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天堂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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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天堂时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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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新歌》,他记得她说她的家乡在美丽的羌塘。她还告诉他,她即将赴北京参加全国桃李杯舞蹈大赛。他看了她的独舞,感觉她有许多动作都不太协调,于是和她讨论了半个小时,最终他出任了那个独舞的编导。后来,她表演的《牧民新歌》,获了银奖。她说她就是那个跳独舞的藏族女生,现就读北京舞蹈学院研究生班。这次回到拉萨是受学院指派跟随教授专家们回家乡来采风的。
他在微微醉意中,听得不真实,只知道军营门口的铁门紧锁着,这意味着他和战友们要翻越围墙回宿舍。但最终他们却选择在外面度过了一夜。若即若离的藏族女孩,他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有双眼睛他认识。于是她和几个文工团员为了打发一个无聊的夜晚坐在了月光下的拉萨河边,他们望着天上闪烁的星辰,聊着拉萨与北京的种种感受。
他突然沉静了,在夜色的媚惑下,他开始感到一种温暖,一种真正的感动,来到拉萨这么多年,有一个藏族女孩因为他的一次简单的闲聊而记住了他,在岁月的变幻中,她还记得他当初的模样,记得她问起他的“你为什么不蓄长发?那样的话,我会把你当偶像。”尽管他想在复员之后留一头长发,可他不知那时自己是否早已不再牵挂曾经的青春年少。可无论如何,她都记得他。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跳,跳得没有规则,他拉着她的手,跑得好远好远,跑进了牧人的帐篷,然后,他拥吻了她。浓情和醉意像夜风一样悠扬,在静静的夜色掩蔽下,他喜欢上了这个让他不曾记起的藏族女孩。
从此,他们开始联系。他并没有告诉她,在屈指可数的未来,他就要离开军营,离开这片滋生他灵动舞姿的多情的土地。他们只在电话里聊天儿,早上聊,晚上聊,夜深了还在聊,在电话中不停地说不停地笑,直到她的卡打完了他再用卡打给她,就这样打得大家都没有卡为止,他俩的语言都在电话中变成碎影,她对他尖叫一声:雪兵,我爱你,就像冰晶平智拉姆(白蝴蝶)爱边疆的泉水!
                  半个人的拉萨(2)
因为她,他在军营最后的时刻飞扬着自己的热情,直到他站在整齐有序的队伍中,摘掉帽徽肩章。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不敢看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忽然感觉自己好累好累,他要的不是格桑花中的金蝴蝶,也不是不冻泉中那个修长的倒影,在最后的时候也许他都没有在乎这些,可她却偏偏投入的是一颗纯洁如雪的心,他背过脸去难过地抹着自己的泪!
他终归是要离开西藏的。正如沈从文所言,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要不回到故乡。为什么在那个烦闷的夜晚被她的声音叫住?为什么给她一个美丽的想法却根本无力去实现,为什么只想留在西藏的岁月不留遗憾,可遗憾偏偏留在拉萨。
回到故乡不久,他做了一生中最大胆的一个选择——报考北京舞蹈学院研究生。尽管他知道那些北漂的哥们混得极不容易,但为了那份真切之爱,他依然要加入那个行列。谁说爱情不像两只蝴蝶呢,他以为只要她看到他的出现,她就会像金蝴蝶一样与他一起飞翔,飞过雪山,飞过草地,当翅膀与翅膀重叠,他和她就可以变成一个身体,然后飞回他俩日思夜念的拉萨。
他每天都在企盼。当他赶到北京的那一天刚好是她毕业离开校园的这一天。
