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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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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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蕊侧过脸看她,唇角勾动,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此刻,她恨极了那个多管闲事的耶律宝隆,那个爱美逐欢的肃王,甚至恨极了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却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们受人欺辱,而束手无策。
  “曦凰。”旻蕊轻声唤她,含着泪水的眼瞳中有抹坚定的光彩,她用极细极低,几乎只有曦凰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算让我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即便一早知道会有今日失子之痛,她还是会设计昌平,还是会让她代替曦凰远嫁出番。对此,她从没有过犹豫。
  “姐姐。”曦凰从衣襟内掏出一方贴身带着的绢帕,绢面上绣了两朵相依相扶的菡萏,暗喻她们姐妹会一生相互扶持。这是旻蕊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她一直小心珍藏着。
  “这块帕子你还留着,真好。”她虚弱的微笑,大约是疲累极了,她闭上了眼。
  曦凰眼中闪过云涌,她扶膝起身,回头看到太子站在宫窗下,隔着珠帘,那颀长身影显出几分落寞。她走过前去,一手打起帘子,对着太子道:“是昌平对不对?”她已全然忘记礼数和尊卑,胸中只余下怒火几乎将她烧为灰烬。
  太子转眸看她,冰冷的脸上再无任何的表情,只有那双透着血丝的眼瞳中有泯灭不去的恨意。
  曦凰攥着珠帘的手狠狠一拂,转身大步踏去。殿外,皇帝和皇后愕然的看着德凝郡主如旋风一样刮出东宫,不足半刻,太子疾步而出跟了上去,内侍手足慌乱的打伞跟上。
  皇帝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也忙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东宫殿内的人潮退了个一干二净。
  淑芳殿内的宫人已被遣尽,大殿上空荡荡的,琉璃宫灯垂曳檐角被风吹得在空中飞旋打转,雨丝扑进门槛,沿着砖上花纹流淌开来。
  昌平换上了公主的紫纬深衣,头上凤鬓嵯峨,珠玉玲珑,端端是个国色天香的天之娇女。她手中轻摇纨扇,坐在殿中凤榻上。看着曦凰浑身湿透的走入殿中,唇畔勾笑,挑出几分讥嘲。
  惊雷震动,闪电蓦地划过,劈亮了半边天幕,曦凰一步一步朝昌平走去,身上雨水沿着衣衫褶皱滴在玉阶上,顺着她的步子,拖出一条笔直的线。
  “听说那个贱人的孩子没了?”昌平用纨扇半遮了脸,阴恻恻的笑着,现如今的她如疯魔了一般,哪还有公主的半分矜贵温顺。
  “你说谁是贱人?”曦凰走到凤榻前,居高看她,语中杀意凛然,脸上却是在笑。
  “你说呢?”昌平半仰起头,挪开脸前纨扇,对着曦凰吐出恶毒语言,“不就是你的好姐姐?这次没要她的命,真是可惜呢。”
  “啪嗒”一声,绡纱纨羽的轻扇被人狠狠投掷开去,玉柄扇骨敲到青纹地砖上,顿时摔作两截。
  “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么?”昌平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掠鬓角,齐整容冠,看也不看曦凰。
  “东旻瑶!”曦凰突然唤她的名字,昌平冷眼斜睨她,斥道:“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等贱民可以随便唤的……”语声未落,曦凰已扬手朝她脸颊上掴去。
  “啪”的一声清脆,伴着珠玉坠地的声音,昌平白皙粉颊力透五个指印,头上鬓发也被打了半散,唇角上渗出半缕鲜血。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曦凰,眼中惊怒交加,“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还需要挑个黄道吉日么?”曦凰冷笑,反手又是一巴掌。
  昌平双颊被她打得通红,如同敷了半盒胭脂,“你大胆!我堂堂帝姬也是你能动手的?”
  “帝姬?”曦凰大笑出声,似乎是她讲了个十分有趣的笑话般,“你这时倒想起自己是帝姬了?为国出番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想起自己是东朝帝姬,于国有推卸不开的责任?”
