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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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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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路上,石云飞看见一些大人站在前面的路旁争论什么。老远听见杜乡长生气地说:“这么多红苕不收回去,以后你们吃啥?你们生产队长呢?”盛月桥说:“骆海忠上山担白泡石去了。”杜乡长说:“他也上山担白泡石?”盛月桥回答说:“那是头等大事,他不去哪个去?”杜乡长的声音:“你们队上没人了么?”盛月桥说:“除了干部就只有老人和妇女,全是半劳力。”杜乡长说:“把人全找来,把这些红苕全盘回去。”张银金说:“靠那点么。”他举了举手中的报纸,继续说:“现在粮食亩产上千斤上万斤了,你吃得完的粮食。”

杜乡长说:“亏你还是公社干部,一个大队四千多人,全公社两万多人,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如果全国都这样糟蹋粮食,早晚有一天得饿肚皮。盛月桥!随便啷格你都得把这些红苕盘回去。”石云飞每天都从这里经过,这一片一片的红苕挖出来堆放在地里已好多天了。

孩子们一窝蜂围了上去,张银金正在给手表上发条,云行有上去一把抓过来说:“给我看看。”张银金连声喊:“别搞……别搞……”云行有把手表拿给石云飞说:“你看看,这是手表。”石云飞伸手去接没接住,手表掉到了得上。

张银金走上去拣起手表,看了看,又放在耳朵边听了听,连声说:“坏了……坏了……”杜乡长说:“可能发条坏了,换一根就行了,我换过的。”张银金问:“多少钱?”杜乡长说:“六块钱,小事情。”盛月桥责问石云飞:“你啷格搞的,这表是杜乡长的,张部长在给她上发条,这下弄烂了该你赔。”杜乡长说:“算了,一件小事情,你各人去找人来弄红苕。”



六块钱成了沉重的包袱压在石云飞心头,妈妈不在家,到那里去找六块钱来赔杜乡长呢?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来。翌日是星期天,徐语菊和徐语芸提着书包来找他一起做作业,当她们摸出课本和钢笔时,石云飞的眼睛亮了,记得有一次他去修钢笔,换坏了的笔帽和笔管都要两角钱,从此以后,他凡是看见别人丢弃的坏钢笔,都捡起来带回家,把他自己认为能用的拆下来收起,这下他把它们全找了出来,好大一堆。

“你把这些拿来干啥子?”徐语菊问他。石云飞说:“卖钱来赔杜乡长。”徐语芸知道摔坏手表的事,说:“赔手表钱呀?你这些卖给那个,有人要么?”石云飞说:“修钢笔的,不晓得他要不要 。”徐语菊和徐语芸都说:“坏了的钢笔我也有,你也拿去卖了吧。”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修钢笔的看了他们拿出的笔套笔帽和知晓他们的来意后连连摇头,无论他们说什么修钢笔的坚决不要。他们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云行有提着书包摇摇摆摆的走来了。说:“不做作业你们走哪去了这阵才回来,我都来了一躺了。”他扭头往外喊:“二娃子;他们回来了喏。”徐语芸说:“我们去帮石云飞卖旧钢笔,他卖了来赔手表钱。”

云行有说:“杜乡长又没有估倒要你赔,着那些急做啥子。”徐语芸说:“表是你整烂的,该你赔。”云行有说:“我姐哥和她都在乡里当干部,她好意思说要我们赔。”石云飞说:“反正手表是在我们手上坏的,人家不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云行有说:“有钱你赔嘛,反正不关我的事。”云行国说:“哥,你还是找妈要六块钱赔别个吧。”云行有说:“反正我不干。”一天,徐语菊跑来说:“伍家河来了几条打鱼的船,打起的鱼找人破肚子,一分钱一斤,破完就称了拿钱。”石云飞惊喜地道:“真的吗?”

