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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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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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光禄勋。帝愈增崇宫殿,彫饰观阁,凿太行之石英,采谷城之文石,起景

阳山於芳林之园,建昭阳殿於太极之北,铸作黄龙凤皇奇伟之兽,饰金墉、陵云

台、陵霄阙。百役繁兴,作者万数,公卿以下至于学生,莫不展力,帝乃躬自掘

土以率之。而辽东不朝。悼皇后崩。天作淫雨,冀州水出,漂没民物。隆上疏切

谏曰:

盖“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

然则士民者,乃国家之镇也;谷帛者,乃士民之命也。谷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

不成。是以帝耕以劝农,后桑以成服,所以昭事上帝,告虔报施也。昔在伊唐,

世值阳九厄运之会,洪水滔天,使鲧治之,绩用不成,乃举文命,随山刊木,前

后历年二十二载。灾眚之甚,莫过於彼,力役之兴,莫久於此,尧、舜君臣,南

面而已。禹敷九州,庶士庸勋,各有等差,君子小人,物有服章。今无若时之急,

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

是以有国有家者,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妪煦养育,故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上下劳役,疾病凶荒,耕稼者寡,饥馑荐臻,无以卒岁;宜加愍恤,以救其困。

臣观在昔书籍所载,天人之际,未有不应也。是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

循阴阳之逆顺,矜矜业业,惟恐有违。然后治道用兴,德与神符,灾异既发,惧

而脩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爰及末叶,闇君荒主,不崇先王之令轨,不纳正

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忽变戒,未有不寻践祸难,至於颠覆者也。

天道既著,请以人道论之。夫六情五性,同在於人,嗜欲廉贞,各居其一。

及其动也,交争于心。欲强质弱,则纵滥不禁;精诚不制,则放溢无极。夫情之

所在,非好则美,而美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谷帛不立。情苟无极,则人不堪

其劳,物不充其求。劳求并至,将起祸乱。故不割情,无以相供。仲尼云:“人

无远虑,必有近忧。”由此观之,礼义之制,非苟拘分,将以远害而兴治也。

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乃据险乘流,跨有士众,僣号称

帝,欲与中国争衡。今若有人来告,权、【备】禅并脩德政,复履清俭,轻省租

赋,不治玩好,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

讨灭,而为国忧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役其士民,重其

徵赋,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岂不勃然忿其困我无辜之民,而欲速加

之诛,其次,岂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难乎?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

不远矣。

且秦始皇不筑道德之基,而筑阿房之宫,不忧萧墙之变,而脩长城之役。当

其君臣为此计也,亦欲立万世之业,使子孙长有天下,岂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

下倾覆哉?故臣以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於败,则弗为之矣。是以亡国之

主自谓不亡,然后至於亡;贤圣之君自谓将亡,然后至於不亡。昔汉文帝称为贤

主,躬行约俭,惠下养民,而贾谊方之,以为天下倒悬,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

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三。况今天下彫弊,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

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

庭矣。

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於昔,五分居一;诸受休者又绝廪赐,不应

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於旧,其所出与参少於昔。而度支经用,更每不足,

牛肉小赋,前后相继。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

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

之府也。周礼,【天】大府掌九【伐】赋之【则】财,以给九式之用,入有其分,

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各足之后,乃以式贡之馀,供王玩好。又上用财,必

考于司会。【会音脍。】今陛下所与共坐廊庙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则台阁近

臣,皆腹心造膝,宜在无讳。若见丰省而不敢以告,从命奔走,惟恐不胜,是则

具臣,非鲠辅也。昔李斯教秦二世曰:“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梏。”

