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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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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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本还是个俗家人,却非要诓骗来个出家人的名号,法号静安。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来历不明、城府极深的女子,我总是方寸大乱。忘记装疯卖傻,也不能一笑而过,二弟,你说我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施主还在怀疑她是细作么?”和尚一边扫地,一边回答,语气平淡地不起风尘。

“不然,她为何要嫁入我安园这虎狼之地,又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安以墨眯起眼睛,看着那棋局,“寻常女子,会几番赢我,却又几番不动声色地输掉么?”

“老皇帝死了半年,如今再不会有人寻施主的下落了,小僧觉得施主是疑心太重,自讨苦吃。”静安微微笑着说,“我倒是从那位姑娘举手投足之中看得出她心地纯净,并非恶人,虽然精于伪装,善于纵横,怕只是因为人世历练,不得不为之——”

安以墨总算和二弟的目光相遇在一起,歪着头点了一点这棋盘,“想不到你人在高处,看的如此透彻,那能不能为我这糊涂人点化点化,为何我接连失态,对她无故冒火,自己又憋得难过?”

“这难为我了,我人在高处,心在佛祖,这安园琐事,不入我耳,不入我心。施主为何动怒,我怎会知道?”静安笑了,委实没看到大哥如此慌乱过。看来,大哥心中,对那女子除了戒心和防备,也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在意”。

时光就像回到十年前,他们兄弟二人,居于高山,看云过,听莺鸣。

一个滔滔不绝,将寰宇拦在胸里,一个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倾听。

安以墨平素装疯卖傻也好,放荡不羁也罢,都是天天演戏时时防备,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找个人说说,便将那念离所说的,所做的,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情到深处,竟手舞足蹈,时而自己就大笑起来,时而又渲染着当时的紧张气氛,活脱脱一个说书先生——

静安双手执帚,立在一侧,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

“施主,看来这位姑娘着实不简单,短短不到两月,竟然有这么多古怪逗趣的事儿发生在她身上,这安园也因她的到来热闹许多了。”

“这话不假,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贫僧不敢妄言,只是贫僧却是明白了,施主为何动怒。”

“哦,说来听听?”

“施主是……一心想护着她,却又碍于身份,不能挺身相救,于是自责。可偏偏,这女子很神奇,每每都能逢凶化吉,后发制人,施主心里,于是有些……嫉妒了。”

“你你你——你说我嫉妒她一个小小女子?!”

静安忍住笑意。

“难道不是么?因自责而理亏,因嫉妒而怒气,施主啊,您是想做护花使者,却又不能,自己跟自己斗气呢。”

安以墨被说得哑口无言,脸都绿了。

二弟说得不错。

第一次落雨轩失态,是在念离被柳家夫人打了一巴掌后,看着她那么出色地扭转形势,他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

第二次浴房闹别扭,是在念离被裘夔羞辱后,看着她一身明黄色大摇大摆地就把他制伏了,他心里更像是百爪挠心。

第三次,便是今日,念离不仅在酒桌上降服了卫家兄弟,还看到了自己痛失岚儿后落魄的窘态,这让他更加火大。

他五次三番地对念离吼着,“我不准你比我更高明。”

经局外明眼人一点拨,终于看透了。

“您打算怎么办呢?施主?”

二弟依旧那样“坏”,看着一片和煦,骨子里总是一针见血。

“下一次,我定装疯卖傻,让她自生自灭去。”安以墨板着面孔说,“我不必要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人,把自己这苦心伪装的面具撕破。”

“果真能如此么?”静安笑着退后,“贫僧佛缘尚浅,不能参悟世事,只觉得,上天派来这个女子,就是为了让你们互相撕去伪装、坦诚相待的。”

安以墨没好气地横了二弟一眼。

半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你这假和尚,什么时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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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是奴才,不能比主子高明。就算你能挡下鞭子,该被抽的时候,就要被抽。就算你巧舌如簧能化解危机,该不说的时候,你要学会不说。”