徐语菊,徐语芸和石云飞来到伍嘉河边。几条打鱼的小船,几十只水老鸦在清澈的河水里穿梭,不断的有水老鸦把鱼衔上来,大鱼就几只水老鸦一起拖。石云飞问道:“你们要破鱼吗?”打鱼的人说:“要的,一分钱一斤。”

连着好些日子,石云飞和徐语芸姊妹俩放学以后就跟着打鱼的船后面跑,好不容易凑足了六元钱,石云飞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搬开了,心情愉悦起来。当他把六元钱交到杜乡长手里时,杜乡长问道:“你们那里来的钱。”徐语芸说:“我们帮打鱼的人破鱼肚子挣的钱。”

杜乡长的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赞许。石云飞转身后,听见杜乡长不知道和谁在说话:“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儿会打洞,这话有什么科学依据,不晓得这种说法是从哪里传起来的,这有违人的本性,孩提时代的人,如果没有环境因素的影响,都很诚实,善良。人的好坏不可能取决于家庭出身,更不可能和血统有什么关联。”石云飞不明白杜乡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部第二卷 第三章

 



谁也没有想到伙食标准下降得这么快,好日子维持了一年,餐桌上就不见肉的影子了。打牙祭半月一次, 吃的是豆制品炸的假水八碗,味道可口,还是很好吃。妈妈还是几天回来一趟,很少有时间照看她的孩子。

“毛毛……妈卖屄跑恁快干啥子?鬼撵起来啦?”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在后面喊石云飞。他回头看,原来是吴金贵。石云飞停下脚步,回头说:“大表哥,我……”吴金贵一拍脑袋说:“日妈你叫石云飞了大嘛,你看我……喂,你帮我给西院的傅芙容带一封信给她。”石云飞说:“你们……”吴金贵说:“我们一起在排灌学校读书,我有事给她说。”石云飞问:“写的啥子?”吴金贵说:“日妈小娃儿问这些做啥子,你把信给她就行了。”

石云飞把信交给傅芙容,说:“是吴金贵给你的信。”傅芙容那好看的脸儿红红的,露出几丝羞怯,像怕被人发见什么似的。从此,石云飞家的西窗下,经常响起口哨声。石云飞站在条桌上看外面;花园里已经没有花了,满园是葱郁的竹林。吴金贵从外面翻墙进园来,轻轻的吹几声口哨,傅芙容偷偷地从西园后门溜出去,俩人一起翻院墙出园去。石云飞发见偷偷溜进溜出的,还有王学忠和傅金容。



一天;石云飞听见隔壁傅芙容在哭,傅银寿很大的声音说:“你和别人耍朋友我不会干涉,可吴嗣礼那一家人,说话带把子打死人,没有一句话入耳朵。

你晓得他们那个贫农啷格来的,原来他们家自己有些田产,又租种了石金山的土地,日子过的还算殷实,可吴嗣礼染上了赌博,把自家的土地输完了,还拉一屁股的债,幸好解放了,他龟儿才找了个二婚嫂,那吴金贵,还是那女人带来的,一家人说话,日妈老子龟儿不离口,这样的人,你要嫁给他,那可不行。”郝铭贞说:“家丑不可外扬,莫嘿实吼,现在自由恋爱,你管得了。”傅银寿说:“吴金贵有堂客你晓得不?”傅芙容带着哭声说:“有堂客不可以离婚么?”傅银寿说:“听说被吴嗣礼烧了火的。”郝铭贞说:“啷格徶妥,长在克西头上的差不多,再说这关我们女儿啥子事。”傅银寿说:“反正我不同意,吴金贵来老子不打断他的脚杆才怪。”

“我的事情呢?”傅金容说,“人家王学忠是个孤儿,手脚勤快,这回去担肉尔泥的钱一分都没舍得花,全给了我。”郝铭贞说:“那可是个好孩子,可惜爹妈死得早。”傅银寿说:“他爸爸省吃检用买了很多田,从来没有见他穿过一身新衣服,他把银元放进牛屎里堆在街檐下,有一次棒老二去抢他家,翻遍了他家也没有找到钱,他俩口子被打惨了,他老汉的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他老汉说要买田买土地都没得人相信,说你买得起我便宜一半卖给你,直到把银元拿出来别人才傻了眼。”

傅银寿最后说:“金容还小可以等几年再说,芙容的事没得商量,你跟吴金贵说别让他跑起来了,如果不听招呼的话,他要敢来你看老子啷格整他。”

妈妈回来了,石云飞把听到的大表哥的事讲给妈妈听,很多话他不懂,只是听到什么说什么。妈妈给他说:“那天你去舅舅家,把大表嫂喊来我有话问她。” 隔壁的气氛紧张起来,后园稍有点响动,傅银寿提着扁担就往后园子里跑,像提防强盗似的。傅金容见父亲没把自己的事说得那么绝,好说歹说把王学忠拉了来。

王学忠不敢进门,傅金容鼓倒把他推进门。见着傅银寿时王学忠头都不敢抬,傅银寿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说:“要耍朋友就好好的耍,不要现怪像哦,金容还小,结婚的事就得等几年再说。”