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她。我要我们一起在北京最大的舞台上飞翔,飞出草地的梦想,飞出牦牛与阿爸的心愿,飞出阿妈每天旋转在拉萨的早晨和黄昏的超度生活,我们要在飞翔中打开天堂伞,让阳光和雪照进来……他在心里对她说。
人群之中,她听不到他狂热的心语。
她轻轻转过身。
他错过了一生。
他独自站在未名湖边望着她从桥上渐渐走远的背影。树上的蝉声叫得他心碎,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地坛公园的太阳下山了,穿着红毡靴的她终于没入拉萨红尘。
他放弃北京,回到了故乡。
2003年,成都的七月天。
黄昏之后,络绎不绝的人们从火锅店里早早撤离,去火热的温度之中一场接一场地观看全国桃李杯舞蹈大赛。舞台上,一束紫色的灯光落在正中央。一朵格桑花在观众的眼睛里微笑。一个侧影的人把另一个影子抱得很紧,生怕她消失,他们在灯光下,若即若离,旋转,旋转,旋转……
有观众说其实舞台上只有一个人,也有人说舞台上是两个人。看完这个舞蹈,作为川西某大报首席记者的她并没有情不自禁地鼓掌,也没有发出一声真心真意的观感,她只是坐在后台,忍不住难过。当那个舞者从台前走向台后时,她及时地站出来给他交换了一个“谢谢”的眼色。
这个名叫《半个人的拉萨》的舞蹈最终没有博得台下世俗的掌声。也许,爱不需要掌声响起。她以为她的眼色对他十分重要和必要。那一刻,她真希望在后台等他的不是前来采访的记者,而是他用舞姿给对方示爱的那个人。面对她的探寻和安慰,他几次都哽咽得语无伦次,犹如一个人站在遥远的拉萨,望着飘来飘去的经幡,灵魂独语,背影苍然。
就这样,他们成了朋友。每次他的演出,她都悄悄坐在后台。她知道,他至今还在爱她。
有时,爱一个地方好比你一直爱着那个人。
其实,他和她都不知道她一直深爱着拉萨。
                  拉萨,夏飘雪
昨日午后躺在沙发上读女作家迟子建故乡的雪,为永远离她而去的那个男人沉思雪之奇妙暗示,谁知今早起床便目睹窗外大雪飘飘,而且那飘雪的架势大得完全超乎你的想象。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城市都能看到夏飘雪。
好雪者周涛说:没有雪的冬天不叫冬天。
细数记忆,拉萨已经接连几个冬天没下一场像样的雪了。冬来冬往,一片萧瑟,雪只是在拉萨周围的山峰上停停走走,像一群寻欢作乐的天狗在半山上吻莲看花,始终不肯到山下的拉萨玩耍……那时,我的写字间常常备有一壶酥油茶,青稞与奶油的香味漫过炉火与兵书,不经意抬头总可以看见那一串外乡人在移动的光斑下,表情尴尬——他们席地而坐,手拿锃亮的小藏刀和黯然失色的生牛肉,围成一个小圈圈,一起默默地念雪。
念雪,但嘴上又不说。
渐趋升温的太阳早已照黄了寺院里喇嘛的胸膛和胳膊,六月的拉萨居然还有如此迅猛发展的夏飘雪,实为多年罕见。当雪如看不清的魔影在夏季的拉萨摇摇滚滚的时候,这里的人们竟然毫无思想准备,不说兴奋,单是雪中的人影也见不到几粒。那一刻,我无助得犹如一根独立雪中的草,眼前一片迷茫,我渴望被冰与火点燃,周身一阵冰凉,我握不住天地的冷暖,世界苍苍茫茫。来去无踪的雪简直就像查良庸先生笔下的五毒神掌,来势凶猛,让人猝不及防,它踏破树叶无觅处,登高铁皮屋顶掀风鼓浪。
你看见了吗?雪在祈求。
你听见了吗?雪在怒吼。
无人接招。此刻,早已甩掉季节概念的高原人几乎已经差不多把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他们不伫立窗前仔细打望,会误以为那是雨,因为到了六月,雨水降临,夜晚仿若白天习以为常的回忆。他们宁肯在屋子里睡觉做梦,或者掷骰子吸鼻烟,也不肯到雪地里走一回……这时,我手里捧着一杯玉屏山下友人寄来的毛尖,面朝拉萨河,看不见季节乱了头发的脸,被雪染白的大鹰越过长河与野花,用缺氧的翅膀飞升濛濛天眼,山之无奈比起往年冬天念雪者的表情麻木又痛苦。
于是拉上窗棂,倒在床上,什么也懒得欣赏。闲着无聊,我便打开手机把拉萨夏飘雪的消息分别发送到朋友们所在的北京、成都、上海、香港、张家界等城市。遗憾的是,除了北京和成都的朋友回复我消息之外,其余的都保持了沉默。
北京的朋友是个设计师,她反馈的短信是这样写的:这些天,京城的气候也在变戏法,很不正常,你在拉萨除了要多注意身体还应该在雪中找到新的灵感!
