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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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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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们悄悄溜走,无奈何,吴嗣石抄给她们大姐和二哥三弟的地址,并再三叮嘱她们,千万别再去流浪,城里无法安身就及早回来。孩子们走了,吴嗣石的心悬挂着,三个月后收到了一封来信她的心才落了下来。

姐:安好。我们现在终于办理好户口和粮食关系了,不容易哟。大姐是好人,我们到那天她家正在修房子。

我们三姊妹二话没说,丢下东西就往房子上爬。姐夫是拉板车的,他很喜欢我们,说我们不愧是石家的后人,夸奖我们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敢上房揭瓦盖房子。感叹我们都只有十一二岁呀,就能做大人做的活。说我们石家的后人勤快,说他解放前在石家吃了好多年不要钱的饭,说他不能忘恩负义。

他们家的环境条件不好,比农村好不了多少,我们开始没有把我们的真实来意告诉他。

姐夫还说我们家解放前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请起厨师煮饭,煮好了敲用楠竹做的梆梆,方圆好远的人都到我们家来吃饭,说石家塝周围团转无叫花子,这是真的吗?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二哥和三哥不喜欢我们。二嫂开始还选出布头来,说给我们三姊妹各做一条裤子,可当我们说出来意,他们全家人都不乐意了。找出各种理由拒绝;原先说给我们做裤子也不提了。

三哥没说什么,三嫂直接拒绝。眼看乡里出的证明到期了,我们心急如火。大姐救了我们,她怪我们为什么先不找她。我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姐夫都没有正式的工作,姐夫拉板板车她卖冰糕。她的生活很艰难,我们原想不给她增添负担。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我们。

可问题又来了,街道只接受老弱病残,不接受正常人。二妹真有办法,她叫我们光喝水不吃饭,十多天饿的又黄又瘦。办事人员给大姐说要好好给我们治病。大姐住在曾家岩的一处悬岩边,是自己修的房子,又小又矮,她能收留我们,真得谢谢她。

我已经超过了读书的年龄,大姐在给我想办法,天热起来了我就去卖冰糕。二妹和三妹已经上学了,二妹不想去,想和我一起去卖冰糕,大姐坚决不同意,说不读书以后不好找工作,她知道爸爸教我们读过书,找来很多书让我自己读。

姐:我们是一个特殊的家庭,我要好好挣钱养活自己和妹妹,你放心吧。

此致

妹天仪上

一九XX年X月X日


第一部第二卷 第一章

 



生产队通知吴嗣石搬家。为了加快进入**的步伐,所有荔枝村的乡民都搬进知稼轩里居住。为的是方便生活集体化。

毛毛听人说:知稼轩就是石家塝,石家塝曾经是母亲的老家。毛毛曾听过许多关于石家塝的传说,最吸引他的是每天都可以去吃饭,谁都可以去吃。有人说:“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就是你半夜去,也有饭吃,而且,不要钱。”

毛毛问妈妈是不是真的,妈妈摇头叹气说:“那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你问它干啥?”毛毛问别人,很多人都说是真的,可没谁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说是妈妈的老家,毛毛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知稼轩的院落好大好大,毛毛跟着妈妈,踏进了妈妈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知稼轩坐北朝南,院子前面有个三亩地大小的池塘,院后是一座小山。院后的围墙依山而建,形成一个后花园。

前院朝门口两边各有间厢房,中间是过厅,朝门的外面八字型两边分开,朝门口是半月型的小坝,逐级而下的几级石板梯坎连接着下面的一溜地坝,再外就是池塘了。

朝门里是三进院落,朝门口的过厅像戏台似的宽大,两边的厢房全是用木板镶嵌而成的木屋。走进朝门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左右各有几个自成院落的偏院。

天井往里是一个能安放几十张饭桌的过庭,两边是雕梁画栋的木板屋。过厅里面又是一个天井,天井三面都是可以住人的屋子。左右各有一条过道直通里院,过道里光线暗黑,过道的墙壁是用木板镶嵌而成,两边都是可以居住人的房间。过道出去又是一个很大的天井。

这是整座院落的主体房屋,正屋在高出一米多的石台阶上,一排五间,台阶下的两边各有四间厢房。这个颇具规模的乡村地主庄园,就是解放前远近闻名的石家塝。院内的住房迷宫似的,毛毛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的房子。朝门口的墙壁上用黑颜色写着知稼轩三个大字,这字是什么人写的,没人说的出来。明明墙上写着知稼轩三个大字,可又为什么称这里为石家塝,毛毛找人打听,也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妈妈也解释不出来。



