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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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沙-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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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石云飞主动清扫垃圾,盛万丽多少有些难为情。一阵忙碌过后,石云飞的脸上淌出了汗珠。盛万丽给他端来开水,莞尔笑说:“没想到你这么勤快,严进林就从来不扫地下。”石云飞随口问道:“你过得好吗?”

盛万丽说:“他脾气不好,几句话不对头就动手打人,屋里的事情他从来不管,整天邀起一伙人东游西荡的,我哪里有心思料理家务,这日子……”盛万丽说的有些黯然神伤,也许是想起石云飞曾追求过她,说出自己的苦楚怕石云飞讥笑,没再继续往下说。

石云飞说:“农村的俩口子,有几个不打架的。经济条件不好,性格不合,日子长了,慢慢就会好的。”盛万丽说:“当初结婚时想的简单。嫁过来看看,日子过的好就过下去,日子过的不好就各人回去,真是想的天真……”

石云飞嘴上没说心里说:“结婚可以先嫁过去看看,不如意就各人回去。结婚嫁人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不明白,怎么有不少的女人,心里都装着这种想法。多年以前,他就曾听徐语芸说过同样的话。



许久不见严进林归来。石云飞起身告辞。盛万丽说:“就在这里吃饭吧,刚结婚的时候粮食不够吃,他龟儿各人顾各人,吃稀饭捞干的。自从和社会上的人伙起耍,几天几夜不回家是常事。他难得在屋头吃顿饭,两个人的定量,基本上就我一个人吃。他伙的那些人,有些在外面偷包包……”

石云飞问道:“偷包包,偷啥子包包哟?”盛万丽说:“就是扒手。那些人常来吃饭,走的时候就把粮票留下来,我们家粮食够吃了。”

听如此说。石云飞就留了下来。他还是想弄清楚,严进林昨晚上,是不是出了事情。盛万丽坐在灶门口烧火煮饭,火光映照着盛万丽艳丽的脸蛋。石云飞真为她惋惜,这么漂亮的妻子,严进林不珍惜,还动手打她。如果换成自己,肯定百般疼爱,肯定会竭尽所能,让她开心快乐。哪里会动手打她。只是她看不起自己,还讥笑他……

此刻的盛万丽,十足的像个小女孩。她把一只大拇指放在嘴里,像孩子吮吸乳汁似的。另一只手不时往灶烘里添加柴草,石云飞觉得,她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看着她石云飞心情错综复杂,是惋惜还是难过,是感叹世事的不公,还是嫉妒别人的福气。瞬间想起石云缘,顿觉自己做人很是悲哀。许久不见严进林回来,石云飞等得有些心焦,不由得在屋中独自徘徊……

夜深了。当石云飞正要起身告辞时,严进林回来了。一道进屋的还有六娃子,公兵,陈老五和一群石云飞不认识的人。他们带回来两只鸭子,一只鹅和一个腊猪老壳。

这些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严进林见石云飞在他家,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说话舌头都大了,含混不清的说:“你格……老子昨晚脚杆长,跑……恁么快,害得……老子差点没……跑脱……老子从……昨晚上到现在……眼睛都没有……闭一下,你杀得来鸭子……晒,把整回来的鸭子……鹅……和猪老壳……弄来煮一锅儿。”

说完话摇摇晃晃地独自进歇房睡觉了。那些随他同来的人,也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全都溜进偏房里,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唯一的大床上。一会儿,鼾声此起彼伏。

石云飞想问盛万丽,那同来的是些什么人,终没问出口。盛万丽提来炉子,升起火烧上水。对石云飞说:“我们家好久就是这个样子,乱七八糟的人都来住。你愿意挵就杀来煮起,你饿了就各人挵来吃。反正这些东西,也是这些崽儿不知在哪里偷来的。你不愿意挵就各人回去吧。”



石云飞虽然没有杀过鸭子,但见别人杀过鸡。他学着别人杀鸡的样子,把鸭子脖子上的鸭毛扯干净,然后在两只鸭子的脖子上狠狠地切上一刀。鸭子不动了,他把鸭子放在脚盆里用斗笠盖上。又用同样的手法杀鹅。

水开了,当他正在退鹅毛时,鸭子嘎嘎地在脚盆里叫起来。他揭开斗笠看,两只脖子上流着血的鸭子跳了出来。石云飞赶紧追着去抓。鸭子终受了伤,跑不快,他把先抓着的一只踩在脚下,把另一只放在门槛上,用菜刀狠劲切鸭子的脖子。两只鸭子的脖子都快切断了,鸭子还在拼命挣扎。