当年桂嬷嬷说一句,就是一个巴掌,她只是感觉到痛,却不是很明白。

如今明白了,想再痛一次,也难了。

桂嬷嬷,她在深宫唯一能够信赖的师父,如今已经魂归西去了。

可惜她老人家始终也没能等到富贵返乡的那一天。

念离清楚地记得,那一次说完这话,桂嬷嬷就罚她跪在景妃娘娘的寝宫外,那一天夜里瓢泼大雨,将她浇得浑身发抖,一早桂嬷嬷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死过去。

后面三天烧得稀里糊涂,没想到第四天一早,身子虚弱着去伺候景妃娘娘更衣的时候,景妃娘娘竟然温柔地说:

你还是病了的好,病了才楚楚可怜,才惹人爱。

念离心里一惊,原来是她锋芒太盛,抢了主子的风光。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聪明,叫做糊涂。有一种强势,叫做中庸。

念离一边下山,一边想着这些往事。

宫中开心的事都真的不记得了,倒是这些受过挨罚的事儿,记得一辈子。

这些往事让她成长,也让她警醒。

相公他是在意了吧,在意自己锋芒太过,在意自己看的太透说的太多。

果真,就算是青梅竹马,就算是对坐儿,他始终还是她的夫君。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是某人的某人。

她可以不用再时时刻刻地想着如何自保了,因为这世上,也许有人可以保护她。

可是,他会么?

可是,他能么?

远远地看着轿子在山下等着,念离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暂且还是不要思前想后那么多了,回家,熬上绿豆汤,吩咐后厨做上新鲜的绿豆糕。

估摸着安以墨今天晚上,必定又是去天上人间了。

念离在离轿子只有一米的地方,看着轿夫的脸色都不太对,正要开口问话,突地一只手撩起帘子,一双丹凤眼盯着自己。

那下巴尖的和锥子一样,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眼睛,仿佛十字夺命镖,天涯海角,锁住了你,就会跟到底。

“小妹见过嫂嫂。”那女子声音很甜美,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敌意,伸出的手向着念离,一字一句地说:“回来的晚了,错过了嫂嫂的大礼,小妹先陪个不是。”

念离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漂白的眸光,宛如当年在宫中见过的那无数清冷的眼。

“我叫安以柔,大家都叫我,柔柔。”

她拉住念离的手,拉她上车的时候,那尖尖的指甲,故意戳着念离的手指,十指连心,念离皱着眉头咬了一下唇。

“原来是小姑,是回来省亲么?”念离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得体,却遭来安以柔的一个冷冷的斜视。

“不是。”

安以柔托着下巴,特别明媚地笑了。“我被休回家了。”

那明媚之中,怨毒的一束光袭来,不由的,让人一冷。

残花败柳安以柔

远嫁西北的六小姐跟着念离的轿子一并回来了,这可是轰动溯源的大事。

这位六小姐安以柔,可是很有些故事的人,虽然嫁走了五六年了,可是一提起来,妇人脸上总会闪过一丝八卦的揶揄,但是面子上还要挂着伪善的叹息。

“唉,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被糟蹋了。”

安以柔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糟蹋”。

当然,这些前尘往事背后的真相,念离都是在许久之后才一件件理顺明细,这一天,当这从天而降的小姑和她并坐一个轿子回府的时候,她满心思只有一个念头。

离她越远越好。

念离注意到自己这顶轿子后面还跟着个马车,估摸着是安以柔的家当,恐怕她人还没回安园,就为了不知什么原因直奔慈安寺来了,却是在山脚下碰上了安园的轿子,于是守株待兔。

至于她为何会不回安园先去了慈安寺,又为何对自己这个宫人有如此大的敌意,念离一时难以知晓,也根本不想深究。

深宅的故事就像一个线团,你以为捉住了一根线,一抖,整团麻烦都散了架子,摊在你面前。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再说,安以墨显然是不希望她多管的。

一进府,念离立马准备下车,撩开帘子的时候,已经看着远远的不少丫鬟立在那里,不知是来夹道欢迎的,还是围观八卦的。

“柔柔,我在山顶沾了一身的露水,先回屋子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拜见老夫人吧,我随后就来——”

一边说着,念离就当着几十双的眼睛准备下车,可是柔柔却一把捉住念离的手腕,利落地扯下帘子,然后高声吩咐外面的轿夫。

“起,去牡丹园。”

念离看了安以柔一眼,先坐稳了,眼睛盯着地,突的耳边起了一声:“真不愧是宫人,都是一个模子训练出来的,地上有金子么,你头也不抬。”

念离微微皱眉,看着仰着锥子下巴的小姑,不解地问:“我们先前有见过么?”

