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蒲草- 第46部分

　　　　皇上不悦地瞪了赵贵妃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是明显，消停点，还嫌今天的场子铺的不够大是嘛。

　　　　“顾小姐，芽儿可否借小姐的琴一用？”，楚芽儿并没有半点扭捏，直接起身，朝已然在桌旁坐定的顾芙蓉问道。

　　　　“公主请”，顾芙蓉招手，示意身边的侍女再次将琴摆好。

　　　　楚芽儿坐下，没有急着开始，抚摸着琴的木质，却是一把好琴，年份不会少，散发着属于木头特有的清幽古朴的气息。

　　　　那唯一展露在外的眼睛微微闭上了，楚芽儿十指纤纤，在那微微撇露的嘴角间，开始了手指的拨弄。

　　　　是一首让在场的人都感觉非常陌生的曲子，整首曲子就像在戚戚然讲述一个故事：一个人悠闲地走着，逛着，脚步欢快，耳边鸟语花香，歌声低垂，忽然那人像走到了一处暗处，那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焦躁，他不安，他拼命地朝前奔跑，但哪里已然只有看不到头的黑暗，那股子黑暗逼迫他近乎疯掉。突然峰回路转，一瞬间在远处看到了一丝光亮，那种能渗透人心的光亮，他拼命地朝前跑着，跑着，在某一个定点，他被头顶炫目温暖的阳光彻底笼罩，乌云散去，一切豁然开朗……整个人被暖意覆盖，渗透到每一个毛孔，无不舒畅……
一舞惊人
　　　　静谧，死一般的静谧，在琴声停住的几秒，整个硕大的水榭，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皇上回过神来，带头鼓起了掌，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鼓起了掌。

　　　　“公主，琴艺高超，芙蓉佩服，原谅芙蓉此前的班门弄斧”，顾芙蓉话里满是真心。

　　　　楚芽儿睁开一直 ；的双眼，面巾下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她弹琴的技巧肯定不如顾芙蓉，但重在内里的感情厚重足够震撼人心，“顾姑娘客气了，望以后还有互相学习讨教的机会”。

　　　　“芽儿，这首曲子叫什么？”，云翔稍稍收回刚刚被震撼到的心神，问道。

　　　　楚芽儿眼睛却瞄到了一个人，云枫，他一直以那种很陌生，甚至带着点无助的表情看着她，第一次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丝撼动。

　　　　“这曲子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还没有取名字，云翔哥哥要不要帮芽儿想想”，楚芽儿再次回到座位坐好。

　　　　云翔沉思了一会，“我倒是一时真的想不出相衬的名字”。

　　　　“叫蓦回怎么样？”，云枫有些突兀地说道。

　　　　“蓦然回首，一切尽在往昔……三皇弟这回宫没几天，就已经想念过往不在宫里的日子了吗？“，云杰一整个晚上都有些不阴不阳的。

　　　　“蓦回，一切自有轮回，今日太后生辰，明年，后年，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依旧在此重聚，共庆太后寿辰“，芽儿起身接过话头，起身向太后敬了一杯酒。

　　　　太后的表情略微有些纠结，她不喜欢楚芽儿这是肯定的，但之前皇上的警告已经说得那么明了了，她不能动她，也不能管她的事。有了几秒钟的沉默，太后还是举杯喝了杯中的酒。

　　　　那些排得上号的小姐们也都先后奉上了礼物，送礼是小，真正一展风采才是真，个个花容月貌，花姿招展，各个也都才艺出众，看得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还时不时打量几位皇子的表情，看他们是不是中意。

　　　　“爷爷，我还在宫外就听闻了公主的盛名，大家都说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怎么今天公主一直蒙着脸，不让我们见一见……”，说话的是岳太师那位写得一手好丹青的孙女，岳芬儿，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孙女在向爷爷撒娇，但偏偏又故意把话说的那么大声，大家基本都听到了。

　　　　“芬儿，不得无礼”，岳太师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一句。

　　　　底下的小姐们也都翘首等着楚芽儿的反应，岳芬儿说出了她们都想说的话，只是她们没那么大胆子罢了。

　　　　“敢问岳小姐，若本公主一如传闻所说如何，名不副实又如何？”，楚芽儿半点不露怯，挑了挑眉毛朝她看了一眼。

　　　　岳芬儿也不示弱直接绕过岳太师朝前走了几步，“若公主当真如传闻说的一般，我岳芬儿也就服气了，若不是，他日我在听到那样的传闻，定要好好反驳那个说这话的人一番”，一番话说得有点没大没小，梗着的脖子傲气十足。

