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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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笔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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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了杰森的事吗?”王彬问我。 
  “我刚刚才知道的。” 
  “他不是唯一有麻烦的人。荷西伦德被判了18年的徒刑,达克也被判了20年。” 
  我望向达克,他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人还在这里?”维特问达克,“你不是应该像伦德一样被送到监狱或关禁闭了吗?” 
  “如果你接受判决的结果,就会被允许在这儿待久一点。”王彬向维特解释。 
  “什么意思?” 
  “院方觉得能够接受判决的人是不会自杀的,不用送禁闭室监视行动。” 
  “原来是这样!” 
  自从上次讨论“差劲没种”的事件之后,维特和王彬的关系改进了不少。他们不再争吵,有时候还会坐在一起。 
  “我写了一首诗,”达克说,“这首诗是写我对一切事情的感受。”达克把诗交给我时,凯文正好进了教室。我听到凯文的判决后还在努力调适自己,实在没有心情带领大家讨论当天的写作主题,便建议达克直接先朗诵他的诗作。 
  我的人生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的父母现在忍受着煎熬。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加入了帮派。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开枪杀了一个人。 
  因为我交的朋友,我被判了20年的徒刑。 
  我打电话,但朋友不肯接听。 
  我写了信,但朋友从不回信。 
  我感到后悔,但为时已晚。 
  我俯首认罪,但法官判了我20年。 
  我写这首诗向我的父母道歉。 
  我写这首诗向被害人道歉。 
  我写这首诗藉以批评我的朋友。 
  我写这首诗想要求法律给我公理。 
  “我不同意你写的诗。”托亚摇头说。 
  “为什么?”维特问。 
  “达克说一切都是他朋友造成的,但我认为每件事都是自己的选择。” 
  “那所谓的同侪压力怎么说?”王彬问。 
  托亚耸耸肩。“那又怎样?朋友是他自己选的。我们永远都有选择的机会。”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同样的选择。”王彬继续追问托亚。 
  “就像玩牌时,我手上拿的牌和你的一样差,但一切是看我怎么出牌,才会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不管我们陷入什么情况,都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是说,我们只因为犯了一个错误,就活该要被关一辈子吗?”维特一脸火大的样子问托亚。 
  “我是说如果你想得到一些好处,就得面对可能的后果。这个社会也是这样。大家以为把我们这些人关起来就是好的?其实这种玩牌的方式就错了,我们的社会也将面临惨痛的后果。”     我问托亚,他认为青少年被当作成年犯审处的后果会是什么? 
  “我们大部分人总有一天会被放出去,对吧!像野兽般在监牢里待了二三十年后才出去的人,进入一个谁也不信任谁的世界,还被当作连狗屎都不如的败类!你觉得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而且等他们被放出去时,大部分的家人都已经死掉了。他们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除了报复以外,什么也没有。” 
  突然间所有的男孩都一起开始说话,托亚的预言把他们的沮丧转化成了愤怒。我花了十分钟才让他们平静下来写作,但他们写得很快。琼斯戴尔总是最后一个朗读的,常常还得被三催四请才肯念,但这次他反而要求第一个念他的作文。 
  美国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理想中的国度。有好几个世纪,我们这些少数民族都受到歧视。美国人没有成立更多学校来帮助有需要的人,而是把钱花在盖更多的监狱。他们以为把我们关在一个孤立的地方很长的时间,就能解决问题。但这么做其实只是制造更多问题。我们的历史被他们蒙蔽,对自己的祖先及文化也充满了误解。去他妈的美国!对我们不尊重,让我们与地球村为敌。现在我们心中充满了仇恨! 
