忙,没有时间去找父亲。盛成美不愿意去找,说:“照顾老汉是儿子的事情,儿子小时候吃的什么,做女儿的吃的什么,生病了就该当儿子管。做女儿的已经对得起他了,儿子吃鸡蛋挂面,女儿连汤都喝不上一口,儿子吃白米饭,女儿只能吃红苕叶。”

盛成厚对父亲的失踪不说好歹,这些天盛席氏把他盯的很紧,无论他去哪里,老婆都跟他一路,只要他开口说话,盛席氏就给他一顿臭骂,盛成厚就只当闷生不开腔了。盛成楷说:“你……们去不去找我……不管,可找……回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哪个……找回来的弄……到他那里去,我是不得管……的,当初如果不是……你们把他弄到医院……去治……疗,那阵逗……死……翘翘了,那得恁么多麻……烦事。”盛成美说:“你说这些话不怕天打五雷轰,老汉生病不管不说?还这样说话,你那些年的白米饭喂了狗,那些年老汉啷格对儿子的,啷格对女儿的,好的东西拿给你吃,我们吃些啥子?你摸到良心问一问。”盛成楷说:“大……米饭算……啥子好的嘛,现在多……的是。”陈美玺说:“别人家的老人都有十万八万的存款,老汉有啥子嘛,光人一个。吃了饭连扫把倒了都不拣起来,凭啥子我们一家人照看他,硬是倒了八辈子霉么?”石云情说:“老幺,你可要摸到良心想一想,依照我那些年的德性,你这样做就是科不平,你自己摸着肚子想一想。我们小时候过的什么是日子,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盛成楷说:“那时候日……子穷,怪得到哪……一个。我又没有……喊……他把鸡蛋白面给……我吃不……给你吃,再说鸡蛋白面又……不是啥子好……东西,现在的人肉……都吃腻……了呢。”石云情说:“你也在养儿育女了,你不怕你的儿长大了这么对待你,老汉那些年,把儿娃子当心肝宝贝,你说这样的话,真没有良心。”盛成楷说:“良……心好多钱一……斤嘛,现在都……是讲钱,老汉留……下来的东西值得到几……个钱,我现在找……饭吃都艰难,哪个爱……管他哪个去找……他。”“石云情气的说不出话来。盛成楷说:“别恁……恁格红眉毛绿……眼睛的,我……晓得,其实你……心头一直都……不安逸他,小……时候那样对……你们。你们会安……逸他?鬼……才相信哟。”石云情说:“如果把老汉找回来,我就挵他回我家去。”盛成楷说:“你别空……口说白话,现在老汉不……见了,你才这……样说,早…早做啥子去啦?”石云情说:“你还是人不是人?”盛成楷说“我……我啷格……啷格不……是人……人啦?这里没有你说…说话的资格,你……姓啥子?我姓啥子?你各……人滚,各……人爬,用……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盛成楷的话深深的刺伤了石云情,多年的辛酸涌上心头。说实话,石云情对父亲一直充满着怨恨。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儿,生下来就差一点被淹死,人家生活好好的又强逼她回去,回去了又把原本属于女儿的口粮拿给儿子吃,让女儿吃如今牲口都不吃的东西过日子,能说她的心底对父亲没有愠恚?

在他们那个年代,许多原本互不相干的人,就因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为了生存结为了夫妻。原本根本就没有爱,可在岁月的洗涤中,也逐渐滋生起了感情,也和睦的生活了一辈子。

多少人会把愤懑愠恚记挂一辈子?随着岁月的流逝,石云情渐渐淡忘了过去。如今日子过的轻松,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穿什么都能买回来。她已经没有心思,还去记挂着那些存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必定曾经发生过。盛成楷说她不是他们家的人,说她没资格去教训他!石云情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她不想和盛成楷理论,没有意思,只自己走了算了。她心里还是牵挂着父亲,不知父亲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石云情不得而知。


第三部第七卷 第六章

 



派出所没有消息,儿子不愿意去找,盛成秀忙着采购铜材无暇顾及,盛成美对老汉的失踪漠不关心,谁也不知道盛月桥究竟去了哪里。'。guanm。'也就在这个时候,嘉陵江开发公司来荔枝村征地拆迁。盛成美和盛成厚身处拆迁范围,切身的利益牵挂着他们,更没有心思去管父亲的事情了。

偶尔一天观看新闻联播。主持人的话吸引了石云情。“在巴县的一个山沟里,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耄耋老人。老人年岁很大,居住在山沟里的崖洞里。当地的人,谁也不知道这老人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老人把山里的一种叫铁扫把的落叶植物捆成扫把,每当乡场逢集,老人就把他捆扎的扫把拿去集上出售。老人的日子过的清苦。人们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不清楚,只说他是石家塝的人,可谁也不知道石家塝在哪里。

人们以为是当地的哪家老人和儿子媳妇赌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离家出走的,可当地查寻不出这个人的来历。老人口口声声的说,他的儿子要来接他。可好多日子了,一直都不见有人来找他。当地的人们想送他去救助站,可他哪里也不去,说要在这里等儿子来接他,说他是在这里等儿子。

老人走路有些不方便,谁知道前几天突然从半山坡滚下来,头部受了重伤,被当地的好心人把他送到了新桥医院,现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画面摇过来,石云情一看,那不是父亲是谁,即刻起身,拿上家里所有的钱往新桥医院赶去。



盛月桥刚清醒过来,见石云情来了,问说:“你来了,盛成楷呢?”石云情说:“我是从电视新闻中看见的,不知道你儿子晓得不。”盛月桥说:“你回去,喊他来。”石云情的心底泛起了一丝不快,父亲的心里永远记挂的,都只是他的儿子。

