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天堂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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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天堂时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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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沙漠深处居然固执得不肯回头。明明知道回头是岸,可一转身,天色早已破晓……
目送着从东山顶上沉没的夕阳,想起1997年夏天我背着简单的行装从林芝经米林过加查第一次抵达这条河的内心时,正是宿鸟归巢时分。猛然看见那么多的翅膀在水花上燃烧,人,仿若置身巴黎的塞纳河畔的浪漫,亦或伦敦的泰晤士河的壮观。那时林芝到拉萨的另一条就近的崎岖之道正在改建柏油路。我坐在一辆破旧的客车上,同一群屁股上挂着藏刀,身体里散发出青稞酒味道的藏族人跋涉了整整三天。现在不经意想起他们,犹如闻到了虫草的味道。
迄今,我已记不清这条从拉萨的历史里拐进拐出的河流是何时在我内心驻扎下来的了。是1997年的初夏?还是更早以前的某个苍茫冬日,我难以准确打开这一页时间简史。对于一国两制下的香港人来说,拉萨只可能是遥极天边的一个手指方向,犹如老墙上油画里那个难以涉足的穷乡僻壤之地。在交通不便的吐蕃时期,除少数民族外,内地到达这里的,我想也许只有驼队或商旅,或是派遣的官吏,或者更多的是跪在河边看云朵带走仙鱼的马群。在二十郎当的喇嘛仓央加措的诗中,我读到的拉萨河宛如一条送别情人的长哈达,在青春久别的念想中通向无限的遥远。对于这条河,不同时期的诗人也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我被特邀主持《拉萨河》杂志“散文版图”期间,拜读过不少诗人对这条河流的赞美。
“我的稿纸上/总有一串进藏的脚印/我的笔笈里/总有一条蓝色的拉萨河。”(高平)
“一条雄浑的文化之河/在高原平静地移动/河水浸润过的土地/便生长出了希望。”(高洪波)
“最美丽的,也是海拔最高的/是拉萨河水灌溉的诗歌……”(李小雨)
“有一条神奇的河永远在我们心中流淌。”(林莽)
“拉萨河流过的土地/有神奇的作物生长。”(舒婷)
“一种探寻的脚步/成就了水的梦想。”《禄琴》
“班长坐在拉萨河岸/望着拉萨的冬季抽烟/直望得布达拉宫疼痛/直抽得拉萨河逐日枯萎/直看着这个冬季/一点一点萎缩下去。”(杨剑冰)
“子夜的烛光独对秋风/我与静极的长夜杯中喟叹/足下的河水向西/向西。”(荒流)
……
一条河,一条思想之河,一条文化之河,一条城市的灵气之河,如果没有一只想象的鸟在河边降落,它的水将会淹没多少沉闷而厚重的历史?拉萨是个空气中都飘散着宗教气息的城市,市中心的精华,从东到西,小昭寺、大昭寺、布达拉宫、药王山一溜儿排过去。然而,它们的北边是一条蓝色的河,穿过太阳岛,这些蓝色的光泽使拉萨立刻显出晶莹剔透来。可以说,没有拉萨河,就没有拉萨。思考一条河,使我知道,只有在内心,才能检验生命与季节的真相。
夏天尚未结束,树上的叶子已经飘零。这是高原气候所致。九月深处,树叶籁籁落满河边,在阳光擦亮法号的日子里,它们成千上万地停留在此刻业已色泽转暗的水面;这无数黄色小舟般的落叶大多为胡杨或柳眉儿,纷纷不停地从那些即使在无风天气也颤动不已的古树枝上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但是遇上雪天或是雪后,它们便又被漂得无影无踪。于是,除了那在盛夏时间宛如大块大块的地毯把整个河面盖得满满当当之外,这时的河流之上是一面清凉的镜子。遗憾的是这样的河面难得生长睡莲;那在蓓蕾时期有如浪里金蛇似的一种色蓝头细的水草以及茂密的白色垃圾也都稀疏起来,它们被蓝天白云纺织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宫殿,只要鱼儿游动,水鸟便溜到那水晶般的云宫里躲藏起来。
                  内心的河流(2)
仲秋之际,在这片人鱼同居的世界里,水鸟往往过着一种困惑的日子。它们最怕水面上被白色裹起来的人体,于是整天整天在这片藏族人水葬的水面空隙之间小心翼翼地徐图前进,不时把头歪歪低低,对人体的气味深感迷惘、惶憾,就像在冬天时候对于冰块消融时采取的防备。这时偶尔遇到拐弯处稍清静的水面,它们马上就活跃多了。河面很宽,除其中的太阳岛外,大体连成一片。河上的鸟兴致来时往往发情似的参差其羽,翻习水上,那起飞降落恍若无数细小而激动的水上飞机。这时,我领略到它们对拉萨河的热爱远远胜过当地的居民和外来的游客。相比之下,那些为情所困而跳河自尽的女子对拉萨河自然也充满着热爱之情,那跳河的动作呈现出奔放的拥抱状,但也证明了其自私的真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她们伤害了我内心的河流!
