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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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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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你的眼光,都是嫉妒得要冒火星子?” 
  “阿德哥哥,您当真以为公子喜欢小海?” 
  “那还有假了?我侍候了那么多大户人家,见识过主子如何轻贱奴才。如果不是喜欢,谁会对一个丫头有那样的眼神?” 
  真是哦,秋长风好本事,连眼神都可以拿来欺骗众生,了得呐。 
  “小海!”脚步声沓沓近来,粗嗓高喊,“你怎么窝在这块地方?公子回来了,快去伺候!” 
  小海笑咪咪喜孜孜注视来人:“大哥,从今儿个起,伺候公子的活交给侍琴、侍棋姐姐了。” 
  “什么时候的事?”费得多粗黑的眉毛立了起来,“公子允了?” 
  “公子既然说四位姐姐是来给小海做帮手的,那小海分配一下职责也是应该的。侍候公子有两位姐姐,打扫院子有几位大婶,小海为了不当个闲人,就负责种菜好了。” 
  “你——”费得多脸气得窒了又窒,“你……你以为公子能让你自作主张?侍候公子这事先不说,公子的书房是谁都能进的么?方才公子已经看见你在这里了才要我过来叫你,等一下你挨骂了,大哥我可不会心疼,这回是你自找的!” 
  …… 
  自找的哦?我净了手换了外衫沏了茶,赶到公子书房门前,先受到琴、棋美婢四道冷嗖嗖刮利利的眼箭袭击,待进了房,坐在书案后的公子送来的那两道目芒立时把外面的眼箭比成了昨夜冷风刮下的枯枝。哦唷唷,杀人于无形,公子好厉害。 
  “本公子的茶呢?” 
  喔。我将手里沏好的雪叶毛尖恭敬奉上,“公子,您请用。” 
  “本公子费力动用了嘴皮让人来帮你的忙,可不是为了让你偷懒的。” 
  听听,嘴里喝着人家沏的茶,还一迳数落人家的不是,主子面目当如是啊。 
  “研墨。” 
  “是。”我才挽了衣袖,取了端砚,又听他道:“旁人家的手都是细白纤巧,你瞧瞧自己的,不为本公子感到羞愧么?” 
  “是,奴婢汗颜。”哼,小海的手粗还不都是你压榨欺迫的结果?外面有两双要细白有细白要纤巧有纤巧的手,你放着不用是怎样? 
  “从今儿个,你这双手要给我好好养着,如果十天以后还是眼下如此的不能见人,本公子要考虑那十二两月例的兑现事宜了。” 
  “是,公子。”要小海一双手恢复细白纤巧,不用十天,当下便能做到,那十二两月例小海是拿定了,哼哼哼…… 
  “笨丫头,你溅了本公子一脸的墨汁!” 
  “是,公子……啊?”我撇头,瞅见秋长风怒目灼灼的俊脸上,鼻尖、额头、颊上都落了墨滴,那情景,竟然有些……滑稽,将一向面目可憎的主子竟衬得有几分……可爱起来,嘿嘿…… 
  “你敢笑?”秋长风墨眸浅眯。 
  我咽回了痒到喉咙的骚动,断然摇首:“奴婢不敢。” 
  “还不替本公子擦掉!” 
  “是!”我掀了他袖,取出了他惯放于袖袋内的青色帕子,快手快脚地为主子拭面。 
  “你如果敢笑出来,本公子会让打烂你的屁股!” 
  这……我愕然:这是什么威胁?不良主子改弦易辙了,不动辄拿月钱处罚小海了? 
  “轻着点擦!你想擦掉本公子的脸皮么?” 
  “奴婢不敢。”如果能擦掉,多好。这张脸啊,留着也是欺骗世人,祸豁无辜芳心,小海擦得掉,算得是造福人间了罢?可是,想不通哦,不是说相由心生,明明这人不良不善,怎么会养了这么细致的面皮出来?如果不是他鼻子太挺,目光太深,眉间太傲,还有身形太高,穿上女装肯定是…… 
  “你和阿德很谈得来?” 
  “是啊。”不知他穿上女装,与水若尘恢复本来面貌,谁更美一些? 
  “你们都谈什么?” 
  “什么都谈。”水若尘虽然五官要相对来得精致,但气度要弱了许多,两人应该是不相伯仲…… 
  “这么好?无话不说?” 
  “是啊。”实话说,他穿女装未必好看罢?他算不上男生女相,只是比一般的英俊男人还要俊一些…… 
  “小海!” 