　　　　“芬儿……”，岳芬儿说话太放肆了，岳太师有些着急，虽然他功勋赫赫，但楚芽儿毕竟是皇上刚刚册封的公主，这消息还热热乎乎的，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不能不顾及皇上的态度。

　　　　皇上却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只看着楚芽儿，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着办。

　　　　“原本，岳小姐服不服气我并不在意，外边的传闻怎样，我也无所谓，只是今日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太后对岳小姐甚是喜欢，芽儿自然不能让岳小姐憋气，让太后不喜欢，只是……”，一句话说了半截又停住了，楚芽儿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贵妃一眼，“只是芽儿日前脸上受了些小伤，怕吓到诸位”。

　　　　“岳太师是沙场老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岳小姐出生将门，胆子自然也不会小，公主还是不要再推脱了”，赵贵妃果然憋不住，出言说道。

　　　　楚芽儿似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绝境，至少在赵贵妃看来是如此，她脸上的为难劲取悦了她，她恨不得都笑出声来。

　　　　“不过是一个面巾，扭扭捏捏个什么劲”，云杰突然发难，伸手就要去掀她脸上的面巾。

　　　　楚芽儿下意识地想出手阻止她，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她身边的云枫用手轻轻隔开，带着她退后了一步，让云杰的手落了个空，“二皇兄，这是做什么？”

　　　　云杰见云枫搂着楚芽儿，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微眯的眼睛已经显示他已经生气了，“云枫，你又在做什么，我记得你刚回来的时候，对她还冷言冷语的，怎么这才过多久，已经好到我们这些个旁人看一眼都不行的地步了，莫非宫里那些传闻是真的……”。

　　　　一番话直接把现场的气氛冷冻掉，他们两兄弟好像一副随时要打起来的模样。

　　　　刚刚跳了一支舞的礼部尚书的千金陈小姐突然出声了，一脸的不甘心，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就是希望二皇子能多看她一眼，他们家也算是二皇子一脉的势力，父亲一直跟她说，会嫁给二皇子当皇子妃，今天跳舞的时候，她时不时看他一眼，希望在他眼里哪怕看到一丝赞扬也好，但没有，一点都没有，云杰自始至终一直盯着坐在他斜对面的楚芽儿。看到云杰一副要跟云枫打起来的样子，陈小姐忍不出出声了。

　　　　“公主琴艺非凡，不知道跳舞又如何，梧桐今日想请公主指教一二”，陈梧桐顾不上她爹一直制止她的眼神，站了出来。

　　　　“本皇子也想知道，云枫，你刚回来那日，不也想看芽儿跳舞吗？”，云枫一声哂笑。

　　　　楚芽儿稍稍推了推云枫搂着她腰间的手臂，“不过是一支舞而已，亏得云杰哥哥现在还记得，趁着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芽儿就跳一曲罢了，只是你们大家都不许取笑我罢了”，今天她还真是树敌颇多呀，多少人憋着要看她的笑话。

　　　　“公主的舞蹈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刚刚梧桐姐姐跳的祈福舞”，又是岳芬儿，看来她今天势必要将挑事贯穿到底了。

　　　　楚芽儿柔媚一笑，“那岳小姐可好生看好了”，便起身下去了。
你可信我？
　　　　简单换了身更适合起舞的白色纱裙，那如玉的双手间缭绕着一根大红的绸带，跟奏乐的乐师说了两句，不过数分钟，楚芽儿已经独立站在了水榭的正中央。

　　　　乐声起，单单的几个音符出来，跟刚刚陈梧桐跳的曲子是一样的，只是节奏稍稍慢些，有些缓缓道来的意思。

　　　　一抬手，那红绸在她的身上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流走，白纱衣随风舞动，那一抹红点缀着那一抹白，或交错，或融合，每一幕都是那么让人心迷沉醉。

　　　　一头青丝只是那微微用丝绦束着，随着她起舞的动作，在夜色里划着一个又一个圆圈，如同精灵一般。那在风中旋转的裙摆如同一朵盛放在枝头的白梅花，每一个人都有伸手想将之收至怀里的冲动。那红绸灵动，像一股活泼无比的波浪震荡人心。那一举手一抬足，特别是那旋转中，那一股子几欲飞走的动作，让她如同那下凡的仙子一般，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如火的灯光中。

