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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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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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么?”昌平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掠鬓角,齐整容冠,看也不看曦凰。
  “东旻瑶!”曦凰突然唤她的名字,昌平冷眼斜睨她,斥道:“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等贱民可以随便唤的……”语声未落,曦凰已扬手朝她脸颊上掴去。
  “啪”的一声清脆,伴着珠玉坠地的声音,昌平白皙粉颊力透五个指印,头上鬓发也被打了半散,唇角上渗出半缕鲜血。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曦凰,眼中惊怒交加,“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还需要挑个黄道吉日么?”曦凰冷笑,反手又是一巴掌。
  昌平双颊被她打得通红,如同敷了半盒胭脂,“你大胆!我堂堂帝姬也是你能动手的?”
  “帝姬?”曦凰大笑出声,似乎是她讲了个十分有趣的笑话般,“你这时倒想起自己是帝姬了?为国出番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想起自己是东朝帝姬,于国有推卸不开的责任?”
  昌平恨声,眼眶逐渐泛红,“要不是她,出番的人绝不会是我。”
  曦凰俯下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轻缓,字字却如淬毒,“那又怎么样?最后下旨让你出番的还不是最爱你的父皇?可惜,可惜你没我命好,有个爱我更甚自己的姐姐。”她收声,满意的看到昌平眼中绝望,“或者我们也可以说,天家无亲恩,在你父皇眼中,你也只是个东西,随手可丢,随手可抛。”
  若非皇帝旨意,谁能逼她远嫁出番,若非太子暗中相帮,肃王又怎会看到她的舞蹈,昌平被她触痛心事,蓦地从榻上惊起,看着曦凰的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曦凰!”太子的声音传入殿中,他似乎也是匆匆跑来,蟠龙绣云的明色朝服上溅染了湿痕。他走到殿上,将曦凰拉离玉阶上的凤榻,恰在此时,皇帝和皇后也刚巧而至,连德妃也来了,最后跟着的是淑妃。
  淑妃一进殿中就见自己女儿双颊红肿,呜咽了一声哭着扑上前去将昌平抱住,昌平见皇帝和皇后来了也不见驾,只冷睇着曦凰,目光一瞬不瞬。
  德妃见状,已知其中原由,八成是德凝郡主为姐抱不平,愤而打了昌平公主,她心中冷笑,率先发难,“昌平乃帝姬,金枝玉叶,怎能随意被人掌掴,这分明就是不将皇室放在眼中,是想造反么?”德妃一出口便先按了个忤逆不尊的大罪给曦凰,于情于理,曦凰都是有错的。
  曦凰眼睛半眯,眼风斜扫了一下德妃,刚想开口,太子已经先一步的将她护在身后,冷冷开口:“昌平是我打的,德妃的意思,是我也想造反了?”
  德妃怔住,万没想到太子居然挺身回护德凝郡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入殿前谁也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昌平……
  “昌平,到底是打了你,如实说来,自有皇上为你作主。”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如雷霆震耳,连淑妃的抽泣声也止住了,“你们还嫌不够乱吗?”
  众人垂首,再不敢多言一语。寂静的宫殿内,想起女子幽幽笑声,似哭还笑,令人恻然,“你说的不错,你有个好姐姐,又有个好姐夫,你们是一家人,却只有我是外人。”昌平深深看了眼站在太子身后神态冷漠的曦凰,这真是一处大戏,可惜自己只是戏中一个微不足道,随手可抛的配角而已。
  昌平曳动广袖,走到皇帝面前敛裙跪下,行止间再无轻慢态度,她跪地行三叩之礼,而后平静开口,“女儿愿远嫁突厥。”
  “本就是你远嫁,还由得你愿不愿了?”皇后本也是满腹怒火,此时才得冷嘲开口。
  昌平对皇后的讪讽仿若未闻,只是抬头看着皇帝,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女儿出嫁,想自选陪嫁的女子。”
  公主和亲出嫁都会挑选几名王公亲贵家的女子,作为陪嫁,这也合乎礼制规矩。
  太子已觉察昌平用意,方想说话,皇帝已拂袖阻止他开口。
  “你说,你要谁?”