  啊,变天了?打雷了?下雨了? 
  “小海,敷衍本公子让你很愉快么?”   
  第二十六章   
  冷颤啊冷颤,我紧着摇头:“公子,小海不敢,不海不敢。”绝对是真话,在如此寒潭冰湖般的眼神淹没下,谁敢有假话?如果有,那是人家英雄盖世,小海反正是没胆! 
  许是小海诚恳的态度取悦了主子,秋长风的怒意没有继续积累,只道:“从今天开始,本公子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公子您……” 
  “如何?” 
  “当真是您到哪里,奴婢便到哪里?” 
  “你敢怀疑?” 
  “那您到茅厕,奴婢也要跟着?” 
  秋长风墨眸怒焰遽闪,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薄唇扯起要有没有的狐狸笑,“如果你坚持,本公子不会反对。” 
  “……奴婢明白了。” 
  …… 
  别的狐狸是不是说到做到小海不晓得,但这只狐狸主子绝对是言出必行。他的伤才见好转,但凡出门,小海便会被抓差。人家费得多、费得满好歹还是暗卫,有需要时才会身手了得的露个面,小海则成了个不用支话不必出声的影儿,就如适前所问下的,除了他出恭的时辰,寸步不离。没十几天下去,冯婆婆告诉我,兆邑城的达官显贵群中,人人皆知大苑公公子秋长风有一爱婢姓小名海了。 
  这日,他到魏公楼赴宴高饮,似乎是因为叫了几位花楼的美娇娘进去,不欲让他的丫头见着什么需要长针眼的景况,将我吩咐在了门外候着。 
  候着就候着,不过,小海没准备跟另外些公子爷儿的随从一般如根木桩般的立候,我向楼下伙计要了一张有靠背的方椅,又什么仗人势的要了两个软垫一盘软糕,在同业者或羡慕或惊诧的眼光中,舒舒服服地享用完,又闭目养起神来。 
  厅堂内的弦歌声隐约进耳,时不时还有声声调笑高侃……唉,这就是所谓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嘿嘿,小海也会悲天悯人喽。 
  里面喝酒的人,我只认得两位,大文公府的秋皓然,哦,就是全城相公又被封个阮阳侯的。还有大武文府的秋远鹤,便是大苑公府家宴那天坐于右侧被秋长风唤“堂兄”的仁兄,听费得多大哥讲,也是位侯爷,好像是……襄阳侯?因年龄较秋皓然稍长,在京都人称“大侯爷”。反正,里面的诸位,非王公,便是贵族,哪位身上随便解下一样零碎佩饰都够街上的贩夫走卒吃喝一年半载不愁,可惜个个都没有这个意愿……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感觉有人迈步过来。“小海,当丫头当成你这样,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我没好气地拍掉他敲上我额头的手:“言而无信的人,不要理我!” 
  “言而无信,这话怎么说的?”他双手抄起我,自己坐上椅子,没等小海骂声出口,又把小海安置到了他膝上。我挣了一挣,细细一想,并没什么大不了,罢了。 
  “小海还没有告诉我,为何给山哥哥冠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 
  “你说要请小海到万荣街吃蟹黄小包子、奶皮炸饺来着,怎这久不见信讯?” 
  “笨小海。” 纪山拿指尖捏我鼻子扭来扭去,直到我再次打掉,并张牙要咬,他才将禄山神爪藏进袖里。“你既然想吃,也知道我在哪里,为何不来找我?” 
  “我不能随便出府。” 
  “哦?敢情是山哥哥错怪小海了么?还以为你忘了山哥哥。”纪山笑得如一朵开得最烂的大桃花,直把对楼唱曲的姑娘小嘴里的调拐跑了三道弯弯。“现在还想不想吃?” 
  “想!”想赖掉,做梦! 
  “那,走罢。” 
  “现在?” 
  “怎么?”他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欠扁,“不敢去?” 
  “你用激将法也没有用,小海胆子小……” 
  纪山叹气…… 
  “但小海为了口福,神鬼不惧,走!” 
  纪山被未叹完的半口气噎得猛咳,抚胸道:“臭丫头,还不快走!” 
  “走就走!”美食诱惑无边,我省了楼梯,直接翻跃到街面。 
  随后赶来的纪山面悬讶异:“你会武功?” 
  我得意点头:“当然。” 
  “秋长风教你的?” 