　　　　乐声一下一下，慢慢停了下来。

　　　　她也突然静止了，那红绸在她的指尖像流沙一般，缓缓地掉落在地上，像那盒中骤然洒落的胭脂……

　　　　她微垂着头，一片白色突然落下了，众人这才意识到，舞跳完了，那一抹白色分明是她那蒙脸的面巾……

　　　　楚芽儿用手无意识地微微贴了贴自己的脸颊，一回头，她笑了，那张绝色的脸庞一下子闯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眸里，最是那回眸一笑，最是那眉梢间的温情，无一不让人心醉……

　　　　又一次静了下来，“哗啦……”，杯盘掉落在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赵贵妃。

　　　　她似乎受了惊吓一般，骤然起身，撞掉了面前的杯盘，“你，你……”，只有楚芽儿知道她为什么惊慌失措……

　　　　陈梧桐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刚才澎湃的不甘心一下子像一团热火碰到冷水一般瞬间被浇得一点火星子也没剩下，不说那曼妙的舞姿，就是那惊为天人的长相，她也是拍马不及，她输了，不敢有半点不服气。

　　　　岳芬儿也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宴席散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唯有皇上一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带着沉重，带着怀念，只是抿着手中早已经喝尽的酒杯……

　　　　在远处等候的宫女云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姑娘的脸不是毁了吗，怎么好好地，非但没有毁，连先前的伤痕也都一点都看不见了，她脸色惨白，远远看着赵贵妃阴沉的脸，似乎已经预见她和姐姐的好日子到头了。

　　　　有些神色匆忙的想偷偷离开，却被萍儿一把拽住了。

　　　　“萍儿，你拽着我干吗，我先走一步，姑娘，姑娘，等下肯定要沐浴，我先回云柳宫准备”，云儿假装平静地想甩开萍儿拽着她的手，但萍儿一脸的不相信。

　　　　“姑娘刚吩咐过了，让我们盯着你，等下宴席一散，姑娘就要找你说话”，萍儿将她手中的袖子拽得更紧了，眼神示意旁边站着的两个太监。

　　　　小太监一边一个薅住了云儿的胳膊，直接押着她回了云柳宫。

　　　　“今天，哀家的寿辰是小，主要是想把孙媳妇定下来，这几年哀家一直在宫外修行，后宫里也没主事的，你们父皇忙于朝政也一直没替你们张罗。哀家不做老糊涂，趁着今天你们三兄弟都在，这些个大臣家的千金小姐们也都在。哀家也不逼你们娶谁，看你们自己喜欢，但有一条，今儿必须把事给定下来，哀家还指着抱曾孙呢”，太后打破了寂静，说出了今晚宴席最大的目的。

　　　　底下的小姐们一个个互相看着，眼神里闪着期盼，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全凭几个皇子一句话的事。

　　　　三位皇子都是一个表情，相互打量，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们三个，别又不吭声，反正今儿必须把事给哀家定下来，如果你们不愿意说，那就别怪哀家倚老卖老，错点鸳鸯谱了，赵贵妃，月贵人，你们这些当娘的也给拿拿主意”，太后打定了主意，有些不依不饶的。

　　　　赵贵妃努力让自己从刚刚的惊讶中镇静下来，不理会楚芽儿看过来略微带着点挑衅的表情说道，“太后操心，本宫也操心，要说儿媳妇呢，本宫就喜欢梧桐，她跟杰儿自小就认识，也算得上青梅竹马，长得好，性子也好”。

　　　　被点到名的陈梧桐掩饰不住的高兴，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了，但还是不忘扮娇羞，垂下了头。

　　　　“是，哀家瞅着梧桐跟杰儿也相配，杰儿你说呢”，太后搭腔。

　　　　云杰压根没回头看陈梧桐一眼，只是扬眉看了自己对面的那个人一眼，她的眼神里装着人，但那个人从来都不曾是他，云杰咬了咬牙，“杰儿但凭皇奶奶做主”，这会他像是收起了往日全身的刺，一下子听话懂事了起来。

　　　　“好，好……”，太后很满意云杰的回答，她本以为三个当中就属云杰难对付，一肚子古灵精怪，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