石云飞成了秘密信使,傅芙容和吴金贵成了惊弓之鸟,小心谨慎的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责难。石云飞知道傅芙容和吴金贵她们在什么地方约会,那是一个凹形的地方,三面高中间低,不到跟前发现不了他们。一天,石云飞和云行有阵老五放学回来,看见傅银寿提着扁担满院子乱转,见他们就问:“你们见傅芙容和傅金容了吗?”三个孩子都说没有。

石云飞对云行有说:“啷大的扁担不打死人才怪,不得了啦,要出人命的。”石云飞对云行有和陈老五说。“我晓得她们在哪里耍,我们去告诉他们不要回来。”



老远,石云飞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一会儿爬,一会儿躬起身子小跑几步,像怕被人发现似的。云行有说:“你们看那个人肯定是去偷看傅芙蓉她们耍朋友的。”陈老五说:“不要脸,走!我们去砸他龟儿。”几个孩子顺手从地上拣起几块石块,向那偷偷摸摸往凹形地爬去偷看傅芙容耍朋友的人围堵过去。快追上了,云行有突然喊起来:“云飞,云飞,莫追,莫追,那是你家大舅舅……你家大舅舅……”石云飞仔细一看,不是吴嗣礼还是谁。怎么办呢?孩子们犯难了。陈老五说:“来,我们躲起来一起吼。”云行有说:“吼啥子?”陈老五说:“吼哦……乱吼。”三个孩子躲起来。云行有喊:“预备起……”三个孩子齐声吼:“哦……”他们偷偷一看,吴嗣礼爬起来没命的跑,一会儿不见影子了。

没多久,傅芙容和吴金贵从凹形地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地问:“你们吼啥子?”三个孩子都说:“没得啥子……没得啥子……”石云飞对傅芙容说:“你们不要回去,你爸爸提着扁担到处找你们。”

吴金贵对傅芙容说:“我回去了,只要他不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他不会打你的。我回去一定和任和美离婚。我保证以后再不说怪话了,说话再也不带把子,你相信我?”傅金容说:“只要你说话不带把子,我老汉就没得话说。你可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啊。”吴金贵说:“你放心。”


第一部第二卷 第四章

 



荔枝村流言四起,说吴嗣礼这个老人公烧媳妇任和美的火。有人背着吴嗣礼传唱:“烧火老,九道箍,不变黄牛就变猪。”吴金贵要和任和美离婚,任和美坚决不同意,打打闹闹上了法院。

傅芙容为了要知道结果,扭倒要跟着去法院探看究竟。法厅上,吴金贵呈述离婚的理由:“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没有共同语言,我们的婚姻是包办的。”

吴金贵继续说,“那一年我才十七,在排灌校读书,父亲托人去说的媒,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学校读书,说媒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办结婚证也是父亲和她们家的人一起去办的,办结婚酒成亲我也没有回去,所以我要求离婚。”

法官问吴嗣礼:“是这样的吗?”吴嗣礼说:“我是他老汉,给他办这些事情有什么错?”法官说:“你这是包办婚姻,不合法。”吴嗣礼说:“三姑六婆,明媒正娶,那点不合法。”

吴金贵指着他父亲说:“他包办的堂客我不要,他和任和美有私情。”法官问:“你啷格晓得?”吴金贵说:“有一天,我看见任和美往死狗湾凹凼凼去,父亲远远的跟在后面。我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就远远地跟着,可……她……她……她们……”

吴金贵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吴嗣礼和任和美说:“她们脱光了衣服裤子,他爬在她的肚皮上……”吴嗣礼说:“你狗日的打胡乱说……”任和美指着吴嗣礼说“是他……他……古倒要我……去的。”吴嗣礼吼起来说:“你狗日的也打胡乱说。”



法官敲着桌子说:“别吼别吼……一个一个的说。”吴嗣礼说:“他们打胡乱说。”法官说:“再吼让你出去。”他指着任和美说,“你先讲。”任和美说:“那一年他们请起媒婆来提亲,父母同意了这门亲事,后来他门去办的手续。”

法官问:“办理结婚登记你没有去吗?”任和美说:“我晓都不晓得他们那阵去办的结婚证,是我父亲和他们一起去办的。”法官又问:“那时你多大?认识吴金贵吗?结婚以前你们有没有谈过恋爱?”任和美说:“还差一个月满十六岁。我和吴金贵都在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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