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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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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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公志不敢吭一声,百侣、百德连宣佛号,接着低低地念起往生咒,声音越来越大,听在赵容国耳中似乎响起一阵闷雷,震得他心头狂跳难止。



紫翠雀悄悄地把鲜红的披风解了下来。



欧阳长寿突然暴喝一声:“是谁跟我欧阳某有仇的,即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残杀无辜!”



赵容国陡地一转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众人只觉得他目光冰寒似水,锋利如剑。



“是谁下手的,给我站出来!”赵容国一发威,像头发怒的雄狮,须发俱张。



詹天宏急声道:“苏革志,谭兴家,莫佩华你们三个立即带人守住各处庄门,无论是正门偏门还是角门都关上,没有命令不能放过一人离开!这任务由诸领班负责!”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青虚道长合什宣了声:“无量寿佛!”



欧阳长寿强振精神,压下翻腾的思绪,涩声道:“欧阳某晚年得子,又在行将就木之际痛失爱子佳媳,在此大喜之日适逢此变,洞房成的鬼域,喜事变丧事,欧阳某此际之心情各位可想而知了,得罪了,请各位在舍下小住几天,不便之处,深感歉疚!待查出凶手之后,欧阳某当再设宴谢罪!”



厅里宾客立即低声耳语起来,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彭公志振吭道:“欧阳兄是说得有理,在场之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子,若是自问没有杀死贤侄的自可安心住了下来!”他刀法高超,地位崇高又兼霹雳般的性子,众人都不敢顶撞他。



彭公志顾盼四周一下:“若是杀了人的,有种的且站出来,不要连累旁人,若是杀得有道理的,彭某绝不护短!



宾客听了心中暗暗赞好,可是半晌仍没人站出来,大厅里群豪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做声。



欧阳长寿脸上变色,一阵青一阵白。赵四娘头发蓬散,脸上一时悲一时怒,她快要疯了。



一个年轻的宾客道:“庄主,要是在座有人有急事急着离开,但凶手又未查出,请问他可否离开?”



欧阳长寿脸色一沉,厉声答道:“不行!”



那青年仍然不亢不卑地道:“庄主,在下相信在座的人无人不尊敬庄主,因此才不远千里到此祝贺。不过,像在下家内老爹本已抱恙在床,在下恨不得……”



“说什么都不行!”



那青年的话显然搏得不少人的同情,立即有人接腔道:“庄主,你老年失子固然悲痛,说句失德的话,假如那小哥的老父临死之前亦未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一脸,试问这又是多大的罪过!”欧阳长寿脸色一变再变,全然失去往日的风度。“这些事老夫不理!总之找不出凶手,你们都别想离开!”



“要是凶手不是宾客,而是偷偷潜了入来,又再偷偷潜了出去,我们岂非就要在此过一生吗?”



欧阳长寿愕了一下,仍然固执地道:“欧阳庄是纸糊的么?任人来去自如!告诉你们,昨夜本庄依然照例派出护院巡逻各地,外人岂能轻易入来?而你们都持有欧阳某的请帖,即使不是欧阳庄的亲友也绝非对头,难道欧阳某会把对头请来?所以要各位留下协助调查!”



那人也异常固执,沉声道:“庄主说得不错,到此的绝非庄主的对头,但庄主总也不能强人所难!”



“欧阳某要是一意孤行呢?”



“你自信能对付得了这许多各地的英雄?”



欧阳长寿听了又再一愣,赵容国接口道:“河北赵家无论如何都跟欧阳庄共进退!”



一时之间,厅上的气氛便显得又尴尬又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詹天宏突然插腔道:“庄主,请帖是由卑职负责派发的,所有来宾都在上面签了名,卑职手里有一本嘉宾留名,不如待属下取来点名,看看有没有溜掉的!”



彭公志忙道:“詹总管此计甚妙!”



紫翠接口道:“对,要是有人溜掉,那一定必是凶手!若非作贼心虚他怎会偷偷溜掉?”



赵容国轻舒了一口气,望欧阳长寿打了个眼色,赵家跟欧阳家势力再大也难以跟座上的各处英雄对抗。



欧阳长寿怔怔地道:“天宏,快去取来。”



所有的来宾都站在庭院里,待詹天宏喊了名才进入厅里。



近午,已有小半的宾客移到大厅在,烈日下人人头上冒汗,不过,此刻大家总自算能体谅欧阳长寿的心情,秩序很好,一切异常安静。



总管詹天宏继续喊道:“柯去邪柯大侠!”



