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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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劫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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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我可是没有动她一跟寒毛呀!”

  龟三太太两道柳眉一竖,杏眼圆瞪。啐道: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一边去。”

  “是,是。”郝五转身退了下去。

  几个丫头妈子在一旁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也有人在掩嘴暗笑。

  “太太,我妈妈呢?”桂英又问道。

  “哎呀,郝五没有告诉你吗?在这里我就是妈妈。”

  “你……”

  桂英一下傻了眼。龟三太太锐利的目光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大汗淋漓,心跳得厉害。差一点哭了出来。这是哪门子事哪!她两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龟三太太好像并不怎么生气,对那个中年妇女吩咐道:

  “举芬,姑娘的房间安排好了没有?”

  “太太,一切都安排好了。”

  龟三太太这才站了起来,狞笑着说:

  “听说你唱戏唱红了鲁南一带。在这里不叫小牡丹,叫莺莺吧。一只会唱戏的小黄莺。”她转身走了,仿佛她的意旨是不可抗拒的。

  桂英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房间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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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英的房间在二楼。当夜幕抖落下来的时候,她的心也在那里发抖。夜雾似烟,膝陇,飘忽。夜风把后院里腐烂的落叶、潮湿的粘土气息和苦味吹了进来。她站在窗前,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希望找到一个能逃出去的缺口。花园里空荡荡的,寂静得吓人。高高的砖墙如铜墙铁壁,在清凉的月色下面,投下一片黑影,使幽暗的后花园显得更加凄凉。她咬紧了嘴唇,眉稍微微地颤动着,长睫毛下黑色的眸子里却暗淡无光。一阵阵丝竹歌舞之声,间或还有嬉笑打骂的声音从一扇扇敞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一股异样地疑惑在脸上闪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与济生哥跨马离开赵府的那一晚上,济生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我是你的劫数’。她偎在他的怀里,仰头笑着说:“我也是你的劫数。”就在那一霎拉,他们翻身落马了。劫数呀劫数,这也是三生石上注定的吗?

  第二天上午,差不多日上三竿了。龟三太太扭着腰肢来了,同来的还有举芬。

  “昨晚睡得好吧?”龟三太太向举芬使了个眼色,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芒。

  “莺莺姑娘,躺上床吧,俺检查一下你的下身。”举芬说。

  “检查下身?”桂英没有做声,没有抬头。像只被围困的小野兽一样,两只低垂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和恐怖。犹豫了一会后说:

  “我不要。”

  “怕什么呢?莫非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龟三太太刺了她一下。

  桂英毕竟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听太太这么一说,心想:‘我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呢!忽又想到,为什么要检查下身呢?”想到这里又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来,低声说:

  “太太,我害怕…。。”

  “怕什么?不就是脱掉裤子吗?举芬又不是男人。”

  桂英见龟三太太说话的口气很凝重,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没有一条纹路肯舒展开来。思忖道,“她会放过我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退掉裤子让举芬折腾了一番。

  “太太,还没有破瓜。”举芬一脸的笑。

  龟三太太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笑眯眯地说:

  “从今天起,对我改口叫妈。”

  “太太……”桂英不知道说什么。

  “叫妈!”龟三太太纠正道。

  “我叫不出来。”

  “叫不出来也要叫。”

  桂英踌躇着,举芬在一旁鼓励说:

  “叫呀,一开口就没事了。”

  其他人都没有做声,大家都被一种共同的感情支配着。桂英谛听着自己加速跳动的心声,半天挤出了一声

  “妈……”

  “诶!”龟三太太欣然答道,“你是梨园出身,想必赴过局,赶过条子。我这里不用介绍,估计你也心知肚明。在这里一样要赴局,陪客人吃花酒。看在你小小年纪就唱红了鲁南一带,老娘对你网开一面。给你立下两条规矩:一是许看不许吃,二是许名不许实。陪客人的时候一般与人玩耍,一般与人*。独有香喷喷的身子,只能使人垂涎吞咽,不能让他沾身。吊他的胃口,这叫许看不许吃。遇着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大贾,或以钱财相诱,或以权势相胁;要推三阻四的表面应酬,心却不许。这两条规矩,没有老娘的应允,绝对不能越雷池半步。日后也好见你那狗肉章。”她呵呵地笑着,那堆满分脂的前额波动着,皱起的纹路显得特别深。她口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等着把你的童贞献给章督军吧!

