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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哪吒似乎有些不耐烦，对为首的汉子道：“尉迟将军，你还犹豫什么？抓住他回去交差吧。”
老白闻言一喜：“你是尉迟德伯伯？”
小哪吒不待尉迟德说话挺枪就刺。老白本想抓住枪杆拽他下马让他难看，不料那火龙枪真的犹如一头暴烈的火龙般刚猛，连枪身穿过的空气都发出刺鼻的火药味，他只得闪身躲开。
两个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一个手持长兵器，一个赤手空拳，你来我往交错回旋，直斗到日上三竿也未曾分出胜负。老白固然吃惊，小哪吒却早已气的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乱跳，十分狰狞。
尉迟德叫道：“贤侄住手，贤侄快快住手。”
老白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但小哪吒不依，一跃下马，枪尖乱颤，使一个怪蟒翻身，枪尖撩向老白小腹。
老白继续退。
枪紧随其后，游龙出洞，蜿蜒绵长，杀意不绝，杀气不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老白伸手，弹指，眨眼工夫使全一套廿四指。
立春乍暖还寒，大寒冰冷彻骨。之间的节气各对应一种气劲的运用。
杀气破碎，杀意顿消。那火龙枪的枪身出现豌豆大一个凹痕。
小哪吒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不过是个孩子。
正当老白感觉好笑的刹那，他突然心中一凛，三十六处死穴受袭！
至少要有十二个养父那一级别的高手联手才能有如此威力。
躲已无用。移穴也不可能移全三十六处死穴。
重重机关，为了什么？
当老白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天牢里。武功全失，手脚带着铁镣，三道石墙五重大门，加上江湖排名一百至三百的牢头狱卒，插翅难飞。
但老白反而安下心来。太多的阴谋使得他不相信任何事情。也许崔巧巧也是上当受骗，也许白义是被逼无奈自己服毒，也许尉迟德有他的苦衷。至少，二狗子为了他而甘愿冒险，至少，崔巧巧是哭着对那个人说“他死了”，至少，白义死的时候眼中全是笑意。
指尖轻轻抚摸着白义临死前打入他拳背的舍利，老白的心像是浸在了苦水里。这颗黄豆大小的舍利，温润腻滑犹如活物，分明是当年魔教被灭时遍寻不获的魔王舍利。
根据江湖传闻，只要能将这颗魔王舍利炼化，便可获得十几代魔王的功法，但魔王都是一些嗜杀如命的恶魔，他们的凶残暗藏于功法之中，若不能以高深佛法化解其中戾气，舍利便会夺舍，控制炼化舍利的人，使其成为杀人的工具。
据说上一任魔王功力之深厚技艺之高超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快讯”第二百一十四期曾刊载武林前辈笑笑生对魔王的评价，称其本领堪比传说中的神仙一流。但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音大师却反驳说，那魔王功力再高也只是魔，佛必降魔。争论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他们召集武林同道一百零八人前去围攻魔王。魔王杀了一百零六人。留下笑笑生据说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出手，留下天音大师据说因为少林寺曾收留一位走投无路的魔教长老。如此强横无匹的魔王，据说因为不甘沦为杀人工具，又或者已经成了杀人工具，竟然去刺杀当今皇帝。十几万军队重重包围，然后数百名一流高手围追堵截整整一百天零六天，终于将其杀死。
传闻，据说，怕是都不可靠。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寻找这颗舍利？他们宁愿冒着成为杀人工具的风险也要成为武林第一吗？如果是那样，江湖还有什么公义可言，无非强力便是公理。只要存着争竞之心，佛与魔毫无分别。