知稼轩从建院起始,恐怕也没有这么热闹过,大大小小的房间都安排上了住户,只管人们有地方睡觉就成。荔枝村要把所有的村民全搬进这院落里来,因为**提前来到了。

人民公社是个大集体,要让村民过集体化的生活。乡村的八月阳光灿烂,池塘里荷花飘香。老远就能看见朝门口墙壁上的‘知稼轩’三个大字。人们来来往往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抬着家具往院子里搬家。

农民的生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饭不要钱了。方圆数十里的人家,都集中到知稼轩居住。吴嗣石被安排在偏西院正房西角,吴嗣石一家五口住一间屋。正房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比毛毛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名字叫徐语菊和徐语芸,毛毛分不清她们谁是谁,她爸爸叫徐应山,以前常来帮妈妈干活儿。右厢房有个小男孩叫陈老五,他们家人很多,他妈妈叫左陈氏。左厢房有两个大姐姐,一个叫傅金容,一个叫傅芙容,她爸爸叫傅银寿,妈妈叫郝铭贞。

屋子太逼仄了。靠后墙只能并列安上两张大床,靠西边的窗户下仅能安上一张条桌,床前仅剩一条小过道了。一只大箱子无处放,里面是养父生前珍爱的书,这么多年没剩几本了,是那些来干活的人帮吴嗣石找回来的。

吴嗣石正想把箱子推进床底,杜乡长走了进来,她问说:“打整归于了吗?”吴嗣石笑说:“差不多了。”

杜乡长说:“这下好了,孤儿寡母再不会挨饿了。就是房子太小,只有挤到住了。”

“多亏了你们哟……”吴嗣石真诚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互助组,合作社,从初级社到高级社,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喔,现在又成立人民公社了。”

吴嗣石不无感慨地继续说:“这些年多亏了政府,多亏了杜乡长,多亏了乡亲们。去年毛二生病,医院要钱才给治病,说我们不是贫下中农,说贫下中农可以赊账,地主富农不行,说救死扶伤也是为贫下中农服务,万般无奈我来找你,不是你给钱,恐怕……”

杜乡长说:“莫说那些,今天是好日子,该庆贺乔迁之喜。”她从身上摸出糖来招呼孩子,“来来……都来吃糖。”她摸着毛毛的头问道:“这孩子在读书了吧?”吴嗣石说:“快上二年级还没取学名呢。”杜乡长问:“怎么没取名字?”

吴嗣时说:“他爸爸在世时说给他取个好名字,我还没有想好该取个什么名儿。”杜乡长说:“你们是个特殊的家庭,这也是几个特殊的孩子,现在生活好了,幸福像飞来的一样。”

“飞来幸福。”吴嗣石轻轻地念着这四个字说:“杜乡长说得真好,幸福像飞来的一样。”杜乡长继续说:“这几个孩子给你有缘分。飞来幸福,飞来情缘。你小的两个是女孩,四个孩子的名儿就叫飞来情缘吧。”杜乡长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取单名,单名的名字容易与别人重复,还是取三个字的名好,中间还差一个字,你说这个字用什么好呢?”吴嗣石说:“还是听你的。”

杜乡长说:“我看这样吧,中间就用云字。云者,说也。云就是说的意思,用它来诉说你们的飞来情缘。”杜乡长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吴嗣石说:“孩子就跟着你姓吧?”吴嗣石说:“不,还是让他们姓石。”

杜乡长沉吟片刻,说:“好吧,老大就叫石云飞,老二石云来,老三石云情,老四石云缘。”她问吴嗣石,“你看如何?”吴嗣石高兴地说:“飞来情缘,好呀。”

突然,什么地方响起一阵鞭炮声,人们不以为然,以为是那家庆祝乔迁之喜。不一会儿骆海忠走来说:“云中山死了。”有人问:“生的啥子病?”骆海中说:“没听说生病,还在抬柜子,刚把柜子抬到家,躬身子往下放时,打了一个屁往地下一缩,没得气了。”杜乡长问:“他搬在那里?”骆海忠说:“东偏院东厢房住我隔壁。”杜乡长说:“走,看看去。”