  桂英眼睛突然一亮,难道龟三太太有个菩萨心肠?见龟三太太那阴不阴阳不阳的笑容,那前额上牵起的一道道起伏的纹路,好像头脑里有什么隐秘的思想活动在那里鼓动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心里痛苦死了。现在就像个半死不活的人,难道就任他们把我推上磨磨碎了再吐出来吗?不行!可是,尽管她对龟三太太将信将疑,还是对见到章济生怀一丝希望。暂且忍辱偷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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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英的下落几乎成了一个谜。尽管如此,章济生相信她没有死。他似乎有一种感觉,她就在济州。人海茫茫,哪里去寻找呢?他相信缘分,相信有一天会在济州遇见她。他有事没事,总是在大街小巷转悠。那天,他穿上时兴的学生装、皮鞋。照照镜子。觉得还像个堂堂的大学生。他从大布政司街走到小布政司街,一路有卖糖葫芦的,瞧西洋镜的,算命的,卖艺的,到处挤满了人。不仅有戏院,而且还有电影院。人力车在人群里穿行,时不时驶过一辆汽车,喇叭按得“的……的—”响。他感到既新奇又激动。有几个青年人从他身边檫过,有穿中装的,也有穿西装的,但脚上都是一式的黑皮鞋,走起路来,又威武,又神气。他看看自己,和他们的装扮差不多,顿时有了一种自豪感。

  蓦地来了一辆汽车,把一个老汉的水果摊给撞翻了。老汉追骂着。巡警耀武扬威地走过来把老汉骂了一顿,说他不该挡汽车的路。

  一个青年打抱不平说:“你不但不叫汽车赔钱,还骂老汉挡了汽车的路。你就这样执法吗?”

  “哟,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关你什么屁事。”

  “难道这社会没有公道可言吗?”几个青年围了上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那警察见他们学生模样,又人多势众。叫苦道:

  “我,我追得上汽车吗?”

  “你不是追不上,你是不敢追!”

  “这世道就是有钱人的世界。”路人七嘴八舌地囔开了。

  章济生无心观看,继续向前走着。穿行于曲里拐弯的幽巷之中,脚踩着青石板路面,眼看着那些坐在门楼前拉家常的老人和在胡同中捉迷藏的孩子,他仿佛回到了鲁南的童年。他轻快的走着,幻想着,步履的节奏仿佛应着舞台上的鼓点……突然;小巷里走出一个姑娘,与他檫肩而过。

  他眼睛一亮。“噫,这姑娘好生面熟。”他扭头望去,那姑娘梳着一条长辫子,身穿深红色花布衫,青色长裤、黑布鞋。

  “桂英!”他差点叫出声来。“难道她给人家当丫头?” 

  她进了一家杂货店,不一会拎着一包食品走了出来。他尾随着她。跟着他进入了僻静的小巷。那姑娘似乎觉察到有人在跟踪她,警觉地回头望了一眼。他站住了。他这么一站,更加引起了姑娘的疑心,不禁加快了脚步。

  她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也急促起来。“一个陌生的男子,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他看起来像个学生,会是那种图谋不轨的人吗?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她还要试探一下。”她故意停下来,弯下腰整理鞋袜,眼睛却偷窥着后面。见那男子却步了。她认定这男子确实是在跟踪她,猛的直起身,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家里;“砰”的一下把门关了。

  门房老陈见萍儿慌慌张张的,咂咂嘴扫了她一眼。稀稀朗朗的眉毛向内缩了一下,嘴角轻轻抽动着,紧张问道:

  “萍儿,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跟踪我?”萍儿轻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

  “谁?”

  “不认识!”