安以柔耸着肩膀笑了。

“笑话了,我在大西北吃沙子喝脏水,你在深宫大院吃香喝辣,我们怎么会见过——不过这新皇帝着实也不怎么着调,不叫前朝遗憾去陪葬,却是放出一批狐妖媚子为祸人间——”

念离眼神一冷,安以柔突然很自来熟地拍拍念离的手。

“不是说你,嫂嫂。”

念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这牡丹园就到了,果真,不出念离所料,安以柔一下车就飞出一句。

“不愧是正房,就是不一样,这牡丹园到底让你给住进来了,二嫂和三嫂都恨死你了吧。”

念离这一下轿子,就差点被噎死在这里。

满心念着,淡定,淡定,低调,低调。

毕竟这安以柔是相公的妹子,不同于柳家夫人、裘奎和卫家兄弟那些,还是要和气为好。

“妹妹进屋子坐么?”

“不坐了,死过人的地方,我嫌晦气。”

念离至此发现,这小姑是打算处处和她杠着说了,就算你和她强颜欢笑,她也未必给你这个脸。

这样的极品她在宫中见的多了,可是在宫中,她还可以斗志斗勇。在这里,她只能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所谓和谐,才是最难。

“那妹妹你自便,我去去就来。”念离点点头,然后不等安以柔再蹦出什么话来,飞快地就朝屋子里去了。

安以柔站在那里,抱着双臂,看着那池没有牡丹的塘子,自言自语道:

“还是没有开起来呀。”

念离一进屋子就叫婷婷端水过来,喝了大半杯下去,这心头一股火才算压下去。

婷婷这回倒是机灵了些,帮着她顺着气,居然开口就说:“六小姐给您气受了吧——”

念离看了她一眼,“你从我脸上看出来的?”

婷婷扶着主子进屋坐下来,摇摇头,“这还用您说,您是不知道,这六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仅二夫人、三夫人对她敬而远之,就连过世的颜大夫人,都被她欺负得没话可说。”

“难道就没人管教她一下么?”

“谁敢管教,六小姐可是老妇人和大少爷的心头肉,比宝儿孙少爷都珍贵着呢。”婷婷压低了声音说,“这次她一到溯源边上,立马就有人传话回来,满园子都等着迎接她呢,老夫人激动的差点晕过去,还说,过两天等人齐了,要办大酒席呢。”

念离这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感情好,这相当于来了个祖宗啊。

遥想当年,她伺候的第一个女人,景妃娘娘,也是仗着皇帝恩宠,没少兴风作浪。

真是时运不济,这么多年以后,又摊上这么个极品。

婷婷说的不错,这安以柔的确地位非比寻常,虽然不少人看她的眼色都有几分古怪,但又都大气不敢喘的,毕恭毕敬。

念离和安以柔一并进主堂拜见安老夫人的时候,倒是二姨娘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出来,扯着安以柔的袖子自己先哭起来,“闺女啊,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啊——想死娘了——”

哦,还是二姨娘生的。

这倒是更奇怪了,庶出的一个女儿怎么会在安园有如此高的地位?

安以柔对着自己的亲娘并没什么亲近之情,只是不冷不热地说:

“不用惦念了,这回我直接收拾包裹回家来住,你赶都赶不走了。”

“这……”

“怎么,嫌我被休回家很丢人?我丢人的事儿干的还少么?”

“啐,竟说些孩子不爱听的话,你呀——”这一头,安老夫人在秦妈妈的搀扶下也出来了,还是一见面就和二姨娘顶着说,这也是多年战斗的结果。

这安以柔倒是奇怪,见着自己的亲娘没什么,见到安老夫人倒是顿时有了表情。

那是戴上的面具。

念离只需要一眼,就看的清楚。

“娘——女儿可想死你了——这回女儿回来,可以天天伺候您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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