“有,大侠不敢当!”却是昨夜闹洞房的那个柯姓青年。



“司马城!”詹天宏再喊一声:“司马城!”



没有应声,詹天宏再喊了两遍,仍没反应,便在册上作了个记号。



欧阳长寿急声道:“谁人知道他的底细!”



有个中年汉子立即答应:“他是中州司马千钧的儿子嘛!”



欧阳长寿道:“老夫不是指这个,我是连这个也不知道,欧阳家还能在江湖立足?老夫是想问一下,有人知道他跟小儿或者小媳妇是否有仇怨!”一顿,“咦,我好像记得没有请他,是请他爹,‘百步神拳’司马千钧的,天宏!”



詹天宏急应道:“老司马病重,所以叫小司马替他来。”



“嗯,崔兄弟你号称‘中州大侠’,跟司马千钧是老朋友了,对他儿子当亦清楚……”



崔一山沉吟了一会,才道:“还算熟悉。”



“那么他跟犬子……”



崔一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孩子很有孝心,聪明能干,又能用功,文才武功都很不错的,说句得罪的话,他武功绝不在鹏侄之下!”



欧阳长寿脸色有点难看,崔一山却没有看他,轻咳了一声,喟然道:“去年小弟曾说他也追求过小燕侄媳,不过,这都已成过去了!”



他声音虽小,但场上落针可闻,人人都听见,心头都是一跳。



欧阳长寿突然一阵大笑,笑声不止,声如裂帛,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飞下。



欧阳长寿足足笑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止。“刚才欧阳某多有得罪,如今事情已经清楚,请各位到偏厅用膳,膳后若有人要离开,老夫绝不阻拦。”



众人扔下几句门面话,举步人偏厅,有人却在替司马城暗暗担忧。



崔一山嘴唇一掀,欲言又止,低着头跟在人群之后。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毫无味道,饭后都出庄准备丧礼。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



昨日的宾客,今日都成了吊客,人生之变幻以此为甚。



欧阳家的仆人众多,只一个下午已把寿木寿衣等准备好了,跟着是替死者沐浴更衣,最后才把这一双同命鸳鸯葬人棺里。



欧阳长寿及赵容国怔怔地望着仵夫工作。赵四娘抚尸大哭,泪水似瀑布般泻下。



厅里昨日的贺客,今日的吊客都觉得心头如铅一般沉重。



到此为止,各人才隐隐约约知道,欧阳鹏及巢小燕是让一柄剑杀死的,就死在床上。



半晌,赵四娘突然道:“咦,怎地小燕头上那枝金钗不见了?你们怎地没把它插上?”



仵夫道:“禀夫人,小的根本不见有根什么钗。嗯,是什么式样的?”



“好像是一头展翅欲飞的凤凰,眼睛嵌着两颗翡翠玉。”



欧阳长寿打了个冷颤把目光抬起。



仵工忙答道:“没见过,真的没见过,小的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妄动一物。”



“谅你也不敢。”赵四娘轻推屯欧阳长寿一把,“长寿,你记得吗,昨日小燕的头插了根这种金钗。”



欧阳长寿默默点头,身子无风自动。



“长寿,会不会是让凶手取走的?”赵四娘觉得这里头可能是一件极大的秘密及线索。



欧阳长寿神态惘然。



赵四娘叹了一口气,知他心里难过,转头对詹天宏道:“詹总管,请你派人到清音庵把慈心师太找来,她也真是的,自己唯一的徒弟出阁之日也不来一下,可怜小燕她没爹没娘……”



哭声再起。



欧阳长寿轻轻拍了她一下,赵四娘觉得手凉如冰,不禁伏茁他肩上抽泣起来。



吊唁的亲友陆续到来,欧阳长寿及赵四娘才起身默然答礼。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



众仆点起无数的白烛。同样是蜡烛,昨夜的烛令人觉得和欢喜庆,今日却充满冰凉的凄清。



欧阳长寿及赵四娘晚也没吃,赵容国亦劝之无效。



昨日来的许多宾客都已散去,不过,崔一山、彭公志、紫翠雀、青虚道长、百侣、百德大师这些人及其门下弟子,仍然留下欧阳庄过夜。



起更了,灵堂内清惨惨,冷冰冰,欧阳长寿坐在棺边一动也不动,脸上呆如木偶,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



也许什么也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间一大惨事,欧阳长寿还能想些什么?