二世用之,秦国以覆,斯亦灭族。是以史迁议其不正谏,而为世诫。

书奏,帝览焉,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

隆疾笃,口占上疏曰: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

也善。”臣寝疾病,有增无损,常惧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诚,岂惟曾子,愿

陛下少垂省览!涣然改往事之过谬,勃然兴来事之渊塞,使神人向应,殊方慕义,

四灵效珍,玉衡曜精,则三王可迈,五帝可越,非徒继体守文而已也。

臣常疾世主莫不思绍尧、舜、汤、武之治,而蹈踵桀、纣、幽、厉之迹,莫

不蚩笑季世惑乱亡国之主,而不登践虞、夏、殷、周之轨。悲夫!以若所为,求

若所致,犹缘木求鱼,煎水作冰,其不可得,明矣。寻观三代之有天下也,圣贤

相承,历载数百,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万国咸宁,九有有截;鹿台之

金,巨桥之粟,无所用之,仍旧南面,夫何为哉!然癸、辛之徒,恃其旅力,知

足以拒谏,才足以饰非,谄谀是尚,台观是崇,淫乐是好,倡优是说,作靡靡之

乐,安濮上之音。上天不蠲,眷然回顾,宗国为墟,下夷子隶,纣县白旗,桀放

条;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且当六国之时,天下殷

炽,秦既兼之,不脩圣道,乃构阿房之宫,筑长城之守,矜夸中国,威服百蛮,

天下震竦,道路以目;自谓本枝百叶,永垂洪晖,岂寤二世而灭,社稷崩圮哉?

近汉孝武乘文、景之福,外攘夷狄,内兴宫殿,十馀年间,天下嚣然。乃信越巫,

怼天迁怒,起建章之宫,千门万户,卒致江充妖蛊之变,至於宫室乖离,父子相

残,殃咎之毒,祸流数世。

臣观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

也,宜防鹰扬之臣於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棋跱,镇抚皇畿,

翼亮帝室。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汉吕之乱,实赖朱虚,斯盖前代之明鉴。

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掇录授能。由此观

之,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臣百疾所锺,气力稍微,辄自舆出,归还

里舍,若遂沈沦,魂而有知,结草以报。

诏曰:“生廉追伯夷,直过史鱼,执心坚白,謇謇匪躬,如何微疾未除,退

身里舍?禹以守节,疾笃而济愈。生其强饭专精以自持。”隆卒,遗令薄葬,敛

以时服。【习凿齿曰:高堂隆可谓忠臣矣。君侈每思谏其恶,将死不忘忧社稷,

正辞动於昏主,明戒验於身后,謇谔足以励物,德音没而弥彰,可不谓忠且智乎!

诗云:“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又曰:“曾是莫听,大命以倾。”其高堂隆之

谓也。】

初,太和中,中护军蒋济上疏曰“宜遵古封禅”。诏曰:“闻济斯言,使吾

汗出流足。”事寝历岁,后遂议脩之,使隆撰其礼仪。帝闻隆没,叹息曰:“天

不欲成吾事,高堂生舍我亡也。”子琛嗣爵。

始,景初中,帝以苏林、秦静等并老,恐无能传业者。乃诏曰:“昔先圣既

没,而其遗言馀教,著於六艺。六艺之文,礼又为急,弗可斯须离者也。末俗背

本,所由来久。故闵子讥原伯之不学,荀卿丑秦世之坑儒,儒学既废,则风化曷

由兴哉?方今宿生巨儒,并各年高,教训之道,孰为其继?昔伏生将老,汉文帝

嗣以晁错;谷梁寡畴,宣帝承以十郎。其科郎吏高才解经义者三十人,从光禄勋

隆、散骑常侍林、博士静,分受四经三礼,主者具为设课试之法。夏侯胜有言:

‘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今学者有能究极经道,

则爵禄荣宠,不期而至。可不勉哉!”数年,隆等皆卒,学者遂废。

初,任城栈潜,太祖世历县令,【潜字彦皇,见应璩书林。】尝督守邺城。

时文帝为太子,耽乐田猎,晨出夜还。潜谏曰:“王公设险以固其国,都城禁卫,

用戒不虞。大雅云:‘宗子维城,无俾城坏。’又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若逸于游田,晨出昬归,以一日从禽之娱,而忘无垠之衅,愚窃惑之。”太子不