钓鱼一事则只有等到秋末才有可能。大水之后,水面清一色,深黝黝的游鱼很难成批看见,拉萨的阳光太毒辣,鱼儿们为了美丽的容貌是从不轻意出来晒太阳的。只有等到晚间,当天气已经转凉,水色变暗,河面被露水大鱼的银色舞蹈不断划破时,这当儿,才有可能钓着几条小小的。尽管拉萨河里的鱼儿那么注重保养,但再贪吃的垂钓者见了这样的鱼也没了食欲。它们长得像我小时候在堰塘里捉到的麻沙丁,用手摸上去,你会感觉粗糙的不是你的皮肤。
说来奇怪,有一年建军节会餐,所有的菜都被扫荡光了,唯独中间那一盆酸菜鱼无人问津。后来不知听谁说了一句,那是拉萨河里的鱼,很难吃。因此,人们开始借题发挥。种种传说加议论,不外乎是它们吃过人肉。望着那些就连鱼味道也没尝过,却照样说此话的人,我想这多少有点联想作用在使坏吧!
拉萨河上的鸟称得上稀世之鸟。除了在河畔红柳枝上不安的一只孤零零的鸟,或在十月午后从太阳岛上横掠河面引颈长鸣的鹫以外,这里的一切鸟类生活大都属于水鸟生活。白天红嘴鸥似乎很少到这里来,八哥也是如此,偶尔可以看见一只野鸽从水上鼓翅而过,飞入河那边的树林。但是南来的野鸟三月天时却常到淡黄色的南岸枯草丛中筑窝。另外有两只高大的雪鸡每天好在这表面有水的草地上往来踱步,一遇声响则兴奋地把头抬起,群居的麻雀常翩跹于附近沼泽中色状如棕色翎羽的苔丛之间。
我曾看见过一只白色的鸟以魔术闪电般的速度捉弄横过最狭窄路面的红柳影下放风筝的小牧童。但有时,而且在很长的冬季之内,这里又既无生命也无生息。河面慢慢冰冻起来,再没有鸟停下来打破这种沉默,摄影师不再把长镜头描准长长的拉萨河,连粗壮的狼毫在这死寂的十二月的毛边纸上也失去了颤动飘荡的气息。那么多好看的石头开始呈现在这看上去滑力如指的薄冰上。
在宁静温暖的冬季,水里的色泽真是绚烂之极。站在河桥上看河面下的水可以清澈见底,而跑到河里才发现水里的云朵和蓝融为屏障,呈现出种种奇颜异彩,姿媚跃出,那光洁的石头晃动如千盏金灯,只是无人前来采撷罢了。那个阳光充足的冬日,我在枯萎的河床上搜寻了一个中午,给那些在河岸边烧火炸青稞饼的牧民拍了几张数码照片。值得欣喜的是我还捡到了一块刻有经文的青岩石,背面刻有一只色彩鲜艳的跑狮。我曾坐在小木屋窗前的阳光下像一位考古学者手持放大镜仔细端详过这块石头,猜想上面的经文可能是拉萨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名字,当然也有可能是拉萨山坡上的玛尼堆里常见的六字真言。这块岩石后来被一位好石的女诗人拿走,虽然她没有对我说“thank you”,但她的表情比我兴奋。每当想起她,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刻在岩石上的咒语,多年来我一直认定那是一块充满灵性与诗意的经石。
后来,我再去拉萨河的时候,什么也没寻到,却被河桥上的哨兵举着小旗极端负责地大吼了几声。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再隔几天我就要离开拉萨,这一走不知何时再与拉萨约会。他大为不解地说,河里有许多价值不菲的石头,还有金子做的菩萨,我知道你又想来找石头,上次我看见过你的。
我勉强地笑了。
夕阳西下,浓墨重彩的火烧云泼在河水缓缓流过的河床上,暮色四合,摇着经筒的老阿妈斑白的发丝在风里飘拂。一汪在阳光下蓝花花的水,不紧不忙地滋润着我的灵感和身体,使我数年如一日地写下一个地域的文字。在记忆中,除了年少写诗歌,自己还从未有过这般毅力。耳边一个藏族男人凄婉入云端的歌声,闪耀着金属的纯音。至于他到底唱了些什么,我想,也许只有远去的云朵知道吧。
一个人,独来独往,让身心像一朵云无拘无束地在河流或雪山之间随意飘荡,这才适合我。时间为何把时间的时间赋予一个人坐在时间的河畔思考一条河流的秘密?是不是因为这条河看见我持枪走过时代叛变的震撼,忘却不了,也难以忘却。可现实中这样的河早已静止流动,日复一日,它成了我内心暗流涌动的干河。因为一身内疚的军装,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内心里,像一条潜移默化的河流,在向西向西的行程中,开始了一场又一场内心深处的颠覆……
                  半个人的拉萨(1)
这是一个让人不知从何讲起的故事。
这个与爱情有关的故事发生在拉萨。