父亲的头上缠着绷带,绷带的表面透侵着血迹,满脸菜色又瘦又黄,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石云情的心软下来。说:“你各人好生休养吧,我回去会喊他来的。”盛月桥说:“不,你现在就打个电话,让他到医院来,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那语气,那说话的声音,流露着一种情绪,犹如弥留之际,即刻要把什么话告诉他的宝贝儿子。石云情只好打电话给大姐,说父亲在新桥医院外科住院部,父亲想见儿子,特别想见老幺,让老幺马上来。

接到电话,儿子女婿,姑娘媳妇都陆续来了。盛成厚来了,只埋着头不说话,连正眼也不敢看父亲,盛成厚的表情,有些一反常态。盛席氏跟随盛成厚走进病房来,只不言不语的站立旁边。有老婆在旁边,盛成厚的表情不自然,也不足为奇。

如今的盛成厚,是有点不敢多言多语了。原来他当干部的时候,老婆怕他,如今的他没有了当干部的威风,而且还找不来钱,他在老婆的面前,哪里还抬的起头来。

许多人许是看了新闻联播来了医院,来的人买来了许多滋补品之类的食品,有感兴趣探希奇的人询问老人是如何去的巴县,啷格会一个人住在岩洞里,盛月桥始终一言不发,好像要故意给人们留下一个秘密似的。盛成秀告诉来人:老人因脑溢血动了手术,影响了记忆功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你过一会儿再问他,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盛成楷和陈美玺也来了,陈美玺提来了一包广柑,那广柑炎赳赳死瘪瘪的,盛成美选了一个剥开皮,尝了一瓣说:“吔,你就买这个来给老汉?别人买的可不是像你这样的,老汉恁么喜欢你,你却买这样的东西来?你这个买来哪个吃?你自己尝点看,你还有良心没有?”盛成楷说:“哪个没……没得良心?这……这阵的东西恁么贵,就是这种……也要……好几块钱一斤。”盛成秀说:“你少买几个也买好的嘛。”石云情说:“你买这样的广柑老汉哪里吃的下,也不怪二姐说你。”陈美玺说:“算了,算了,我们找不来钱,惹起别人不安逸。”隔了几分钟又说:“老汉也真命大,拽都拽不死。”盛成楷说:“抬……抬回去算了,都……都八十几了,还……活起啥子嘛,如……果要医,反正医……好了我是不得管……的。”闻听此言,盛月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指着盛成楷愤怒的说:“你……!”盛月桥的情绪十分激动,嘴唇抽动脸青面黑,伸出的手也在发抖,终因体力不支,身体又倒了下去,只听他嘴里不连贯的吐出几个字:“你格砍脑壳的!”盛成楷说:“你……你喊我滚……个嘛,你喊我……滚,我……我还不愿意……来呢。反正……医好了我……不得管。依得说……恁,恁么大岁……岁数,也……也死得了。”石云情说:“莫说恁么多,老汉出院我就接到我那里去。”盛月桥脸色铁青,全身都在颤抖,几个人连忙喊来医生。医生让他们少留点人在医院,说老人年纪大了,情绪激动对老人的康复不利。



人们往病房外走,盛月桥一把拉住石云情,她只好停下了脚步。父亲的目光愣怔的盯着屋顶,情绪平缓了些,眼角却滚动着泪珠。石云情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宽慰父亲。在石云情的记忆中,盛成楷和父亲说话从来就不分轻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冲口而出。父亲经常受幺儿的气,兄弟姊妹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父亲心里难过,石云情真心实意的说:“爸,别担心,你好了出院,我就把你接到我家里去。”盛月桥拉着石云情的手增加了力道,石云情感觉的出来,父亲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父亲泪眼婆娑的望着石云情。

石云情真心安慰父亲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不愁吃不缺穿的,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你都恁么大岁数了,别去想那么多,自己安度晚年吧。”盛月桥伸出另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轻轻的摩挲着石云情的手背。石云情从没有被父亲这么温情的抚摩过,很有些不适应,但又不好把被握着的手掌抽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父亲说:“孩子呵,你记恨你老汉么?”石云情苦笑着说:“爸,看你说些啥哟,哪有女儿记恨老汉的。”盛月桥的泪水泉水般涌出,说:“那些年真不该那样对待你哟……那些年的人,都希图儿子送终养老,人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女儿长大了早晚是人家的人,嫁出去了十年八年连面也难见上,谁想我今生会依靠女儿,我该死,我不是人,我真该死呵……”盛月桥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的诉说着那些年不该那样对待女儿。

听着父亲迟来的忏悔,石云情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辣苦甜一齐涌上心头。看着父亲痛不欲生的悔恨,石云情深叹了一口气,多年郁积在心中的那一丝幽怨,随着叹气而去了。

石云情轻声说:“爸爸,别说了,都恁么多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恁么大岁数了,以后我会好生服侍你的。”盛月桥紧紧拉着石云情的手说:“我是被哪个砍脑壳的盛老幺引去甩了的呀。”石云情怔住了,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盛月桥说:“我这一跤摔下去,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是被儿子引出去的,我记得那天他叫我在那里等他,可一去就不见他回来。好像那时有人来问过我,可我那时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的人来,没有想到我在医院清醒过来,就什么都记起来了。看今天的样子,你大哥也知道这个事,也许那两弟兄还商量过,不然,盛成厚的眼睛不会始终不敢看我。”

这席话完全出乎常理,哪有儿子把丧失了记忆的父亲引去丢了的?石云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许父亲说的是事实,不然父亲不会这么伤心难过,多年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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