  昌平巧笑嫣然,掸了掸裙袍从地上站起,慢慢走到曦凰面前,歪着头看她,以指尖挑去了唇角血渍,一双杏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德凝郡主,不妨陪我一起去突厥走一遭吧。”

  长恨

  漫天撒下碎金屑和合欢花,煌煌喜乐喧天,满世界的绚烂金红。红衣嫁服的女子独自走在铺着细沙金屑的路上,道路两旁跪满了人,远处一乘凤鸾,金碧辉煌。
  女子长帛逶迤,一步一步迈向鸾驾,忽而风起,将她头上的红盖吹飞,女子蓦然回头,峨冠鬓簪,璎珞缀佩,明灿宝光下,那张脸满是鲜血,自七窍喷涌,骇人欲绝。
  “不要……”
  凄厉的嘶喊骤然划破寂静夜空,东宫殿内纷纷亮起灯烛,女官长史跪在珠帘外等候宣召。
  旻蕊拥着薄衾瑟缩床前,嘴唇轻颤,额上虚汗渗出贴了鬓发。
  “你又作噩梦了?”太子自她身旁撑臂起身。
  “我……又看见昌平了,她满面是血的朝我望来。”每每午夜梦回,这惊怖的一幕都会忽然亮起,好似梦幻,又似真切,让她心胆皆颤。
  “没事,只是噩梦,你不要想太多。”太子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抚她的背脊,语声温软安抚,“有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害怕,知道么。”
  旻蕊埋首在他怀中,青白的齿颊渐渐透出红润,她低声呜咽,“可她……终究也是你妹妹。”
  “我有那么多妹妹,有些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再者,昌平与我素来不算亲厚,她贵为公主,为国为民嫁入番邦,那也是她的责任和义务,你没必要为她而感愧疚。”太子虽字句有理,却仍旧道出天家无情,“况且你只有曦凰这一个妹妹,姊妹情深,你自然是舍不得看她远嫁的。”
  不错,为了曦凰,送昌平出番又算得了什么。旻蕊渐渐平复心中惊悸,自他怀中抬起头来,虚弱一笑:“旻晗,这次多亏了你。”
  太子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以指尖拭去她眼尾湿痕,“我们是夫妻,为你作些什么也是我愿意的。”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眼底深重情意,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旻蕊反手回拥住他,一室旖旎,春光缱绻。
  翌日,天气阴霾,铅云低垂,空中飘着细雨,太子妃刚从中宫请安回来,步下鸾轿后,往玉阶上走去,身后宫侍高擎着黄羽宝盖。
  离上殿还差五阶之遥,下面却传来一人的呼唤,那女声竟直接唤了太子妃的闺名。众人愕然顿步,暗忖是何人如此大胆。太子妃驻足回眸,目光平静的看着阶下那女子一身素衣如孝,她没打伞身后甚至没有一个宫女随侍跟从,任由雨丝染湿了发鬓,脸上水渍狼藉。
  宫女、女官见是昌平公主时纷纷屈膝行礼,她却恍若无觉,脚下如踏了千斤一样的朝太子妃走近。
  “听说最近你晚上都睡不好,是作什么亏心事了么?”昌平与太子妃并肩站立阶上,苍白的嘴唇弯出弧度,咯咯的冷笑声,在这阴寒的天气里听来十分碜人。
  太子妃见她这般摸样,微微蹙眉,只对身后女官吩咐,“送公主回淑芳殿。”言罢,便不再看昌平,抬步欲走。昌平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五指用尽了力气,似乎想把她手腕生生折断,“赵旻蕊!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她凄厉哭喊,像是疯了一样。
  太子妃被她抓得生疼,几番挣扎却怎么也甩脱不开,宫女们见状,都是大惊失色,有几名宫婢想上前拉开昌平公主,却又听她恨声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赵旻蕊!”
  在一片尖叫惊呼声中,太子妃被昌平公主从阶梯上推了下去。
  息国夫人自那天从宫中回来后就染了风寒,大夫来看过,开了药方,只道不是大病,仔细调理一番便能大好。
  曦凰亲自在厨房熬了汤药,端到息国夫人房中,待吹凉后才递给倚靠在床榻上的息国夫人。
  “大夫说,用药后再睡一觉,只要能发身热汗便好了。”
  息国夫人端着药碗,汤水中一股草剂的甘苦味道直扑鼻目而来,她自小不爱喝药,光看就觉得口中发苦。
  “我知道母亲不喜药味,特地熬了点甜羹,让母亲用来漱口。”曦凰走到桌边,将盛药的陶罐从食盒内取出,又从旁端了个金瓷小盅出来。
  息国夫人看着曦凰的背影,心中欣慰如饮了蜜饴般甘甜。三个孩子都知道她不喜欢用药,赵宸会在药中为她加入甘草去味,旻蕊会为她置备蜜饯,而曦凰也会为她熬煮羹汤。虽然她这一生命运多舛,小时候逢水灾双亲俱亡,又早年丧夫,甚至连最小的女儿都不能留在身边亲自照料。幸而他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至纯至孝,倒也觉得上天待她不薄。
  “我在羹汤里加入了白木耳,对化痰止咳有效。”曦凰正端了金花瓷盅,突听身后传来碗盏坠地敲碎的声音。
  息国夫人只手按住胸口,眉头攒起,脸露痛苦神色。曦凰忙上前探看,一手替息国夫人轻揉着背脊,“母亲,你是哪里不'炫'舒'书'服'网'吗?”