但是，人若不争，活在这世上做什么？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白苦笑着想，怪不得人们都叫我老白，就连养父也这样称呼，我的确很老很老了，就像一个看惯了人世间纷扰争斗的老人，对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其实，在我心里，我也有我的渴望。否则，我不会每天二十四个小时练习玄门内功。我想找到值得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事情，我想找到值得我保护的人守护一生一世，我想这世上多些关爱少些仇恨，我想……
十六岁，背叛，少年永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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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审判
天牢是一个有特色的地方。关在这里的都是些曾经煊赫一时的人物。他们有可能会被诛灭九族，也有可能没多久就被放出，依旧逍遥自在过着纸醉金迷呼风唤雨的生活。所以，天牢守卫之森严与天牢内管制之松散可谓天壤之别。
犯人们常常会感到无聊，但大多都受过良好家教，不至于谈论一些风花雪月香艳趣闻来消磨时光，那些事情他们会独自静静品味。于是赌博成了唯一乐趣。年纪轻轻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白为什么能够被关在天牢？闲来无事的犯人专门为此开了赌局。
一番争论后，参与赌局的人分成两大派，一派认为老白是身怀绝技的魔教高手，之所以看起来年轻是因为功力深厚返老还童，一派认为老白身世蹊跷，有可能是三十年前被灭国的大雍帝国皇裔。天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负责在各个牢房间跑腿的小厮偷偷问老白，他属于哪一种情况。
老白愕然。
见他有些呆傻，小厮不禁同情起来。
“我看你一定属于第一种情况，因为太厉害，所以被废了武功，连带着脑袋也坏掉了。我叫林明，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罩你。”
“我不是魔头。”老白不得不开口。
林明笑了笑，说：“你不是魔头，你是魔发。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中了薤露之后安然无事，除了当年的魔教长老魔发。有人见到了你长发倒立的样子。”
“但尉迟德说我是大魔头。”老白宁愿被称作魔头，也不愿被称作魔发。
林明沉吟道：“大魔头闻名于世的是他的阴谋诡计，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不是魔头。”老白重申。
林明笑道：“你一定是大魔头。而且，你一定是在装傻。”
“……”老白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林明却突然惊呼道：“你的头发！”老白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根变白。
老白皱皱眉，不满地说：“你能不能不这样大呼小叫？”
林明嘿嘿一笑，说：“原来你是魔发与大魔头的传人。”
听他越说越离奇，似乎亲眼所见，老白干脆闭嘴，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再不开口。
一连半个月，林明每天都要花两个时辰的功夫陪老白说话。
老白的头发慢慢变白，功力也渐渐恢复。只要再有三天，他就能够将那魔王舍利彻底融入体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牢大门洞开，牢狱长老不思带人来提老白。
老不思以一套“学而不思则惘”的不思心法惘惘拳学而剑闻名江湖，自从六十年前就稳居江湖大排行榜第一百名，无论风吹雨打还是江山易主，他永远都是第一百名。大风堂的堂主换了四代，细雨楼的楼主换了五代，仍然只能排在第一百零一、一百零二的位置，不得不听命于朝廷，被江湖好汉所耻笑。为此，暗地里大风堂和细雨楼的人都称呼老不思为“老不死”。他很少亲自提犯人，但这里的犯人大多数平日里都与他打过交道，见到是他，顿时安静下来。
风无影是如今的大风堂堂主，以无影脚无影剑闻名江湖。他最为得意的事情是曾经三日奔驰千余里斩杀江湖排行五十六、五十九、六十七的三大恶人。如果不是有老不思在，他早已进入前四十名以内。这次听说抓住了魔教长老，他非常好奇，快马加鞭从苗疆赶回京城，千方百计讨好老不思，终于得以随他一起到天牢提审老白。现在，他正在牙痛，心痛。白花花的银子五千两，就为了见这么个除了花白头发的病弱青年？
