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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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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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正掂着匕首在暮色中冷笑:
“这大概叫作出其不意吧,兄弟?据我所知,大将军作战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呀!这么看来你他妈的也不是很聪明嘛,怎么就不防着点呢,哎哟哟……”
妈的!江林愤怒地咒骂一声,一招“乌龙搅尾”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见他十指如钩,骨节咔咔响着攥紧拳头,俨然一尊战神,啪地拉了个内家拳的“斗门”式。
“哟嗬,还会两手三脚猫。那就陪你玩玩。”
瘦子冷笑一声,抛掉手中的匕首,单掌一立,也拉了个架式。
夜色中,两条黑影对峙着,谁也没有贸然出手……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吼叫声起,两条人影你来我往地在黑暗中招乎起来。十几个照面过后,其中一条黑影身形踉跄着栽倒在地。
“妈的,蠢得象狗熊也敢拦路打劫!”江林气喘咻咻地骂着,狠狠地踢了瘦子一脚,吼道:“滚起来!有本事……再来!”
瘦子不动。躺在一旁的胖子却不合时机地扯动肥胖的身躯,想爬起来。江林立即跳过去在他屁股上连踹两脚:“起来呀,爬呀!”额角上淌下来的血在眉骨上垂然欲滴。他寻遍全身,找出一块绉巴巴的纸巾,尽量将它扯开、抻平,用它捂住额头;回头看看两个家伙躺在地上装死,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转身往回走。
等到江林的身影消失在夜暮中,瘦子马上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走到胖子身边踢他一脚骂道:“你他妈还装死,不赶快起来走人,等警察来抓你?”
胖子吃力地扯动肥胖的身躯,哀叫道:“哎唷,我的屁股,准他妈摔成两半了……哎,星哥,我说这小子不能小看吧,现在可好……哎哟哟,我的肚子。”胖子弯着腰,捂着腹部,鸭子拽似的朝前蹭。
“这要怪那姓林的。他妈的,给他办事,提拱情报还不准……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两下子。”
“何止两下子!我们两个还不是人家对手呢……”
“去你的吧!”瘦子粗暴地在胖子屁股上踹一脚。“我不信下次他还跑得了!”
胖子狗扑食一样向前抢出两步,才稳住身子骂道:“星哥!你他妈再这样,我和你翻脸……”
夜色中,两条人影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渐渐远去。
星期一的早晨,江林额上打块“补丁”,走在阳光下仿佛吹着唢呐、敲着锣鼓的迎亲队伍一样招人眼睛。在走进办公室之前,他已经挺胸吸腹、整衣敛容,反复鼓足了勇气,然后找几片和蔼的笑容挂在门面上作武装,并默默祈祷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谚语会及时发挥功效。最后,一咬牙,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闯进屋来。
“各位好!”他先向大家问候一声。
顿时,所有的人都象听到了命令似的,齐刷刷将脸转向了门口。
“哎呀!江林哪,今天来真格的了,啊?——你们看看,这还了得!男人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嘛,都欺负到头了。”
随着老陈头缀满了装饰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江林的耳朵里便如炸开了蚂蜂窝,“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声音高昂的:“江林啊,我们给你做主!今天非成立个‘夫’协不可。太不成体统了嘛。”——众声响应。
低声絮语的:“我看这小子是亲热过火,热毒攻体,灼伤的,灼伤的!嘿嘿……”——吃吃窃笑。
插科打诨的:“不行不行啊,今儿个不抓住尾巴,难保以后历史不会重演!总不能让我们解放了妇女,又回头走解放男人吧?”
一本正经的:“江林说一说嘛,让我们也放心呐!”
这些声音在江林的耳朵里绞糅浑杂,宛如长江之水后浪推前浪,令他逢迎不暇。他“嗯、啊”着团团转,脸上始终留一片笑容坚守阵地,脸皮红得象关公。他知道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抵抗是无益的,只能适得其反,索性闭口缄舌,不发一言。
最后经大家一致追问:怎么回事?他才道出了真情。
听完事情的原委,人们顿时都默然了。每个人在这一刻都象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顾了自己生活中的类似事件。
“唉,现在这治安确实成问题啊!让咱们老百姓没有一点安全感。”
好一会,有人发零星片语的感慨。
“难道,经济发展真的要以道德沦丧为代价吗?”