  昌平恨声,眼眶逐渐泛红,“要不是她,出番的人绝不会是我。”
  曦凰俯下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轻缓,字字却如淬毒,“那又怎么样?最后下旨让你出番的还不是最爱你的父皇?可惜,可惜你没我命好,有个爱我更甚自己的姐姐。”她收声,满意的看到昌平眼中绝望,“或者我们也可以说,天家无亲恩,在你父皇眼中,你也只是个东西,随手可丢,随手可抛。”
  若非皇帝旨意,谁能逼她远嫁出番,若非太子暗中相帮,肃王又怎会看到她的舞蹈,昌平被她触痛心事,蓦地从榻上惊起,看着曦凰的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曦凰!”太子的声音传入殿中,他似乎也是匆匆跑来,蟠龙绣云的明色朝服上溅染了湿痕。他走到殿上,将曦凰拉离玉阶上的凤榻,恰在此时,皇帝和皇后也刚巧而至,连德妃也来了,最后跟着的是淑妃。
  淑妃一进殿中就见自己女儿双颊红肿,呜咽了一声哭着扑上前去将昌平抱住,昌平见皇帝和皇后来了也不见驾,只冷睇着曦凰,目光一瞬不瞬。
  德妃见状,已知其中原由,八成是德凝郡主为姐抱不平,愤而打了昌平公主,她心中冷笑,率先发难,“昌平乃帝姬,金枝玉叶,怎能随意被人掌掴,这分明就是不将皇室放在眼中,是想造反么?”德妃一出口便先按了个忤逆不尊的大罪给曦凰,于情于理,曦凰都是有错的。
  曦凰眼睛半眯,眼风斜扫了一下德妃,刚想开口,太子已经先一步的将她护在身后,冷冷开口:“昌平是我打的,德妃的意思,是我也想造反了?”
  德妃怔住,万没想到太子居然挺身回护德凝郡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入殿前谁也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昌平……
  “昌平,到底是打了你,如实说来,自有皇上为你作主。”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如雷霆震耳,连淑妃的抽泣声也止住了,“你们还嫌不够乱吗?”
  众人垂首,再不敢多言一语。寂静的宫殿内,想起女子幽幽笑声,似哭还笑,令人恻然,“你说的不错,你有个好姐姐,又有个好姐夫,你们是一家人,却只有我是外人。”昌平深深看了眼站在太子身后神态冷漠的曦凰,这真是一处大戏,可惜自己只是戏中一个微不足道,随手可抛的配角而已。
  昌平曳动广袖,走到皇帝面前敛裙跪下,行止间再无轻慢态度,她跪地行三叩之礼,而后平静开口,“女儿愿远嫁突厥。”
  “本就是你远嫁,还由得你愿不愿了?”皇后本也是满腹怒火,此时才得冷嘲开口。
  昌平对皇后的讪讽仿若未闻,只是抬头看着皇帝,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女儿出嫁,想自选陪嫁的女子。”
  公主和亲出嫁都会挑选几名王公亲贵家的女子,作为陪嫁,这也合乎礼制规矩。
  太子已觉察昌平用意,方想说话,皇帝已拂袖阻止他开口。
  “你说,你要谁?”
  昌平巧笑嫣然,掸了掸裙袍从地上站起,慢慢走到曦凰面前,歪着头看她,以指尖挑去了唇角血渍,一双杏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德凝郡主,不妨陪我一起去突厥走一遭吧。”

  别离

  赐降旨意颁下,婚期定在来年正月,肃王入朝谢恩,次日同耶律宝隆北归。皇室嫁娶,依从周礼,十分繁琐冗长,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番南来北往,待一切落定,也已近十二月。
  期间,鄞州银矿出了不大不小的事,几名矿工在挖掘时,挖通了另外一条矿脉,没想到毗邻银矿三尺之隔外居然还有条铁矿,勘查下来规模竟然不小。国内凡是用来铸造兵器的铁矿锡矿都由朝廷派人监管开采。事情禀上朝廷后,皇上当即将此事交给了还在鄞州的安国侯,银矿的事情刚尘埃落定,他又马不停蹄的接手了铁矿的事,这样一来,不到过年他是回不了帝都的了。
  关于楚桓的事情,反倒没引起多□澜,楚桓右手被废是楚诘先在朝上提出来的,他婉转的请求皇上卸去楚桓骁骑营上将军一职,此话一出可谓满朝皆惊,骁骑营作为三大营之一,领的全是铁骑精兵,上将军的头衔有多少人暗中窥伺觊觎自然不言而喻。可惜三大营中的上将军各个似金打铁铸的,让人撼动不了,此番楚桓突然倒下,实在出人意外。不过殿中朝臣哪个不是人精儿,不肖一会儿,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打算。