  达克叙述的是移民到美国之后一些不幸的遭遇。他除了时常受到羞辱,也曾在另一所少年感化机构被一位警卫人员欺负: 
  他说我是卑鄙下流的小子,我很生气地回嘴,就被他关了三天禁闭。那时我真想痛揍他一顿,但一想到我的案子还没了结,只好强忍住怒气。 
  维特的作文则是指控社会大众,没有弄清楚青少年犯罪的真正原因,就妄下评断。 
  这些人不了解来自单亲家庭、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引导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也不能体会放学回家后没有东西可吃的悲惨情形。他们更不知道家境贫穷而必须休学找工作有多么无奈。这些人根本一无所知!因为他们是来自富裕的家庭,双亲健在,有钱买食物并让孩子接受教育。这些人长大后能上大学,变成法官、律师、检察官、政客还有从事其他职业,来制定法律,把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关在牢里。 
  甚至连一向在作品中强调正面意义的王彬,也发泄出一些怒气。 
  简单来说,监狱这种场所,就是把犯罪被逮捕的人,和犯了罪却逃脱的人隔离起来——后者是所谓“无辜”的人。我承认坐牢对于真心在乎自由的人来说,是一种惩罚,但监狱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改造的地方,只是一个把人和人隔离的地方。在监狱里,凡事都要照警卫的规定来做。监狱本身无法教育人们任何事情,一切都要看被关的人,到底有没有心想学习? 
  我心中仍然在想着凯文的案件,听到这些孩子的抱怨时,很难不去反驳他们:没错,你们是受到了伤害——但你们所造成的伤害又怎么说呢?比起那些被你们指责的人,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呢?如果觉得社会大众对你们的评判不公,又是谁给你们权利来批评他们呢?你们说开枪杀人是为了自卫,偷车或抢劫商店是为了生活——那么像我这样的人把你们这种人关起来,不也是为了自卫吗? 
  轮到凯文念的时候,我很好奇他会怎么抱怨?他会不会责怪司法单位没有提供他好一点的辩护律师?他会不会指责这个社会在他的双亲过世后,没有给他好一点的照顾呢?他在管训院中受到一群大人鼓励而改过自新,但这些努力仍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这个事实是否会令他觉得受到大人的背叛呢? 
  瓶中信 
  致任何阅读这封信的失败者: 
  我坐在濒临死亡的边缘,想着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目的。老实说,我无法想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理由。我多希望能多付出一些,但我已被邪恶的势力所困住了。而现在我即将死去,希望你在读我的信时能留心我的忠告:这辈子要做一个特别的人,不要只做一个凡夫俗子,要做一些事让这个世界有所不同。由于我以前不好的生活方式,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这么做。但我知道如果你试着帮助别人,你的人生会比我幸福得多!我很想再给你一点建议,但是我眼前已开始出现闪光,我想我快要死了。 
  我这封信指名写给一位“失败者”看,理由是只有落魄的人才会在海滩上捡起这样一个瓶子。我希望你能重建自己的人生,因为—— 
  “因为……什么?”戴尔问。 
  “没有接下去的话了。”托亚说。 
  “为什么?” 
  “白痴!凯文的信写到那里就已经断气了!” 
  凯文点点头。 
  托亚把他的作文从簿子上撕下来,在桌上摊平,然后对大家说:“我是新来的,所以我写的很简略,内容是关于我的伙伴。” 
  “是你的共犯吗?”王彬问。 
  “可以这么说。” 
  “马克告诉过我们,不能写有关犯案的主题,否则可能会变成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我这一辈子都在犯罪,”托亚说,“我今天写了什么并不重要。” 
  有个家伙对我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就是我的伙伴,或者应该说是我的前任伙伴,他的名字叫做仇恨。每当夜晚我一人独处,觉得囚房里的冷气太强时,仇恨总是陪伴着我,让我感到温暖。我应该说仇恨就像我的父亲,因为在我父亲离开的七年中,仇恨教导了我怎么说话,怎么去爱人,最后又教导我怎么去恨人。我一直以为仇恨是我最好的朋友,帮助我成长,但我是不是完全弄错了?有一天我在房里面对着一面镜子,思考起这个问题。我现在身上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还有满是破洞的袜子。仇恨把我独自留在这里,面对无尽的悲惨和痛苦。多谢了,仇恨! 父子之间   
  “你在K/L辖区教书对不对?”门房的警卫问我,“我想今天你不会有课,那儿要举行马术训练之类的活动。” 
  我还是领了访客证,此时有三辆大卡车经过我的身边,每一辆后面都接着运马的拖车,它们就停在预留给警局交通车的车位上。而来自E/F、K/L以及M/N三个高危险罪犯辖区的男孩们,坐在院子的地上,有三位牛仔模样的人各牵着一匹马,正在为孩子们解说骑术的基本要领。我走近他们,看到葛先生从树阴下向我招手。 
  “今天是西部牛仔日,”葛先生说,“这些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 
  “他们是表演骑马吗?” 