“听说什么帮会组织又有所抬头?”
“《法制日报》上哪天没有杀人、诈骗、贪污受贿、吸毒贩毒、卖淫嫖娼的报导?——世界从来就没有太平过嘛。”
“哎,江林,你的拳不是练得挺好的吗?怎么会……”
“嗨!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经好长时间没练了。”
江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脑子里忽然意识跳跃,无端端想作“时世述评”:
——当今之世,乃是个思想多元、语言浑杂的年代。各种新潮的思想、主张、观念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却都如昙花一现,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世界的主流。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化,人们越来越认同一个观点,那就是: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于是,那些“勇于探索”的艺术家、作家们,为了表明自己是从正宗的传统文化的沃土中成长起来的民族精英,纷纷拿着大铁锹到本民族的精神垃圾堆里去挖掘寻找,希望找出点人性中最本质的东西,——如劣根性,加以口诛笔伐;而另一方面又学以致用,在自己的语言里、作品中掺杂这些“精神糟粕”。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体现中国人骨子里的精髓。更有甚者,牛气烘烘痞气十足,满纸荒唐无聊、糜烂苟且,真可说是“出口成脏”、臭不可闻,却堂而皇之地用铅字印在纸上打算流传后世、教化后人……;而人的毛病,有时和社会的毛病恰恰是一脉相承的。比如:物质世界的增殖,必然倒致人们对金钱的渴望、甚至铤而走险。由此,他联想到自己前天遭劫时,就很来了几句“国骂”,并且骂得颇有些豪放倜傥之风。现在想来,仍有痛快淋漓的感觉。——唉,这世道,也许人就该有那么一点偶尔荒唐一回的气质吧。否则,心理恐怕难以找到平衡。
于是,他内心兴奋之余,以为周围的人也受了自己情绪的感染,笑着抬头去看大家——
然而,他的笑容马上就在脸上凝固了。
对面,杜鹃一双闪着火花的眼睛,正探询地盯着他!他的眼睛刚一触到那双眼睛,就觉心头猛地一紧,象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一边迅速地低下头去避那目光,一边嘴里赶紧哈气,及时地镇压、舒导,却仍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可排遣地堵在了胸口,令他难受。脑子里烦恼迷乱之即,一想到自己今后将要整日置身于这种充满内涵和威胁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就如芒刺在背,感到浑身不自在。
唉,那目光……怎么会那样痴迷呢?
江林已经隐约感到了笼罩在自己头顶逡巡不去的阴云。内心深处的某种意念促使他警觉。他佯装活动脖子,匆匆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稍稍安下心来。他真害怕杜鹃会径直走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脸上来几个红色的印。她这种个性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直露,那么毫无掩饰地盯着自己呢?那目光,象中了“摧眠术”一样,直直地盯住人就不肯移动眼睛。任何一个智力低下的笨蛋、傻瓜,都可能从中看出问题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当江林再次“侦察情况”时,便发现了“敌情”:吴明堂和宁浩这两个家伙,正朝这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哩。见江林在注视他们,宁浩偷偷地捅一下说得津津有味的吴明堂,自己则推眼镜、抖肩膀,忙去看桌上的资料。吴明堂茫然地回头来和江林照一个面,讪讪地笑了笑,心虚地缩回头去。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林知道别人又在议论自己,心里顿时荒得象长了草。
时间忽然间变得令人无法忍受了!就象一个失去了双腿的老人,借着手臂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朝前蹭;尤其是在别人指指戳戳、私下议论的氛围里,更让人觉得度日如年。然而,最要命的还是杜鹃的那双眼睛!那无疑是个画着箭镞的路标。她往那儿一坐,一切全都不言自明了。
唉,女人,为什么你有时是振奋剂,有时却是严冬酷暑?你能让人精神百倍、神思飞扬;也能使人心烦意乱、意志消靡……
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更觉烦恼不已:今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哩!当彼此“鸡犬相闻”、四目相对的时候,情何以堪?心何以堪?!而这朝夕相处的工作环境,又让人无法逃避。唯一的选择就是明确地接受、或是拒绝。可这都是难题呀!