赵四娘看了丈夫一眼,吃了一惊,短短一天,欧阳长寿的双颊便深深陷了人去,双眼没有往昔的丝毫神采,像木头般插在棺边。



赵四娘不觉又垂下泪来,这个丈夫一日之间已使她几乎认不出来,往昔无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天崩地裂的大事,他都未皱过一下眉头,现在……



赵四娘心痛地道:“长寿,你昨夜没睡,去躺一会吧。”



欧阳长寿默默摇头,看来好像要坐到天明。



赵四娘目光又再模糊起来!



二更梆子声传来,欧阳庄里静得像一潭死水,连犬吠声也没有。



灵堂上,赵容国叹道:“长寿、四娘睡吧,有事明早再商量。”



“爹,你先睡吧,女儿还不困。”



赵容国虽然生了四个女儿,可是最疼爱这么女,他无限怜惜地道:“听爹的话,去睡吧,明早还得去找司马老头算帐呢,那老头可非庸手,没精神哪能应付。”



赵四娘精神倏地一振,此刻若有什么能鼓舞她的话,只有报仇这件事,她拉一拉欧阳长寿的衣袖,低声道:“长寿去歇一会吧,爹说得有理!”



欧阳长寿声音沙哑地道:“你们先睡吧,我再坐一会就会去书房歇一下,你放心,我还挺得住。”



“贤婿不要过度伤心,也许小鹏天生是个短命相,现在伤心也没益处!”赵容国先走离灵堂去。



赵四娘看了丈夫一眼,也掩面急步人内堂。



欧阳长寿眼光没有离开过巢小燕的棺材,棺盖尚未钉盖,烛光下巢小燕脸白如纸,双眼闭下缨嘴微张,嘴角似乎尚带着两分春意。



欧阳长寿的身体又再颤动起来,他一双眼睛注视巢小燕的尸体多过注视自己的儿子,似乎对媳妇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他只有一个儿子,只有一根苗,这根苗现在断了,若说他不伤心不惋惜,那只有呆子才会这样想。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



欧阳长寿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他的书房就设在大厅后面,而灵堂就放在大厅里。



书房的灯则亮起不久,詹天宏自外匆匆赶来,他用手在门上扣了两下。



“谁?什么事?”



“庄主是我,天宏。”



“门没闩,推进来吧。”



詹天宏推开门闪身而人,黑暗中墙角之后一对闪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



一忽,只听欧阳长寿道:“天宏,你也辛苦了,你歇下吧,明天开始将会更辛苦,司马老头绝非庸手,唔,你去通知护院一下,要他们小心点,提防马老头趁黑摸人来。”



“是,属下这就去,”詹天宏推开门出来,又把门带上,这才转身出去。



黑暗中那双闪亮的眸子也跟着隐去。



隔了半柱香,书房的灯光才熄灭,院子里一片黑暗,一朵乌云飞来,把玉兔裹起,天地间更形黑暗。



旭日自雾中跳出,已有不少城外的亲友闻讯赶来欧阳庄,准备吊唁。



赵四娘略梳洗一下,里着素服步出灵堂。紫翠雀看了她一眼,心头一酸忙把目光移开。



赵四娘对各人茫然地点点头,对丫环道:“春花,你看看老爷起了床没有?”



一个二十出头,长得颇为标致的丫头应声而去?



家丁立即换上新的白烛,堂上摆了不少吊客来的礼物,都是些黑白素布。



一忽儿,只见春花气急败坏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赵四娘脸色一沉,低叱道:“春花,你几时学得这般没有礼,大呼小嚷着什么?”



春花泪水在眼眶里乱转,泣道:“老爷,老爷他倒在书房地上,没有了……”



赵四娘脑内嗡地响了一声,堪堪没有晕倒。



赵容国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女儿,急声道:“詹总管,快去看看!”



詹天宏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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