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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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到世界尽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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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挂着鹿角。地板上铺着很厚实的地毯,他们在公司里把这种地毯叫做螨虫板油。同样,在这些地毯里他也认出来几种。不便宜,不过也不是很有品位。屋里到处扔着小孩子的玩具。
  他重新踱到厨房里。喝下阿司匹林。
  回到客厅,他闭上眼睛。从厨房里传来一只钟疲弱的滴答声。壁炉里,从上面掉下来的炭灰啪拉一响,那是风从缝隙里吹下来的。一股尘土味儿,还有木材和潮湿的布料味儿。
  通往楼上的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二楼是卧室。第一间显然是小孩的卧室。在第二扇门的后面,他看到一张双人床。
  他犹豫着。可他实在是困得不行,眼睛都快闭上了。一时冲动之下,他把衣服全脱了。他把沉甸甸的深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床头灯的微光照着屋子。他检查确定门已锁好,然后便一头躺倒在床上。床单很柔软,被子的质地出人意料地精美。若是换个场合,他肯定会觉得很惬意。
  他咔嗒一声关了灯。
  床头有一只闹钟,滴答声几乎听不到。枕头上是那个他从未遇到过的人的味道。在他的上方,风从房檐穿过。闹钟的声音听上去无比亲切。
  一切沉入黑暗。
  他觉得不像先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坐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相框里镶着金边的照片上。一直在流鼻涕的鼻子里塞着纸巾,他像个梦游人似的摸索着走了过去。
  第一张照片上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虽然这女人没有笑,但眼角满是开朗快乐的表情。这女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在这种房子里生活的人。
  他想了会儿这女人可能从事什么职业。秘书?职员?或者也许在附近某个大一些的城市里开时装店?
  下一张照片上是个男的。年纪更大一些。上唇留着花白的大胡子,咄咄逼人的黑眼睛。看起来像是那种因为职业缘故而整天开着越野车在路上跑的人。
  两个孩子,金色头发。大的八九岁,小的才几个月。两个看上去都很天真可爱。
  他都已经开上连接高速路的公路了,那女人的照片还一直在他脑子里萦回。快到林茨时,他伸手去拧收音机的旋钮,直到这时他还老是想起那所房子。在那以后他便集中精力开车,好让自己不错过高速公路的出口。
  他远远地就瞅见了那些工厂的大烟囱。烟囱没有冒烟。
  他根本不管限速不限速就这么开进了城。他巴不得被一个警察抓住呢。可是很快他就确定,这里同样也有点什么不对头。
  大街上没有行人。
  街道左右两边的商店里都空无一人。
  信号灯跳到红灯,可他白等半天也没有一个行人穿过人行横道。
  他摁喇叭。把汽车马达弄得轰轰地响。使劲踩刹车,让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叫,轮胎冒出胶皮烧糊的臭味。他把喇叭摁出三声长声、三声短声、三声长声 '1'。他在同样的线路上开车转了好几遍。一扇门也没有打开,一辆车也没有遇到。倒是城里的气味不像他上次来时那么难闻了。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到来前的雾气。
  在一家药店门前停车下来时,他感到有些疑惑,为什么天凉得这么奇怪。好几个星期以来他都感觉酷热难当,而现在他却觉得凉到发冷。不过这也许不能怪正在酝酿的暴风雨,而是感冒给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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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二)(1)
'1' SOS信号应该是三声短声、三声长声、三声短声,作者这里正好写反了,不知是否特意如此。
  他把药店的玻璃门打碎。从架子上拿了盒阿司匹林,还拿了一盒对付嗓子疼的润喉片。在往外走时,他发现有个地方放着治感冒的紫锥菊抗病毒制剂。于是拿了一小瓶装进口袋。
  找了不大一会儿,他发现一家没有锁门的饭店。他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也没指望有人答应。
  在饭厅里,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里面闻起来有股陈旧的油腻味,还有雾气和冷冷的烟味。
  他又叫喊了一通。
  在厨房里,他把放了水的锅坐在灶上,又把土豆扔进去。在等着土豆煮熟的这段时间里,他到饭厅里去翻阅7月3日的报纸。在这一天这里还有人待过,这一点可以从报纸上的油渍斑点和面包屑上得到证明。这报纸和前一天在火车南站看的那些一样,一点令人生疑的痕迹也没有。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将要发生什么极其不同寻常的重大事件。
  他走到门外。一道闪电掠过。风变得强劲起来。空烟盒和别的垃圾从街上扫过。他向后仰起头,揉捏着因开车时间太长而酸痛的肩膀。乌云追逐聚集。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又一道闪电。接着又是一道。
  他正想回到饭店里去时,一声炸雷在他头顶斜上方响起。他头也不回赶忙向外朝汽车那儿跑。他在车里把车门插上。把刀从刀鞘里拔出。等了几分钟。车窗玻璃蒙上了水汽。
  他把车窗摇下。
  “你想干什么?”他大声喊。
  又是一声巨响,比第一声稍弱些。紧接着又响了一声。
  “你给我出来!”