成都的朋友多年来坚持写诗,她从川西平原上发来的短信让人看了久久不愿删去:飘向六月的雪花,一生都不会让我遇见,而神圣的仰望里,一定会有我的虔诚……
原以为朋友们接到“夏飘雪”的消息之后都会发出宛如雪崩般的惊叹,至少可以达到我预想的“在炎夏的天空下喝了一杯冰咖啡”的效果。不料,同样的季节在不同的城市,每个人对待夏飘雪的态度却不尽相同。也许是大多数人忙得忘了夏日的天空依然会飘雪吧!或许,他们在喧闹的城市猜想我在寂寥的世界屋脊之上无聊的呓语或梦话呢。那一刻,我狂热的激情遭到了人们雪一样的冷遇,但我没有沉默。事实证明,对于那些同样在忙碌生活中依然持有一点艺术情趣的人来讲,他们对待夏飘雪的态度则有可能完全相同:因为我相信,他们始终比沉默的大多数多一颗敏感的心,他们始终减不掉对那些自然朴素事物的喜爱,就像我爱夏飘雪一样。
如果你是一个诗人,对付夏飘雪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你喜欢的人写一首狂热表白的诗;如果你是一个画家,对待夏飘雪的方式,则可以在你的画布上添加一丝炎凉的色彩,如果你是一个教师,夏天的雪就飘在离你讲台只有一步之遥的窗外,你可以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课了,我们一起去看雪……
作为一个曾经写诗、画画、并当过几天教师的人,我只想在拉萨飘雪的这个夏天,以宗教的名义,为人类尊敬的四季作一次雪的送别:
——雪是冬天的葬礼,
——雪是春天的指环,
——雪是夏天的短信,
——雪是秋天的温泉。
                  那山上有格萨尔王的庙(1)
许多年前,我在雪域大地上读到过一句话,它被炭素墨水写在一块白漆小木牌上。小木牌被高高地钉在一棵大树上。经过树底下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抬头往上看。小木牌上的箭头,指向帕玛日山。这棵树在拉萨西郊的北京中路右边。我许多次看见小木牌上的字都停下了脚步,然后往山上看。心里总想,会有时间上去的。可是一年一年过去,我还是没有时间上山。每每想起那句话便觉得很有味道,你猜上面写的什么?
——“那山上有格萨尔王的庙”。
一句话反复在我记忆中储存到现在,其复杂的大脑储存器筛来筛去也没丢掉它,真可谓经典。每次想起雪域,想到拉萨,不管有没有灵感,都有一种急于解剖它内在秘密的冲动。究其原因,与其说特别喜欢这句话最后甩出的包袱,不如说是特别欣赏它娓娓道来的叙述风格——那山上有格萨尔王的庙。至于庙里住着些什么样的人,发生过哪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木牌上没写,不过一块小木牌已明白交待那山上是格萨尔王的庙,不是那个谁谁谁的庙。几年来,我越来越相信这个句子基本上可以被视为解说西藏地域文化的一个几乎可以通用的开场白,以及西藏民生大众最常见的讲话语气。
因为一句话的魅力,去年仲夏,我终于上得山去。严格说来,那不能叫山,只算得上拉萨的一个磨盘。比起布达拉宫依靠的普陀山和供奉藏医祖师云当贡布寺的药王山,它在路人眼里实在矮小得太不起眼了,海拔仅仅只有20多米。时间虽然把山门催化得破败不堪,但前后两座汉式建筑的庭院看上去依然可以由此想象它曾有的精致和辉煌。我在庭院里草草走了一圈,只看见尘埃和蜘蛛网覆盖着的文殊菩萨和藏族传说中的战神“格萨尔”。如果不是那个坐在正门中间一本正经诵读经文的年轻喇嘛,我的感觉一定像是走了一趟空空如也的古墓。喇嘛的面前放着一个纸盒,里面堆放着零散的纸币。显然,此处有闲散的旅客前来光顾。
起初,看到那个一脸沉郁的喇嘛,我一点没有走进寺庙的勇气。进或不进?同行的影视评论员金勇反复征求喇嘛的意见。可手捧黄经卷的喇嘛无动于衷。不知他到底听没听懂我们的话,只是诵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而且流畅得如一泓清水。金勇一脸无奈,长叹一声:你能不能停一停,真是拿你没办法。对于喇嘛念的什么经,我们无法听懂,但金勇说那个念经的喇嘛看上去像个失恋的少年,所以他很希望喇嘛能停下来,哪怕一分钟。可是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伤感的拖音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直到我们悻悻离去,他依然专心致志地捧着经卷在读,根本没有看我们一眼。原本我很想从喇嘛那里得知一些庙里的事情,看来只好默默离开为妙。
走出庙门口,像是走出了一扇窗。抬头打望拉萨的天空,比雪山更白的云朵幻化成了急风暴雨中突奔的马群,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特别的云朵。金勇突然说他的胸部很闷,太阳穴疼痛。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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