石云飞还没有亲手烹饪过这么多的肉类食品,腊肉鸭肉鹅肉切成块状把它装在一起,没多久肉香扑鼻而来。这个时代的农民,过年过节,也没有这么丰富的食物,石云飞真有点谗言欲滴。

因为没有肉票,好长时间了,石云飞的家都没有飘起过这么芬芳的肉香。盛万丽说过你饿了就自己挵起吃,他用筷子拈起一块放进嘴里,那味道真是说不出来的好吃。本想尝两块就不吃了的,然而手和神经都不受控制,唾沫潮水般涌出,他狠吃了一大碗才停下手来。

夜静悄悄的,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半夜,公兵从偏房里出来。见石云飞坐着问道:“你还没有睡么?”石云飞随口答道:“那张床你们几个人都睡不下,我到哪里去睡。”公兵说:“走,我们俩个人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整点东西回来。”石云飞知道公兵叫他是出去偷东西,有点想不去,可刚才吃了别人的东西能说不去么。



离刘家院子不远的地方,是彪工场的家属宿舍。石云飞跟着公兵在宿舍周围转圈,宿舍区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公兵这里拉几下,那里寻找拨挵一翻。特别是楼梯间,公兵找得最仔细。

公兵小声说:“这些地方可能有鸡圈,如果能找到两只肥鸡母,我们就搞肥了。”

转了一阵什么也没有,抬头见三楼的阳台上,挂着一件衣服,公兵找来一根竹竿,想把那件衣服夺下来。费了很大的力气,衣服牢牢的挂在那里。想方设法也弄不下来,俩人一无所获的回到刘家院子。

严进林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见他俩人进来问道:“两个人跑道哪里去了来?”公兵说:“想出去搞点着,结果球没得明堂。”严进林说公兵道:“你球没得用得……”他转身对石云飞说:“走,我们两个去。”说完找上两挑菜篮子,走进黑暗中。

石云飞对刘家院子外面的路不熟悉,只跟在严进林身后来到一片四月白菜地。严进林丢下篮子,跨下菜地就割起四月白菜来。偷东西终归是偷东西,四周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好一阵石云飞才看清楚,脚下的四月白菜长势良好,每棵都有一两斤重。

石云飞暗自感叹:这样好的四月白菜,自由市场卖价一毛五左右。可送进蔬菜公司,百分之二十算上等,价格只一分三,百分之三十算中等,价格只一分,百分之三十算下等,价格只五厘,还有百分之二十算等外级,价格只二厘五。

庄稼种得再好,农民还是没有饭吃。定价的不是种菜的也不是卖菜的,种菜的和卖菜的都无权定价。好的坏的孬的烂的价钱是差不多的。收入和付出不等值,农民的积极性越来越低,日子就越过越艰难。

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座乡村院落,石云飞弯下腰身正准备割四月白菜。突然,一道手电筒光从远处射来,一个人大声吼道:“做啥子的?”石云飞大吃一惊,犹如惊弓之鸟拔腿就跑。

见石云飞跑严进林也跟着跑,回到刘家院子,严进林责问石云飞道:“你的胆子啷格像老鼠一样?有丁点响动拔腿就逃。偷猪儿那天,是两个巴县进城来收大粪的农民,就把你赫起跑了。起先那个人,是雷响亮,也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看来你真不是一个偷东西的材料。”

石云飞说:“出身成份不好,偷东西被抓住的话,不遭打死也会被打成残废,哪个不害怕哟。


第一部第十卷 第四章

 


在人类社会里,人们都是用勤劳智慧创造财富,可自古就有一些人,强取豪夺,贪赃枉法,坑蒙拐骗,非法占有别人的财产和别人的利益,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不容许的。也有些人好逸恶劳,偷奸耍滑,去盗窃别人的劳动成果,这也不为人齿。

可是,人处在某种境地。不是因为自己懒惰,不是因为好逸恶劳。而是竭尽所能,力尽艰辛,只望有粮食解决温饱,当连这点最低的生存愿望都难以实现,饥饿迫得你不得不寻东西填肚子时,也许你才能体会,有些人做有些事情,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当你被一笔难以承受的债务,逼得走投无路时,也许你才知道活着有多么的艰难。