他是前台的舞者,她是后台的观众。因为喜欢他的舞蹈,喜欢他用肢体语言诠释的爱的语汇,所以她成了此故事的讲述者。
他说人生如舞台,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在后台聆听自己的心语足够了,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有点甜有点痛的事。但她不这么想,她想好故事就应该让更的人多感动,让更多的人年来一直从事文字工作,可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感觉自己的语言没有他用舞蹈叙述的爱情那么美丽,那么缠绵,那么忧伤。
但她知道:他一定还爱着那个人。
那是1997年,拉萨的六月天。
那样的天气总是有风有雨有雪有阳光也有彩虹,所有的情感都变得很温暖。当与军营一墙之隔的西藏大学散发出的欢笑声渐渐终止的时候,一切都被镁光灯闪烁成了一帧永恒的照片。站在照片最中间的那个穿绿军装的男孩很帅,用现在网络上时髦的语言讲是帅得掉渣。他的脖子上吊着一条条雪白的哈达,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全都是白长袖,红毡靴,手捧格桑花。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个冬天的主角。当雪花在铁营盘里跟随士兵们舞蹈的时候,相伴他的竟是一种撕裂的痛,感觉像是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只是短短六分钟的舞蹈,只是与美有关的半个小时的讨论,居然成了他一生痛入骨髓的伤口,这何尝不是悲情主义的唯美哲学呢!
临近复员的时候,空虚漫延了他的整个心灵。他每天去拉萨河边散步,呼吸着稀薄而生硬的空气,时间真像凝固的冰块。除了对着河面大声吼几嗓子,他选择了一项难过而又解闷的活动:打扑克。偶尔有过路的藏族人好奇地看他,但他无语。因为他就要离开西藏,告别军营,他的心儿真的舍不得!没有战争的和平军旅让他在太阳和月亮的故乡度过了无数美妙时光。
那一夜,沿着月光铺就的小路,他和战友回来得很晚。大家都微微有些醉意(请原谅他们只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西藏这片土地,才把自己灌得如此烂醉)。此时,他们说着种种不负责任的话,在路灯下发出强装开心的笑声,几个男孩就这么酒不醉人人自醉地走在明净的月光下,穿过熄灯号响过的军营走廊。不管宿舍楼是否已经关闭,只想遇上领导来找他们理论,可偏偏此时谁也不愿理谁了,雪山上的那一轮月亮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在漫长而又短暂的军旅时光中,他12岁从东北特招入伍到了西藏。十年过去,他看上去仍是一幅稚气的娃娃脸,但紫铜色的肌肤显然多了一些阳刚之美。在铁定纪律的军营里能有几次把酒问西月的放纵机会呵!突然,后面有脆生生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雪兵。”
其实,原本他不叫雪兵,只是因为他排练过一个很受欢迎的舞蹈叫《雪兵》,周围的人都记住了他。是一个一米七五的藏族女孩在一群女文工团员的鼓励下叫他。他和她都停下了脚步,互相对望着,在遥远的星光下,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他变得恍恍惚惚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里缓缓酝酿。
她说,她曾经在大二的时候看过他表演的舞蹈《雪兵》,还同他一起合过影,当时她是拉萨艺校舞蹈班的学生。
仿佛有过这回事。他想起了那个属于格桑花属于长哈达属于红毡靴的六月天,当时他受西藏大学邀请,去参加校园艺术节,他表演了自编自导的舞蹈《雪兵》。末了,有个藏族女生邀他去观看她自编自演的舞蹈《牧民新歌》,他记得她说她的家乡在美丽的羌塘。她还告诉他,她即将赴北京参加全国桃李杯舞蹈大赛。他看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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