老远传来女人唱歌似的哭声,大院的人很多去探看,也有人探究人是怎么死的。

不几天传出风言风语:说云中山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云行雨,被乡卫生院的院长导德厚看上。导德厚为了得云行雨欢心,想方设法把云行雨弄进乡广播站当了播音员。谁知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又看上了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云行雨投怀送抱了。这下急坏了导德厚,眼看美女投向他人怀抱,又恨、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为了挽回败局成天往云家跑。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和美女的妈妈陈文君扯上了关系。

这些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过了不久,四十多岁的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和黄花闺女云行雨结了婚,二十几岁的导得厚也带着他四岁的儿子导建住进了陈文君的家,成了陈文君的小老公。人们都说月老乱点鸳鸯谱。


第一部第二卷 第二章

 



天井里面的过厅里作了食堂,西偏院的一间厢房作了厨房。伙食团,大锅大灶,过日子颇有讲究。晨早稀饭馒头,有时吃包子。中午晚上猪油炒菜,天天三菜一汤。七天一个大牙祭,三天一个小牙祭。小牙祭吃的是回锅肉和酥肉汤外加两个素菜,大牙祭吃水八碗,扣肉烧白,粉蒸喜沙,腊肉圆子红烧肘子……八个荤菜一个汤。时不时还增加上鱼或蹄膀,一律按乡村里交男嫁女办席的规格。乡民们一步跨进了天堂。

“恁格舅子昆的,”盛月桥说,“这阵才像生活嘛。石金山那阵只不过整点青菜白饭萝卜汤,油水都没得一点。他那一家人和掌门师几爷子整得油即麻花的,杀鸡炖膀嗨油大,穷人就只是混个肚皮饱。现在而今眼目下,大家都吃一样的伙食,哈哈……还是**好哦。”

有人说:“你耐烦些哟,那些年吃莫合,又没有哪个要你一分钱。”盛月桥回答说:“这阵要了你的钱的哟,你还不是吃莫合,大哥不说二哥,两个差不多。”那人无话可说了。盛月桥感叹道:“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牌打。”有人小声说:“狗改不了吃屎。”



食堂吃饭没有固定的席位,凑足八个人就是一席。这一天汤德元碰巧和吴嗣石一家人坐在一起,听见盛月桥的话他对吴嗣石说:“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一个过筛囥十个癞格宝,你把过筛揭开,有的癞格宝马上就跳,有的夺一下才跳,有的你夺都夺不跳。人也是这样的,有的人能当地主,有的人永远不可能当地主,只能当穷人,为什么?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人,有几个不是勤勤恳恳,辛勤劳作换来的。天上从来就没有掉过馅饼,同等的生活条件和生存环境,人家能当地主你为什么不能,那些巧取豪夺,强行霸占别人土地的人恐怕不多,反正我们这儿我没听说过。”

张德元用嘴努了努盛月桥继续说,“像你姐夫盛月桥,莆妖言,张国全,那几爷子哪个不是赌博输光了钱把土地卖了,会成贫农么?石金山是读书人,听说以前当过革命党。”

吴嗣石说:“没听说过,可不晓得为什么他要天天煮饭,敲梆梆喊别人来吃。”汤德元说:“我也不晓得,‘石家塝的饭,再暗也不暗,暗也暗得宜当。’我听几个老年人说过,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子,是上辈遗传下来的,没谁知道为什么。”

“细妹,明天到双碑担肉尔泥。”盛月桥走过来对吴嗣石说。吴嗣石转脸问道:“啥子肉尔泥哟?”盛月桥说:“大炼钢铁用的。”吴嗣石说:“我走了孩子们呢。”盛月桥说:“他们都恁大了,伙食团的饭天天煮起的,你怕饿到他们。去干活还有钱,女的一天一块,男的一块多。”



双碑不知道有多远,妈妈几天回来一次,天没亮又走了。妈妈没在家,孩子们只有自己打理。石云飞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石云来八岁了,能自己穿衣服。石云情和石云缘才五岁,石云飞一个一个给她们穿好衣服,再带弟弟妹妹到食堂吃好饭,自己才和弟弟去上学。

放学的路上,石云飞看见一些大人站在前面的路旁争论什么。老远听见杜乡长生气地说:“这么多红苕不收回去,以后你们吃啥?你们生产队长呢?”盛月桥说:“骆海忠上山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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