  “不只这样,连孩子们也会表演。你看着吧!” 
  牛仔们征求三名自愿者,帮忙男孩们跨上马背,然后用缰绳拉着马行走。从男孩们紧张的笑声和惊喜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全都是第一次骑马。 
  “马克,如果你仍然想上课,我会把你的学生带进去。”葛先生想帮忙,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毕竟男孩们一星期可以上两次写作课,而像骑马这种机会一年可只有一次。我背靠着树,欣赏孩子们开心的样子。 
  那天的天气凉爽,很适合户外活动。一群矫健的马在院子里活动,比起可怜的野猫要使院子看起来生气盎然得多。我班上的男孩们达克、戴尔、托亚以及王彬轮流骑上了马,只是没看见凯文。而我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并看到辖区另一头有烟升起,我猜想凯文又在帮席先生准备大家的午餐了。 
  维特是最后骑马的三个男孩之一。轮到他的时候,他走近领头的牛仔询问某件事情。我听不见他问的内容,他们谈了大约一分钟,牛仔招手要一位警卫过去,三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那位牛仔点点头,没有帮维特跨上马背,而是把拉马的缰绳交给了维特。维特一只脚踩在马镫上,轻松地跨上马,他在马背上静止了一会儿,先是用西班牙文对马说了几句话,然后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马就开始小跑步起来。维特一边骑着马,一边拍着马的脖子和它说话。那位领头的牛仔也走到我和葛先生的身边,观赏维特的表演。 
  维特让马绕着院子跑了几个圈,中间还停下脚步并倒退行进,然后命令马转身跑回原地。我觉得看到了一个奇迹:维特这个体型巨大,长满青春痘且动作笨拙的男孩,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坐在马背上,看起来是那么的专业、优雅而帅气。当维特骑着马快步经过男孩们的身边时,获得了热烈的喝彩。我相信他们都暗自希望维特就这么骑马跃过那堵围墙,变成一个从管训院逃脱的传奇人物。 
  “那个孩子对骑马的确有一套。”牛仔说。 
  “他是在墨西哥一个牧场长大的。”葛先生骄傲地说。 
  “怪不得,那里的人对马可在行了。” 
  那匹马和它的少年骑士从门房边冲过去,引起其他少年犯又一次的欢呼。马儿减速后走进我站着的树阴下。 
  “你的马很棒。”维特对我身旁的牛仔说。 
  “你的骑术也很棒。”牛仔回答,“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麦兹。”维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把缰绳还给牛仔。 
  “你有没有想过出狱后从事这一行?可以照顾马匹,当骑马教练?” 
  “我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也许你该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我会考虑的。”维特抚摸着马的鼻子向牛仔道谢,然后走回阳光下坐着的同伴群里。大家故意开玩笑地说他真没胆量,干脆骑着马逃走算了! 
  “他似乎是个好孩子。”牛仔说。 
  “他可以做得到的。”葛先生说。 
  我决定到K/L辖区的另一头看看凯文。我准备了一张卡片,鼓励凯文继续写作,并附上了我的地址,就像给法蓝的一样。当我走近席先生时,他似乎因太专心烤肉而没有和我打招呼。附近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拉丁男孩,正在折着餐巾纸。 
  “杰森在哪里?”我问,“我有东西要给他。” 
  席先生把一块鸡肉翻面,那块肉连表层都还没烤熟。 
  “杰森已经走了。昨天被送到了郡立监狱。” 
  “但是刑期的判决结果还没有出来啊……” 
  席先生又将另一块鸡肉翻面,仍然没有抬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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