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炉火。
炉火渐渐烧的旺了起来，明艳，刺眼。过去的维克多是不敢如此长时间地盯着火焰看的，那会刺痛他的双眼。但现在，虽然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处的火焰炽烈，却没有任何不适。维克多就这么凝视着，沉思着，心中时而激动，时而惴惴。他不怕战斗，也不怕流血，但佛洛伦蒂诺却是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域。维克多听诗人们说过贵族的事情，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要么让他昏昏欲睡，要么让他心中发毛。现在自己可能就要直面这种考验了，该怎么办？
不等他想出办法，索兰特已经回来了。维克多慌忙把小册子塞进衣服，拍拍平整，起身迎了上去。
“那么客气，你不冷吗？”索兰特被维克多的行为弄地有些糊涂了，“回去坐下吧。去过神庙了，心情如何？”
“我想通了。”维克多压下关于小册子的一丝慌乱，回答道，“苏菲已经死了，但我还会有很多朋友。”
索兰特听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
“为了保护他们，我要变地更强。”维克多接着道，“我不会再让苏菲的悲剧重演的。”
索兰特的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不错。”
“去准备准备。”索兰特接着说道，“明天我们就去佛洛伦蒂诺，骑马去，争取早一点到。”
维克多点头答应了下来。他骑术依旧糟糕，那两匹从前线带回来的马已经在镇上的马厩里待了好久，也从来没去看过。之前是因为忙，后来是没了心情。但维克多还记得上一次骑马时的感觉，自认能够承受——大不了当作对自己的一次考验，磨砺意志。
“唉。”索兰特突然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会让我干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了结之后会让我干什么。”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你的爵位会涨。”维克多说，“到时候我就是你的骑士了。”
“我怕的是被留在佛罗伦蒂诺。”索兰特摇摇头，“不至于担任文职，但多半会被限制在某个骑士团里，或者干脆被塞进禁卫军中效命。到时候……唉。”
“但总得去。”维克多劝道，“仔细想想，总比奥兰多堡要好，至少不用担太多心事。”
“虽然我父亲嘱咐我要恢复家族名誉……”索兰特沉吟，“好吧，先去了再说。那个老混蛋总是比我先死，最坏也不过熬上几年。真是怀念过去啊。我父亲说，那个时候住的是高大的石头城堡，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谁能轻易夺走一位领主的东西，除非踩过一地的尸体。”
“你又没有经历过，怀念什么？”维克多闻言哼了一声，“领主的好日子，就是平民的末日。我们这些平民们会喜欢性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吗？待在屋子里也会被带走，走在路上也会被抓去……”
他住口不言。
索兰特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我又没说现在不好。你也没经历过，怎么知道会被带走会被抓去？”
“我父亲说的。”维克多回答，面色如常，“德拉王国的领主老爷们的行径。”
“少数而已。”索兰特辩解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算了，不说了。”
于是两人沉默不语，各自坐好，仔细盖上了毯子，像平时一样。
“如果真的在佛洛伦蒂诺住下，我想把我父亲接过去。”维克多幽幽开口，“不，不行，我要先获得爵位。”
索兰特奇道：“为什么？”
“他是德拉王国的逃兵，据说至今还通缉着。”维克多闭上眼睛，“我怕。”
沉默中，两人享受临行前最后的温暖。
………【第七十七章 银鹰商会】………