  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上,打在街上。雷声轰隆隆地响。
  他冒雨穿过街道朝饭店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抬头往上看,可是树木挡住了视线。他冲进饭厅。打开通往楼梯的门。他握着出鞘的刀,噔噔噔往上走。他来到一条狭长的通道,外面的光线几乎照不进通道里来。匆忙中他找不到灯的开关。
  他来到一扇门前。门虚掩着。风吹着门往锁上撞,发出均匀的嗒嗒声。约纳斯一把把门推开,用刀子向前猛刺。
  屋子是空的。里面甚至连家具都没有。一扇大窗户在风中来回拍打着。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刀子握在手里保持着随时出击的姿势,他向窗子走去。他往外瞥一眼,又回头往屋里看一眼,接着又朝外看。窗子位于饭店大门的斜上方。
  当他把头缩回来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进屋来。窗框撞在他胳膊上。他把窗户关上。往下走时他仍把刀子握在手里。
  回到饭厅,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一会儿气。他呆呆盯着衣帽架的木头护墙板,忽然想起煮着的土豆来。
  他吃完土豆,把刀叉放在一边,这时暴风雨已经过去了。盘子就那么扔在桌上不管。他连蹦带跳跨过泥泞的水洼,走到汽车那儿。
  他朝火车站开去。
  候车大厅和通往站台坡道的通道又长又暗,空旷寂寥,站前广场和站台本身也是空空荡荡。他砸碎了一个售货亭的玻璃窗。拿了一罐汽水,立马喝光之后顺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他在站前广场上发现了邮箱。林茨火车总站,7月6日,他在明信片上写。想了一会儿,他在收信人一栏写上了他父亲的地址。
  他去了几家汽车销售店,可欧宝或福特车并不是他想要的。换掉他那辆旧丰田的好机会一直到城郊才出现,在那里,他终于找到一家不只卖家庭轿车的汽车行。

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二)(2)
他不是个痴迷汽车的人。那些大马力汽车恰恰从来就不是他所喜欢的。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不把车的时速开得超出一百六十公里,反倒不合乎情理。所以嘛,那就不得不跟自己的旧车说再见了。这车花掉的钱已经高出其本身的价值,再说约纳斯对这辆车也谈不上有什么伤怀动情的回忆。
  令他惊奇的是,展示厅——汽车就待在那里面等待买主——的玻璃扛住了管钳的打击。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对付过钢化玻璃。于是他索性驾着丰田车对准橱窗直开过去。只听咔一声响,碎玻璃像雨点般浇在他的车上。约纳斯向后倒车。玻璃墙上的洞已经足够大了。
  他挑了辆红色的阿尔法斯派德跑车。在销售台后面的挂钩上找到了钥匙。更难找的是那扇双重大门的钥匙,那是惟一的出口。不过最终还是让他给找到了。他走到丰田车边,把所有个人用品都搬了过来。
  上车之前,他又回过头去朝自己的旧车挥了挥手。紧接着他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从汽车销售店开出来大约百十来米,他在一个加油站停下。加油枪使起来并不难。他加了满满一箱油。
  在开往萨尔茨堡的路上,他加大马力,想试试斯派德跑车的潜能到底有多大。加速带来的压力把他压得紧贴在座位上。他向汽车收音机的方向伸过手去。这车里没装收音机。他于是转而去抓副驾驶座上的润喉片。
  刚过韦尔斯,路阶上躺着个吉他盒子,像是被人扔掉的。
  约纳斯开了回去。在离盒子还有段距离的地方,朝那盒子扔石子儿。他打中了,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又用脚去踢。最后他打开了盒子。一把电吉他躺在里面。盒子里渗进了水。显然这里也下过很大的雨。
  他在那儿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在草丛里走,裤腿直到膝盖都弄湿了。他发现自己是在开往高速公路的引桥附近。很有可能这里是人们搭顺风车的地方。于是他大声喊叫,拼命摁喇叭。他又发现了被扔掉的饮料罐、烟蒂、避孕套。潮湿的地面在鞋子底下咯吱作响。