雨无声是细雨楼的现任楼主，也是细雨楼第一位女楼主，她以“润物细无声”的心法催动随风剑、无声掌，曾成功袭杀江湖排行四十一的*贼花必缺，若不是老不思，定能晋升至前五十名内。风无影犯了牙痛病，老不思摇头晃脑站在那里不动，她只得上前打开老白的牢门，命令老白出来。她有些庆幸，这少年若是身怀绝技，风无影一定会将天牢闹得一塌糊涂。他总是在找人比武，惹得老不思也感头大，一般情况下绝不带他提审犯人，这次该是知道犯人武功近失才故意卖关子让他花钱买门票，整治他。
人在屋檐下怎得不低头？老白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
林明唉声叹气：“这一去，你可要保重啊，刑部审讯总要先来一百杀威棒的。”
老白苦笑着摇摇头。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挺不过去，不过一死。逃走？方才已经试过。这年轻的一男一女还好对付，但那个大脑壳的老家伙就太麻烦了，他竟然能够看出老白想要做出的动作提前防范，老白怎么还敢妄动？预判一个人的动作需要极其丰富的经验和极端敏锐的观察，需要对人的面部表情尤其是眼神的变化、浑身肌肉的紧张与松弛、气血流转、力量分布等信息要在瞬间做出正确综合分析，需要对人的潜在实力作出正确判断，需要迅速作出应对措施并不断调整，……总而言之，即便本领低几个档次，只要掌握了这门功夫，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刑部大堂门内有一个不高不低的青条石挡在路上，老白趴在上面手脚并用才将镣铐挪过去。老不思见状说道：“这个人武功已废，你们押他进去，我先回去了。”风无影与雨无声毫无怨言，老白却愣了好一阵。难道说这个老家伙并未发现自己功力已经恢复大半？不可能。他拦阻老白的动作决非偶然做出，偶然不可能那样短时间内一再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这句话有意强调“武功已废”，必定有诈，但却又不可能是欺骗老白，他的目的何在？
直到进入大堂前一瞬，老白才有点恍然。刑部的审判官必定怀疑老白有办法恢复功力，所以派老不思前去验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老不思决定帮老白隐瞒实情，但前提必须是老白有意隐瞒并且有表演给众人看的自觉。老不思以细微的动作吓阻曾一度想要闯出天牢的老白，然后观察他的表现，他表现出没有功力的样子，宁肯出丑爬过青条石，于是老不思放心了，给风无影和雨无声施加暗示，让他们放松戒备，为老白逃跑创造条件。
可惜，老白的反应有些慢，错过了时机。大堂门口站着的几个衙役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大功告成之前的状态与大功告成之后的状态有天渊之别，他不能冒险。
进入大堂，老白不等衙役呼喝“威武”就主动跪倒，磕头如捣蒜，连声呼喊冤枉，请大人救命。言语动作非常夸张，做戏十足，老白都自觉可笑，却不得不竭力忍住。若是在杂剧里面，他还应唱上一段，可惜老白嗓子不够好，若是模仿著名的杂剧表演者王秃儿唱那么几句，保管被视作魔音攻击。他的歌声远不如他的啸声符合音律。
惊堂木一拍，负责审讯的官员高声断喝：“大胆魔头，竟然敢装疯卖傻欺骗本官，来人，杀威棒伺候着，给我狠狠地打。”
狠狠地打。听到这四个字老白心中一凉。林明没少与他唠叨官场的内幕“趣”闻，其中以这刑部的内幕最多。比如砍头的刽子手会向要被砍头的犯人家属索要砍头费，如果费用让他们满意，他们可以一刀两断干净利索，如果不能让他们满意，犯人被砍了五六刀却仍然哭爹喊娘没有死也是正常的现象。比如这负责打棍子的衙役，若是你将他们收买，他们能够让你看起来血肉模糊其实半个月就可以行走如飞，若是你没有打点好他们，而你家中确有积蓄，那么，他们能当场将你打死，不论多少棒子。据说这些事情上面的官员也都知情，并且以此激发雇员们潜心学习掌握本职技能的决心。他们可以为犯人表演如下绝技：一张粗糙的纸放在大青砖上，他们一棍子下去，草纸完好，青砖粉碎如末，然后换一张纸和青砖，再一棍子下去，草纸粉碎，青砖完好。试想，犯人能不掏腰包吗？因为存在这种背地里的交易，若是没有暗中交易的情况下，官员多半要在下命令时明确指出下手的力度，否则衙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