是谁说过:恋爱就是选择。情场如战场,一个处在爱情氛围中的人,不去想爱情,简直就象被敌人围剿的军队,不去想怎样突围,是不切实际的。必须想,必须及时地作出决择。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处境,江林很明白;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相互的冲击和碰撞,当事人不能逃避、也不应该逃避,这他也明白。真正的问题是:自己是否爱她、或是她?只要爱,别的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然而,自己爱她吗?或者是她?
可怕的是,他脑子里对此是一遍茫然。
整个上午,江林就这样心思零乱、如坐针毡。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纷乱如麻。各种长着尖牙的、长着犄角的、长着峥嵘面孔的问题在那里相互撕咬着、抵触着、哮吼着。这是一个遥远而浑沌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矛盾和食物链的世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如丽丽,他,和杜鹃。可是,人的三角形并不如建筑学上的三角形那么牢固可靠。拉锯似的穿梭往复,变形、磨损得最多最快的,只能是他这个“顶点”
好不容易,下班铃才在一声声喟叹里响起来。
江林拿着碗,心事重重,磨磨蹭蹭走出宿舍,去食堂打饭。
迎面,吴明堂端着饭碗边吃边走着过来了。见是江林,慌忙满脸饰笑,闪在一旁。一副做了亏心事的可怜相;脸上,挤出来的笑容硬巴巴地堆积到一块,肌肉痉挛似的在脸上不安份地细细作跳。那副滑稽可笑的样子,让人看了替他难受。
江林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匆匆走开。
吴明堂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他。
“哎,江林,星期六晚上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没回宿舍?让我们白等你大半夜。”吴明堂溜一眼他的额头,忽然进入了正题:“你——这额上,是怎么搞的?不会真的是女朋友,嘿嘿……”说着,他捏挑匙的手举起来做个打的姿势。由于底气不足,笑容马上涌出来增援。
“那天回家了!”江林恼火地扔下一句,转身就走。他一向对吴明堂这人缺乏好感。这家伙做人总是令人不舒服。太圆滑、乖巧,而且好事!
“哎,别走啊。你女朋友那天来找过你哩!”吴明堂抛出了“杀手锏”。
“嗯?——丽丽!什么时候?”江林终于站住了。
“晚上八九点吧。她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值班的正打扑克……”
“她一个人?”
“嗯。”吴明堂嚼着嘴里的饭呜咽道:“我想你女朋友一定急坏了。我们这些单身汉,一到周末就全巢出动。回家的、上夜校的、跳舞的、看电影的,全走光了。住宿区里又黑又静。她不害怕才怪呢。”
“……她,说了什么没有?”半晌,江林才迟钝地问。
“嘿嘿,你女朋友好怕羞。”回想起前天晚上的情景,吴明堂脸上的笑容更厚一层。“一开门,我们都朝她看,嗨,慌得不知所措,匆匆忙忙将屋子扫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嗯——,应该说是‘逃’!……”
江林叹了口气,慢慢转身离去。他想象得出丽丽失望的样子:失魂落魄跑回家,扑到床头失声痛哭。这就是女人对待这类问题的基本模式。唉,女人,你们有时如夏日风云一般波谲云诡、变幻莫测;有时又象刷牙、漱口、吃饭……那么秩序井然,按部就班。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江林!”
一声清亮、亲切的女声传来。杜鹃端着饭碗已经站在了面前。
江林猛抬头,见是杜鹃,勉强笑一笑问:“——什么事?!”
“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一脸迷人的微笑、一双闪闪放光的眼睛,那么切近、那么真实地盯着自己。江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一时之间慌得笨口拙舌:“哦,没……没想什么。”说着,手中的挑匙下意识地连敲几下搪瓷碗,以作佩弦自急。
“那好,那儿去,咱们谈谈。”
口气不容置疑,也不问江林是否同意,自己在前面径直先去了。
“呃,我——我去打饭……”
江林急了,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撒腿就想走人。他仿佛看见了不祥的厄运正张开它黑色的翅膀,在自己的头顶逡巡盘旋。他必须设法逃开,及时地逃开!
“不用了!”杜鹃忽地站住,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笑笑说:“在下不胜冒昧,已经为您代劳了。”说着,努一努嘴,那眼神分明是在嘲笑江林笨拙的“狡猾”。
江林这才发现,她的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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