去往佛罗伦蒂诺的路途颠簸，寒冷，但很顺。没有拦路的盗匪，也没有沿途官僚的阻挠。海尔特只要亮出奥斯塔夫伯爵亲笔签发的通行证，那些号称一定要请示上级的官员就立刻放行。他们每到一个城镇就换一匹马，一路飞奔。即使是天色渐晚，也是匆匆寻一个旅店住下，第二日清晨继续上路。待行至佛罗伦蒂诺附近，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放慢胯下马匹的速度，回忆起走过的路，索兰特与维克多竟是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天气渐渐温和了起来。虽然还是冬季的冷，却不再刺骨，身上的衣服也卸了不少。
“前面就是佛罗伦蒂诺了。”海尔特遥指远方，一片树林背后冒出的高塔塔尖，“我会直接带你们前往伯爵大人的府邸。”
索兰特点点头应了，扭头看了维克多一眼：“你还行吧？”
几日的连续颠簸让维克多苦不堪言。因为是用身体素质强行稳住身形，所以每天晚上维克多都是精疲力尽。两条腿因为用力夹住马腹而脱离，一双因为紧紧握住缰绳而颤抖。虽说维克多马术进步神速，此时已经悟出了些控马的诀窍，但依然说不上精通。
“没问题。”维克多点点头，“不过到地方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伯爵大人会做出安排的，请放心。”海尔特说——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侍从与索兰特骑士平等的关系了，“而且接近了王城，我们就不能疾奔了，万一冲撞到哪位大人或是豪商的车队，总是有些麻烦。请两位跟我来，也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吧。”
于是三人带着胯下马匹小跑而行。路上果然有商队浩浩荡荡，马车铺满了道路。海尔特不愧是佛罗伦蒂诺的土著，让到路边给索兰特与维克多作着介绍。这商队属于银鹰商会，在佛伦斯王国北方算是一个极大的商业组织，背后是现任财政部军械处的长官，王国少将奥格维斯侯爵的第三个儿子，艾吉奥。奥格维斯。三年前因为某件海尔特也说不清楚的功劳被直接授了子爵的爵位，不过三十岁就坐上了那个油水颇丰的职位。
“不过我父亲说他背后是国王陛下。”海尔特最后说，“确实有可能，子爵平时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不和人拉关系，跟奥格维斯侯爵一个脾气。”
索兰特与维克多就在路边，紧挨着道旁的绿草，牵着马慢慢往前走。这支商队占道很宽，也很长。直到海尔特将那位奥格维斯子爵的情况介绍了个大概，他们也没有走到商队的末尾。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维克多瞥见一辆马车的毡布下面露出的一只弓梢，“为什么包的那么严密？”
所有的车上都盖着一层几乎密不透风的毡布，让人看不见货物的样子。这和维克多影响里的商队完全不同。在博尔多镇上经过的商队最多就是拿绳子细细扎住，有隐秘的货物就用木箱装上，断断没有在天上不会下雨的时候就用毡布严密地遮住的道理。更何况这些马车上还都是优质的布料——现在的维克多完全可以感觉到这一点。
“还能是什么，武器，铠甲……今年的兽潮有些奇怪，所以边境的军备要比往年更加小心。”海尔特回答，“军械处的商会，自然就是做这种生意的。”
维克多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告别了这个车队之后，道路又空旷了起来。再走几步，便渐渐有行人开始活动。他们大多骑着马，身后有人跟随，擎着各种旗帜。
“都是旧贵族。”海尔特语带不屑地说，“那些都是元老院的，这是要去打猎。”
那些人远远地就带马下了道路，朝着两旁的森林疾驰而去。
“还有心情打猎，看来佛罗伦蒂诺的局势并没有太过恶化。”索兰特笑道，“但愿这只是谣传和别人想要挑拨王国内部纷争的阴谋吧！”
“但愿如此。”海尔特点点头。
三个人走进佛罗伦蒂诺城门的时候，并没有引来什么注目。海尔特不过是奥斯塔夫伯爵身旁的一名算不上多么显眼的侍从，索兰特也在铠甲外边披上了密实的长袍，即使袖口有链甲环显露出来，也不引人注目。至于维克多，那就更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佛罗伦蒂诺的平民们每日都能看见贵族往来，见怪不怪。
街道没有因为索兰特的到来而沸腾。佛罗伦蒂诺高大的城墙下，熙熙攘攘，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维克多牵马而行，感受身旁的繁华，心中感慨。这座城市充满了生机，和谐而秩序。他的眼睛往街面的人群中扫去，便能看见沿街站着的几名军士。维克多看不到如博尔多镇上的小偷小摸，也看不见如艾诺镇上的杀气腾腾。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偶尔看见板着脸的，也不是那种对于明天生计的担忧。