  他把身子倚在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上。
  什么都可能具有某种含义,什么又都不一定具有含义。也许这盒子是从汽车顶上掉下来的。也许这盒子是某人的行李,而那人在这个地方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反正是消失了。
  当他开过萨尔茨堡火车总站时,太阳已经落到城堡后面去了。他摁着喇叭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缓缓行驶,然后便朝他姑妈在帕尔什的住处开去。他花了些时间来找路。当他终于来到药剂师院街时,他摁响了门铃,可是没人来开门,于是他又上了车。在姑妈家不可能找到什么能够给他以启示的东西,所以他也就不费那个劲去破门而入了。
  他向弗赖拉辛开去。
  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他没法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他在那地方穿来穿去整整转了一个小时。私下里他还心存侥幸,希望至少在德语区的地面上能遇见人。他期待着碰到军队。说不定会有安置难民的帐篷。甚至于还可能会出现坦克或者是身着生化辐射防护服的人。不管怎么着,只要显示出还存在人类文明就行。
  他关掉马达。眼睛盯着指示通往慕尼黑的高速公路指路牌,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敲来敲去。
  他该开出去多远呢?
  他用手机拨一家位于科隆附近的家具公司的电话。拨通的号音响起。三次、四次、五次。一台自动应答机开始答话。

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二)(3)
他在萨尔茨堡马里奥特旅馆门前把车停下时,天已经黑了。他拿起自己的包,把管钳扔进去。把刀塞进裤兜。他锁好车门,四处张望。仔细地听。没有声音。就在很近的地方一定有灌木丛。有一股花的清香,可是他辨认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
  他跌跌绊绊地穿过旋转门走进饭店。四周一团漆黑,结果他的脚绊在沉重的旋转轴上,包还带翻了一个落地式烟灰缸。
  接待台那儿亮着一盏小灯。他放下包,抽出刀,紧盯着黑暗的前厅。他不用眼去看,而只用那只空着的手去摸索灯的开关。
  他直眨眼。
  等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他一下子注意到了一套立体声音响,就在柜子里的宽屏电视机旁边立着。平台上有个空CD盒。不用说,当然是莫扎特。约纳斯按下播放键。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来。
  他仔细查看这套音响。一套很昂贵的机器,昂贵得他根本承受不起,所有能够想到的额外装备一应俱全。光盘可以自动清洗。此外还有一个重播键。他摁下这个键,把音量调高。他急忙缩回头。
  他在一张纸条上写道:有人来过。7月6日。他把纸条固定在大门旁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拉过一把扶手椅抵住门,这样门就不能再关上,音乐可以传到外面的大街上。
  他在接待台那儿随手搜罗钥匙,他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被音箱里轰出来的音乐掀翻在地。一套普通的室内音响居然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力量,这他还从未经历过。他心跳得仿佛刚刚跑完一次长跑。他都有点恶心了。不过一大堆钥匙和挂签在兜里撞得叮当响而他却听不见这些噪音,又让他觉得很开心。
  他在最顶层找到了过夜的房间,他是自己爬上去的,因为他不打算把自己托付给那部嘎嘎直响的电梯。房间是个套间,里面有三个小间,相互间有门分隔,还有个宽敞的浴缸,用大理石铺装的,他用脚在里面探了探,是加热的。如果关上门,接待大厅传来的音乐就一点儿都听不见。可要是打开门的话,他完全可以分辨出不同乐器组的演奏。
  他锁上门。准备泡个澡。
  他边往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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