  息国夫人脸色苍白,靠着床栏微微阖目,一手按住心口揉捏,喘息道:“方才突然一阵心悸,胸口隐隐作痛,现在好些了。”
  心口作痛的滋味曦凰是领教过的,这病可大可小,“再请大夫来为母亲诊治一下吧。”
  息国夫人却摇头,“没什么,稍作休息就好了。”
  “那我再去熬一碗药来。”曦凰替息国夫人拉好被衾,走到桌边收拾食盒。
  恰在此时,珠帘外匆匆而来一人,正是侍候息国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宫中有人过来传话。”
  东宫殿内,一片凄风惨雨,满殿众人静的不出一丝声响,窗外雨声湍急,刷刷抽打在琉璃重瓦上。
  皇上和太子身上朝袍未曾换迭,静静坐在椅上,太子双手撑膝,半低着头,瞧不见脸上神色。皇后站在帘拢前,焦切的往内殿张望,回眸时正好见到淑妃局促的站在殿中一角,淑妃见到她眼中狠厉神色,惊慌的低下头。
  又过半刻,珠帘终于被人打起,几名太医鱼贯而出,皇后忙上前询问太子妃状况,就连太子亦从椅上紧张站起。
  “回禀娘娘,老臣等已经尽力,可惜未能保住太子妃腹中胎儿。”说话的是太医院中有妇科圣手之称的胡太医,既是他说的话,别人再无半分可以质疑。
  太子双手在袖中紧紧攥起,眼中阴霾翻涌,“太子妃身子如何?可会留疾?”
  太医恭敬垂首:“太子妃原本体弱,这次出血大伤,恐怕得费些心思好生调理,否则……”太医欲言又止,皇后已瞧出话中端倪,心中惴惴颤动,太子却连声追问,太医抹了把额上虚汗,回道:“否则只怕再难有孕。”
  太子一下子僵住,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耳畔瓮声作响,脑中只剩空白一片。
  皇后狠狠拂袖,目光似刀般剜向瑟缩殿中的淑妃,切齿斥骂,“贱人!”
  淑妃惊惶害怕,眼泪扑梭梭的滚落衣襟。
  太子排开众人,一人当先入了内殿,殿中昏暗,沉沉药香中还有挥散不去的血腥气。侍女端走了满盆的血水,血中似乎还有一团肉块,太子看了眼,顿觉刺目,心中疼痛如绞,那本该是他们的孩子。
  太子妃静卧榻上,长发披散满枕,脸上苍白无色,阖目的样子寂寂如睡莲。太子坐到榻旁,抬手轻拢她鬓角散发。纤密浓长的睫毛动了动,她幽幽睁开眼,深褐色的瞳仁里映出他伤心欲绝的脸孔。
  “旻晗……”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语气细弱,“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其他,一切的一切,再说也只是枉然,泪水悄无声息的淌过眼角,掩入发鬓。
  “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太子握住她削瘦的五指抵在颊边,脸上硬是撑出微末笑意,“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将养身体。”
  忽而有温热的液体沿着指尖滚入掌心,是……他的眼泪?
  她第一次发现如他这般骄傲高贵的男子也会伤心而至哭泣。
  “旻蕊。”从帘外传来焦切呼喊,太子从床榻上起身,退站在一旁。
  息国夫人由曦凰搀扶,踉跄走入殿中,衣摆上还留有雨水痕迹,长长裙帛在玉砖地上拖出蜿蜒湿痕。
  “孩子,你怎会这样。”息国夫人坐倒榻旁,握着太子妃的手,泪水无声溅湿了被衾,脸上悲伤与痛惜交织,同太子妃苍白容颜相映,也不知哪个更显得憔悴。
  “或许,这就是报应。”太子妃喃喃自语,目光茫然的望着悬帐上垂着的紫玉丝络。
  “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曦凰跪在榻前,用指腹拭去旻蕊脸颊上的泪水,感觉到她肌肤冰凉的温度,语声哽咽,“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
  旻蕊侧过脸看她,唇角勾动,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都是我不好,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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