  老陈连忙钻进门房里,把扁平的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嘘了一口气说:

  “不像是歹人。”

  正在院子里的太太也为之一惊。她走进门房,从窗口朝外一看。不看则已,一看竟愣住了。

  “啊,难道是他?”太太惊叫了一声。

  “他、他是谁呀?”萍儿问。

  太太没有正面回答她,轻声道:

  “快出去,叫他进来。” 

  太出其不意了,萍儿一下摸不着头脑。莫明惊诧地望着太太。

  见萍儿一脸的茫然,太太心神不宁起来,焦躁地说:“快去呀!” 

  门房老陈提醒说:“萍儿,快去呀!”

  萍儿晃有所悟,急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章济生正站在不远处纳闷,忽然见那姑娘朝他跑过来。思忖道:“难道她真的是桂英?”

  他看见她面带着歉意而又尴尬的微笑,迎着他的目光疾步走过来时,她的轮廓清晰了,他心中的荡漾霎时平静了。

  “她不是桂英!”他自言自语说。

  “大哥,我家太太说,她认识你。”

  “认识我?”他有些惶惑。怎么会呢!

  “嗯!”那丫头点头说,“太太请你去。”

  “请我去?你家太太是谁呀?”他迷惑不解。

  “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回去转告你家太太,俺在这里没有熟人。”

  “太太说她真的认识你,去吧!”

  “小妹妹,你家太太搞错了吧?我在这里实在没有熟人。”

  “太太真的认识你,要不怎么会让我来请你。”

  章济生来省城之前,就听说济州有好多骗人的把戏。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俺是章督军身边的人,哪个敢欺骗俺。去吧,男子汉大丈夫的,难道还怕她一;个娘们。忽然又想起了金志豪,听说在济州当记者。难道是他?说不定还真的碰上个乡亲。 txt小说上传分享

30
那是一座两层楼房。一进大门,是一方天井。天井中有一座石砌的小型假山,摆放着盆景,怡然而惬意。

  一个年轻的妇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站在厅前笑嘻嘻的迎接他。

  “啊,来了。”那妇人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客气说道。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穿的是黑底红花缎面旗袍。梳的是西式卷发。瓜子脸,大眼睛,长眉毛,直鼻梁,嘴唇有点上翘,这一翘倒增加了几分甜美。皮肤雪白又略施脂粉,搽着淡淡的口红,看上去有一种娇红欲滴的感觉。金耳圈,手上戴了一副绞丝金镯子,翡翠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对金莲,叫大不大,叫小不小。她的美不在面貌上,而是在风姿上,虽是一个少妇,却仍保持少女的丰采。她的态度亲切妩媚,温柔的目光里带有几分忧郁。他忽然想到,难道是个深闺怨妇。

  她上下打量着他,带着微笑说:“真像,真像。”

  章济生惊骇地望着她。“太太,像什么呀?”

  那妇人掀起门帘,“请先生进屋喝杯茶再说。”

  客厅宽敞明亮,摆设的方桌、太师椅、茶几好象是红木的。客厅两侧是围以花窗的厢房。花窗制作精致,雕刻有人物故事和山水花草等图案。一看是个殷实人家。

  落座后,太太吩咐道:“萍儿,上茶。”

  章济生客气道:“不用了,俺坐坐就走。”

  “先生,我看你不仅长相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我弟弟。可惜,不是他。”

  “您认错人了。”

  “我在窗口看了你一眼,以为是他找我来了。”

  “哦!您弟弟现在哪里?”

  太太叹息道:“前几年,在战乱中走失了。如今生死不明。”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们姐弟一定会团员的。”戏剧里面的诗词,他信口拈来。

  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经常做这个梦。”她的眼眶湿了,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姐姐,”章济生亲切叫道,“心放开些。也许他的命大,过得比您还好,也未可知。”

  “兄弟,你是在宽慰姐姐。”她摆摆头说,“咱不说这个了。听兄弟的口音,好像是河东人?”

  “俺是河东掖县人。”

  “在济州读书?”

  章济生无可奈何地摇头说:“半个白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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