“我一定要把父亲接过来住。”维克多暗暗下着决心。这里比起博尔多镇外的山中小屋来，实在要好太多太多。
所以奋斗啊，奋斗……维克多握住左手手腕，期待着迪尔交代任务。
但迪尔并没有交代什么任务。在海尔特的带领下，索兰特与维克多穿过了五条街道，拐了四个弯角，来到了一栋并不显得特别华贵的院子门前。院子里的建筑有三层，外墙是刷地雪白的木板，看不出材质。在相邻的那些院子里镶金嵌银的屋子的衬托下，有些寒酸。
早有门房通报了，奥斯塔夫伯爵很快迎了出来：“啊，索兰特骑士！很久不见了！来来来，请进吧！”
这让海尔特吃了一惊，也让索兰特与维克多受宠若惊。索兰特原本是带着对国王的成见而来，脸上也保持着当日拒绝伯爵招揽时一样的表情——不卑不亢，客气而冷淡。不想奥斯塔夫伯爵来这一招，顿时打乱了索兰特的阵脚。他收起了脸上的冷淡，连说话都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
“不必拘礼。”奥斯塔夫伯爵拉着索兰特的手说，“先进来再说吧。”
谈话的地点是伯爵的餐厅，很大的一间屋子。能坐二十多人的桌子现在干干净净，没有洁白的桌布，也没有精致的烛台。木桌上只刷了一层清漆，木纹清晰可见。虽然是用木板拼就而成，维克多却找不出明显的缝隙。
宾主分主次坐下。原本维克多是要跟着海尔特离开的，但索兰特表示凡事不需要避开自己的侍从，伯爵也就不再坚持。
“一路上很辛苦吧？”奥斯塔夫伯爵先是寒暄，“奥兰多堡那里的情况如何？”
虽然听起来像是上司问询下属，但索兰特刚刚承了对方客气的接待，此时也不好板着脸不说话，于是说道：“因为兽潮的警报还没有接触，所以暂时没能募集到足够的人去接管城堡。但城堡的隐患已经解除了。来之前我和我的侍从住在一位朋……熟人留下的房子里。正好天气寒冷，就一起等着警报解除。”
“哦。”伯爵点点头，“警报解除可能要等到春天的时候了，甚至更久。这次兽潮十分古怪，不光是我们，德拉王国和奥托人那里也是一样。现在人类世界的整条北部边境线都在备战，就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在镇上的日子过得还好吧？”
“还好。”索兰特说，“我原本就是那里的人。”
“哦，是啊是啊。”伯爵笑着点头，“我差点忘了，你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唉，齐柏林家族当年在南方也是有些名气的，如今却……唉。你的先祖曾经为了保卫王国与诸神并肩战斗，王国是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索兰特微笑着颌首，笑容矜持。
然后寒暄就结束了。
“那一次分别的时候，你说过，会忠于王室。”奥斯塔夫伯爵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还记得吗？”
“记得。”索兰特低头，“并且始终牢记。”
“很好。”伯爵重新挂上了笑容，“现在国王需要你的忠诚。”
“而我将忠贞不渝。”
这就算对上暗号了。维克多一直在旁边听着，看着，直到这时才感觉屋子里一直萦绕着的一种奇怪的压抑感消散一空。
“那么，我们来谈一谈细节吧。”奥斯塔夫伯爵说，“有些事情还是得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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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佛罗伦蒂诺的北门热闹非凡。进出的平民与无关的贵族们惊讶地看着盛装等候在城门口的一众贵族。有些见识的可以认出许多新贵族中的首脑人物。烈日骑士团的代理团长奥斯塔夫伯爵站在当先，身后还有禁卫军统领萨里斯侯爵，以及王国要害部门的副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仆役等候着，手中捧着这些贵族们需要使用的琐碎物件，随时等待主人的召唤。
他们在等谁？虽然不敢靠近，但北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佛罗伦蒂诺的居民大多是有产业的，不必每日拼死劳作，闲暇功夫不少，尤其爱凑热闹。他们围在北门里的街道两旁，议论着，期盼着。等待的贵族们的旗帜在门口飘扬，猎猎有声。
究竟是谁？难道是国王陛下吗？可陛下一直都在王宫中不曾出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