  “对啊。”秋长风教了我一些轻功,还有几招可以欺软怕硬的三脚猫功夫。倒非他藏私,实在是小海的习武资质可以令日月无光,他在最后一次说过一句“朽木不可雕”后便彻底放弃对小海这块朽木的雕琢。 
  纪山桃花眼疑芒乍现:“他教你?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只有问秋长风了,或者,问天。 
  …… 
  万荣街是宝地,是贝地,各地名吃云集美食开会的地方,更是小海的贵地! 
  蟹黄小包子、奶皮炸饺算什么?最让我差点将舌头吞掉的是五鲜丸子,咬一口,鲜美肉汁当即蹿到唇内每处,鲜菌、虾仁、香干、鸡丁还有不知名果子的味道绕齿生香,好吃,实在是好吃。 
  “小海,其实想要疼你很容易。”因我一手握着肉串,一手提着以油纸包裹的鸡爪,腾不出清闲,在一家茶肆的雅间内,纪山喂我喝茶。“因你要的,从来就不多。” 
  “你是在提醒小海拿的太少?还是,你打算再买一屉小笼包子给小海带回去?” 
  纪山失笑,拿他光堂堂的脑门撞了小海额头一下,道:“你这个小东西,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儿?” 
  “什么意思?难道你先前认为小海很讨人厌烦?”我狠狠咬下一口烤得香辣的肉串,利利嚼着:敢说一个“是”字试试! 
  “当然不是。” 
  算你懂事。 
  “从前那样的你,有什么人能舍得厌烦呢?” 
  呃?我齿下的咀嚼一僵。 
  “让人心疼的你,讨人喜欢的你,小海,也许秋长风……”纪山流光溢彩的眸子闪了闪,勾唇再笑。不同于秋长风曲线柔润的薄唇,他唇上的线条透着凌厉,听人说,有此唇者,生来无情。“我不是君子,不会帮着对手说话。” 
  “谁是你的对手?秋长风?他欠你钱不还了?”很有可能哦,以那人的狭隘小气。 
  纪山摇头,轻哂,“难道在你眼里,最大的罪过就是欠钱不还么?” 
  “当然,有钱可以买包子买馒头买肉干,可以不用饿死。欠钱不还,就是欠命不给,罪过大极了。” 
  纪山刮我的脸嗤一声道:“听你这样说,好似你曾经差点饿死似的。” 
  “对啊,五天没吃上饭,可不就要饿死了么?” 
  纪山面色稍变:“什么时候的事?” 
  “秋长风收留我之前。”如果不是不想饿死,当初又怎么会成了秋长风的丫头? 
  “那又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事?”   
  第二十七章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呢? 
  如果过去这个月,到了冬天,就是三年前了罢?那地方,不像兆邑这般冷,应该是大陇皇朝的南疆。 
  那时,冯婆婆、小海还有小臭冰,经过一个月的逃亡,身后的追兵从来不曾断绝。追兵里,有需用小海的血养愈天女的巫族人,也有追索巫族云家次女之血治愈百病的异族人,这些人的顽缠不弃超出了我和冯婆婆事先的预料,为形成迷惑,冯婆婆带着小臭冰,我一人,一东一北兵分两路而行。 
  那段行程,是小海这辈子第一次真正一个人的路。一个人行路,怕的不是无人共语的孤独,而是吞心噬腹的寂寞。白天,在丛林间匿影而行,耳聆是树涛,满目是林海。夜晚,宿在空敞旷野,听着狼嚎兽狺,望着磷火幽现。那样,并不算什么。 
  小海首次知道“怕”字的涵义,是在…… 
  追兵到了。巫族人、异族人皆有。巫族人骂的是背族叛祖,意欲使我乖乖回去领罪。异族人则诱劝负手就擒,会好食好待养我……这个药人。离开巫山,是想过正常的人生,更想要——自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由竟来的这样艰难。 
  催睡了追兵,再逃,几日后他们又赶到,较前一回,多了数人;我故伎重施,未过几日,围来的人更众,我仍重施故伎……如此往复,同样的情形反复上演,不同的是,每次他们因会合了后面赶来的同伴增扩了队伍,而小海一个人却越逃越疲,终于…… 
  深夜,我如每一夜在四眼空旷的旷野休憩。 
  选择旷野,是因为冯婆婆告诉我夜间一定要选择没有障碍的空地落脚,易防伏袭。我一向听冯婆婆的话,听话的孩子有糖吃,而听话的小海,避过了险难。只是,半梦中听见跫音围来,绝不想再回到阴暗潮冷的巫山的小海,只凭着那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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