悦,然自后游出差简。黄初中,文帝将立郭贵嫔为皇后,潜上疏谏,语在后妃传。

明帝时,众役并兴,戚属疏斥,潜上疏曰:“天生蒸民而树之君,所以覆焘群生,

熙育兆庶,故方制四海匪为天子,裂土分疆匪为诸侯也。始自三皇,爰暨唐、虞,

咸以博济加于天下,醇德以洽,黎元赖之。三王既微,降逮于汉,治日益少,丧

乱弘多,自时厥后,亦罔克乂。太祖濬哲神武,芟除暴乱,克复王纲,以开帝业。

文帝受天明命,廓恢皇基,践阼七载,每事未遑。陛下圣德,纂承洪绪,宜崇晏

晏,与民休息。而方隅匪宁,征夫远戍,有事海外,县旌万里,六军骚动,水陆

转运,百姓舍业,日费千金。大兴殿舍,功作万计,徂来之松,刊山穷谷,怪石

珷玞,浮于河、淮,都圻之内,尽为甸服,当供槁秸铚粟之调,而为苑囿

择禽之府,盛林莽之秽,丰鹿兔之薮;伤害农功,地繁茨棘,灾疫流行,民物大

溃,上减和气,嘉禾不植。臣闻文王作丰,经始勿亟,百姓子来,不日而成。灵

沼、灵囿,与民共之。今宫观崇侈,彫镂极妙,忘有虞之总期,思殷辛之琼室,

禁地千里,举足投网,丽拟阿房,役百乾谿,臣恐民力彫尽,下不堪命也。昔秦

据殽函以制六合,自以德高三皇,功兼五帝,欲号谥至万叶,而二世颠覆,愿为

黔首,由枝幹既【杌】扤,本实先拔也。盖圣王之御世也,克明俊德,庸勋亲;

俊乂在官,则功业可隆,亲亲显用,则安危同忧;深根固本,并为幹翼,虽历盛

衰,内外有辅。昔成王幼冲,未能莅政,周、吕、召、毕,并在左右;今既无卫

侯、康叔之监,分陕所任,又非旦、姡А6唇ǎ煜挛薷薄T副菹铝粜墓厝

永保无极,则海内幸甚。”后为燕中尉,辞疾不就,卒。

评曰:辛毗、杨阜,刚亮公直,正谏匪躬,亚乎汲黯之高风焉。高堂隆学业

脩明,志在匡君,因变陈戒,发於恳诚,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

谓意过其通者欤!

 卷二十六 魏书二十六

◎满田牵郭传第二十六

满宠字伯宁,山阳昌邑人也。年十八,为郡督邮。时郡内李朔等各拥部曲,

害于平民,太守使宠纠焉。朔等请罪,不复钞略。守高平令。县人张苞为郡督邮,

贪秽受取,干乱吏政。宠因其来在传舍,率吏卒出收之,诘责所犯,即日考竟,

遂弃官归。

太祖临兖州,辟为从事。及为大将军,辟署西曹属,为许令。时曹洪宗室亲

贵,有宾客在界,数犯法,宠收治之。洪书报宠,宠不听。洪白太祖,太祖召许

主者。宠知将欲原,乃速杀之。太祖喜曰:“当事不当尔邪?”故太尉杨彪收付

县狱,尚书令荀彧、少府孔融等并属宠:“但当受辞,勿加考掠。”宠一无所报,

考讯如法。数日,求见太祖,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当杀者宜先彰其罪;

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太祖即日赦出彪。初,

彧、融闻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了,更善宠。【臣松之以为杨公积德之门,身

为名臣,纵有愆负,犹宜保祐,况淫刑所滥,而可加其楚掠乎?若理应考讯,荀、

孔二贤岂其妄有相请属哉?宠以此为能,酷吏之用心耳。虽有后善,何解前虐?】

时袁绍盛於河朔,而汝南绍之本郡,门生宾客布在诸县,拥兵拒守。太祖忧

之,以宠为汝南太守。宠募其服从者五百人,率攻下二十馀壁,诱其未降渠帅,

於坐上杀十馀人,一时皆平。得户二万,兵二千人,令就田业。

建安十三年,从太祖征荆州。大军还,留宠行奋威将军,屯当阳。孙权数扰

东陲,复召宠还为汝南太守,赐爵关内侯。关羽围襄阳,宠助征南将军曹仁屯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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