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依附别人。那种依附并不是想在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也许只是在那里能得到精神上的慰藉。人的脚步会有意识和无意识往那里移动。

人在一起的日子多了,相互间就萌生起了心理上的苟同,好的坏的只要是兄弟伙一起做的,很难做出意识上的区分,顺理成章的演变成理所当然。同流合污也就是这样产生的。

兄弟伙过生日了,没有钱也要在一起闹热一下。所需的用度也就需要兄弟伙大家来筹集了。所说的筹集不是叫你拿多少钱,而是叫你出点力气。

公兵过生日了,老早人们就商量着,整点东西大家来欢喜一下。盛成秀和盛万丽系远房本家,论起辈分来盛万丽还得叫盛成秀一声姨。

听石云飞给母亲说,石云飞老往严进林家跑,母亲不放心,叫盛成秀跟过去看看,石云飞去严进林家到底干些啥?

盛成秀是把家务事做完后,才到严进林家里来的。她来时已近深夜,农村里的人,这个时候许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刘家院子里却还有一群人在忙碌,几个人匆匆的出去,几个人匆匆的进来,水缸里,大脚盆里,凡是能盛水的盆罐里都装满了鱼。屋里只石云飞和盛万丽在摆龙门阵。

见盛成秀走进屋来,盛万丽客气地说:“大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盛成秀说:“妈叫我来喊云飞回去的。”见屋里恁么多的白鲢鱼又说:“哪里来的恁么多的鱼?”盛万丽说:“那些人在青年塘整起来的。”石云飞说:“走我们去看看。”三个人一起走出屋子。



青年塘是个几亩地大小的池塘,就在刘家院子后面。十几个人在奔来跑去的忙碌,夜色朦胧,不仔细辨认难分清楚谁是谁来。这些打鱼的人,盛成秀认识的不多,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大声的喊叫不停的奔跑,这哪里是在偷鱼?一点也不忌讳别人听见和发现他们在干啥。

盛成秀很纳闷?这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这么胆大妄为?只见几个人把网从池塘中间拉过去,几个人在这边放鱼网,拉网过去的人在那边收鱼网。

石云飞盛成秀和盛万丽跟过去看,收起来的鱼网上就挂上了鱼了,只不过挂上来的鱼数量不多。严进林说:“这点鱼吃都不够,你明天总得弄点去卖了钱买酒喝。”有人说:“不喝八搭二不行么?”

六娃子说:“哪里有过生日不喝酒的,八搭二就八搭二,花再多的钱也去整点回来。”有一个长相高大严进林喊他周大汉的人说:“要想多整点鱼,只有叫人到两边去赶。一个是用杆杆拍打水面,或者拣起泥巴石头往水里砸,把水里的鱼往池塘中间赶,那样挂上来的鱼就多了。”

盛万丽小声对石云飞说:“这种网叫挂网,是南岸那些崽儿专门用来偷鱼的。你把鱼网从这边放下去,那边的人收上来。鱼在水中游动企图穿过网的时候,只要头碰上网,鱼的腮就被网挂住了。你水都不用下鱼就偷起来了。”盛成秀不明就里问说:“哪个大汉啷格叫人去两边,拿杆杆拍打还要用石头砸呢?”

陈老五在一旁说:“你去两边打动,鱼不就往中间跑么,鱼往中间跑被挂上的就更多,那不就搞着了么。”盛成秀没有想到偷鱼就这么简单。她轻声问石云飞道:“你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偷鱼呀?”石云飞头也没回地说:“这还是头一回碰到起。”

周大汉还在说:“那样一整阵仗就大了,万一被人听见响动可就麻烦了。”陈老五说:“怕个屁,这里的人晓得了也做不起个啥子。”黑暗中一个人的声音说:“严进林的老汉是公社书记,哪个敢来捅马蜂窝,别担心,没有人敢起来干涉的。”

盛万丽对石云飞说:“从严进林把这些人裹回来耍以后,许多人都晓得他们干的事情,哪个敢来说啥子。不怕屁股放血差不多。”盛成秀轻轻扯了扯石云飞的衣服,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们回去吧。”

盛万丽也对石云飞说:“仅他几爷子整他们的,我们各人回去。”盛成秀见石云飞和这些人裹在一起干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有些忧虑担心。

这可是犯法的事情,有些事情别人能做你可不能做呀。万一出了事情啷格办,你只要和干这些事情的人在一起被抓住。不管你干还是没有干,只要你出现在现场,人家会认为你不是首犯都是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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