  皇上问朝臣意见,武将方面都比较统一,带兵贵熟不贵生,自然该从楚桓手下的几个副将里面来挑选合适人选,只是老将军却进言,楚桓伤势未必无药可医,撤换将领一事不必急在一时。
  老将军的心情大家都理解,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爱徒,怎么也不忍心看他就这么从高位上下来。可大家更清楚,一个将军若不能领军杀敌,挥斥方遒,他便再也没了资格领武上将一职。
  皇上又问殿中文臣,大家心中虽然都有着算盘,但不清楚皇帝的想法,也没人敢贸然开口。皇上又问太子,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太子端端垂首,只道此任命事关重大,应由圣断独裁。殿中朝臣付应太子者众,皇上看了眼太子,而后颁旨下谕,楚桓仍领上将一衔,依旧由他在鄞州协助安国侯处理矿脉一事。
  这么件大事就被皇上简单揭过,不少人揣测皇上对楚家殊恩厚宠,也有人觉得皇上担心汉王势孤,太子势大,所以才作此权势平衡,猜测者云云,只是无论东宫还是相国府都没出一点动静,私下似乎也没什么动作。
  十二月霜降,汉王娶了楚娴,婚礼隆重奢华,排场极大。逢皇室嫁娶双喜,皇上颁诏大赦天下,万民同庆。
  曦凰记得,汉王大婚那日晴空下漫漫撒着暗香如缕的腊梅花,正如那烈焰红妆的楚娴,花开正好。
  楚桓从鄞州赶回来,带了哥哥的一封信,厚厚的十四页纸,全是对她的提点叮咛,啰啰嗦嗦的唯恐她会被人刻薄一样。曦凰写了一纸回信,第二日交给楚桓,他没在帝都多呆,自家妹妹大婚的后一天便赶回了鄞州。
  “北边天寒,这袭紫貂裘袍你且带着。”太子妃命人捧来一袭裘袍,紫色狐貂已经珍贵之极,何况还是只绒毛绵密,色泽艳华的老貂。
  曦凰笑道:“姐姐,这身袍子宫中也只得三件,您给我穿了,岂不盖过昌平的风头?”
  太子妃畏寒,虽然殿中焚烧金碳香火,可她肩上依旧披着厚厚氅袍,那皮毛上光艳色泽曦凰仍旧记得,是太子在猎宫里射来的那只白虎。
  太子妃淡淡一笑,示意宫人将这件狐裘折好包起。
  “母亲身体好些了么?”太子妃问道,自从那日她小产,息国夫人赶来途中又侵了风寒,这下子反而落了病根,咳症一直没见好转。
  曦凰神色有些黯然,“大夫说母亲是郁结于心,所以这病才迟迟没好。”
  太子妃捧起手旁茶杯,掀开盖子后发现茶中一片浓红的玫瑰花瓣,平素她确实习惯在茶中加一片玫瑰花瓣,只因自己喜欢嗅那浓郁茶香中的淡淡一缕花香,可此时却觉碧澄的茶汤中那片玫瑰花瓣,艳的的刺目,艳的肃杀,她再无心情品茶,信手将茶杯又搁回桌上。
  “此次去国万里,别说母亲,我也是放心不下的。”
  “姐姐放心,来年七月我便能回来。”曦凰倾过身,将她双手握住,意外觉得她的手冷的似冰。
  太子妃微微一笑,眸光轻睐,小青会意,率先退出殿中,左右宫人也在顷刻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曦凰,此次你以女官身份陪嫁出塞,路上免不了受昌平刁难,万事自己斟酌小心。”太子妃回握住曦凰的手,眉目间凝出一抹肃重。
  当日,昌平要求皇帝让曦凰作为陪嫁女子一同出塞,却被皇后当面驳斥,东朝典律中,三品以上诰命的郡主是不再侍嫁之列的,昌平要的陪嫁只能在其余王公贵族的女子中间挑选。本来大家还以为皇后这番冷硬,昌平必然不服,没料她倒也不以为意,又道让郡主以女官身份送她出嫁,这总不违反祖宗规矩。
  皇后还欲驳她颜面,皇上却怕昌平再惹风波,欣然允了。他这金口一言,曦凰不得不陪昌平一同出塞突厥,待昌平嫁入王廷后,三月归省,她要带着昌平的嫁衣自北地归来。这一来一往,又是多少时日岁月。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曦凰泰然微笑,“再者,不过半年,眨眼便过的,等我回来,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元宵。”
  元宵元宵,团团圆圆。
  太子妃眼中泛起涩意,“曦凰,一切自当以安全为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保护自己,知道么?”太子妃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似乎她已料到此次出塞必然不会平顺,事到关头,她要曦凰先顾自己,即便放弃其他的人也无所谓。
  曦凰目中神色一跳,半垂下眼,乖顺的点头。
  “明日便要随鸾驾启程,我先回府准备了。”曦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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