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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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罂-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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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笑容让他温暖的人吗?神是耗尽功力让他十几年流浪之后回家的人吗?关于用女人取代母亲的丑闻是否续写,关于用骨肉换权钱的丑闻是否结局完满,郭震锋,雨季回家路还有多远。

  曾经的远在天边,今日的尽在眼前,路用什么铺垫。

  他一个人听她的歌,手中把玩着打火机,又开始抽烟。最近他对烟有点失控,让他禁不住叹了口气。血红樱倔强地和火苗对视着,他的眼花了,他们把他推向迷茫,十四年里他们教会他的决绝让他发慌。他是不会发光的萤火虫,曾经在儿时向别人炫耀长大后就会发光的屁股,长大后却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办法发光,就被晃着亮闪闪屁股的家族驱赶出来,后来就再也找不到和自己一样的东西了,发光的或不发光的。有时他也会想问什么自己就不会发光呢,却想不出理由。

  泰菲的生日出人意料,她推掉所有祝福,唯独留下他。

  下午六点,他准时到她家,她没想过自己35岁的生日会只有一个17岁的孩子在身边。她只是笑了,没了舞台上的那份冷艳光辉,她什么都没准备。他带来一套茶具。他说生日快乐,没有玫瑰,没有香槟。他细心地泡茶给她喝,她看着茶气环抱中的他,有一种找不到家的感动,也许是茶太暖了。

  “那个,是你的温暖,对吧?”

  她盯着他左手上的血红樱,

  “嗯,菲姐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满眼泪水,

  “原来我也有一个”

  她却笑得满是春光。

  喝完茶,她唱歌给他听,只为他一个人唱,他听得专心。巨大的背投之前,欧式沙发上,他看着屏幕里眼帘深垂的她,面前笑颜如花的她。她唱《只是一个人》,一遍,两遍,他不知道她一共唱了几遍,然后唱《爱上你我没有明天》、

  《当你化成一滩冷空气》、《垂帘背后》、《至尊成全》…

  “我用着沙哑声线,说了再见,你淡笑着离开,扯断我们最后的缘…”

  她哭了,声音却没有颤抖,他笑了,却紧紧哽住了喉。

  他们并没有拉窗帘,却也没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窗,蓝蓝之下她的歌声在浮悬,他吞噬着她的歌声,祭奠他的童年。他睡在她的腿上,静静地,她继续唱着,抱着他的头,泪水滑落在他的睫毛上,被肢解成无数小水滴,闪烁着他的雨季。他睡着,她唱着,外面的一切,都消失了,杳无音讯。

  第二天来临的是艳阳的温暖还是烈日的炽热,各自沉醉自己的美梦不肯完结的两个人,来不及想象。

  他和她都不吃惊几百名记者恭候他们出门,他们以为这一夜他会为她摘下血红樱,而这一夜与血红樱无关,他们只是彼此暖着走过黑夜,他们错了。

  他的“*帐”又添一笔,在人们眼里他愈趋于花花公子,他没有辩解,因为他知道辩解无效。他的温暖在他们眼里从来如此不堪。

  他习以为常披天该地的*,他习以为常了。

  拂去他们不齿的那层桃色,他们又开始揣测台湾,他会去吗?Allen在等,沈静娴在等,欧阳念儿在等。仍旧握着他生死结的井上纯子会放手吗?刚刚上任的新版“母性情人”又有什么作为,人们比他还烦乱。

  他向泰菲借的温暖在他体内发热,让他神志恍惚,给他一种错觉,从未有过的错觉,温暖可以如此简单,唾手可得。一杯热茶她为他唱一夜,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他无法判断了,那些曾经的痛仿佛隐藏了一样,被那一夜麻醉掉。

  他没清醒,第一次向媒体正式宣布他会去台湾,他不知道麻醉还没有消失,痛才不再痛。

  第十二章

  欧阳神花尽血本为外孙的到来做准备,全台湾为之沸腾。

  Allen一脸迷雾,沈静娴一脸怒气,井上纯子一脸笑意。他一脸惊奇,麻醉渐渐退去,可是太迟了。他硬起头皮也要去面对了。明天他就要重登远离整整十四年的出生地,手中握着十四年的辛酸独自徘徊,也许这是老天给他们彼此最后的机会,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毕竟她生了他。他第一次这样想着,把命交给上天,他依然买了返程的机票,他到底不确定上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天没亮,他紧张不已,他最初肌肤上的血液还留在那,还有牙牙学语的坎坷,蹒跚学步的脚印,还有哥哥姐姐,他们都在那,在那等着他。他坐在床边,一时竟分不清那些痛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惊异于自己对于那片土地憧憬大于仇恨,留恋多于一刀两断。

  欧阳神的私人飞机在几百米外降落,神的管家已在接他的路上。神为他铺设了一切,这一次他没有食言。小锋受宠若惊。

  十几个保镖推开记者,护着他走向飞机,管家第一次拉着主人家最小的孩子回家,他回家了。这条路他走了整整十四年,他告诉自己不要哭。

  欧阳神,欧阳念儿,哥哥谢震峦,姐姐谢媛,还有谢仁,台湾各行业巨擘悉数到齐,站在那一家人身边,和他们一同庆祝这个属于台湾的孩子回家。机场被各种各样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小锋插翅难逃。

  飞机摇晃着视线,人群开始涌动,几百名警察组成人墙向后压制着冲动的人们。欧阳神双手合十,祈祷外孙的笑脸,欧阳念儿死死攥着手中的包,撕扯着不安和兴奋。他回来了,十四年前那个满脸笑容的孩子回来了。同样明媚的天。

  一阵强烈的气流荡过每一个人,舱门打开。管家先出来,牵着他的手,白毛衣,牛仔裤,他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顺从地被家里忠实的管家拉着出了机舱。阳光下抬起头,他回来了,人们开始欢呼,他却没有笑,左手被管家拖着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一如当初婴儿般的纯透新鲜。

  神很激动,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马上意识到自己对于他的陌生和不安,颤抖着收了手,拍了拍他的肩,笑得迸出泪来。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神对着他丧失理智,

  “恭喜您”

  他讲得不冷不热,不轻不重,仍惹得欧阳念儿全身发抖,向儿子靠拢,他身体反射性向后一倾,竟盯着她找不到记忆的脸,冷冷讲着,

  “请不要这样”

  面对他们的脸他恍如隔世,是时间太久了,还是他早已不习惯看到哭泣扭曲的脸。他不知道,他的排斥,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先休息,先休息”

  神笑着挡在愣在原地的女儿面前,最初的问候结束了。

  他不去留意外公和妈妈眼中的失望,转身继续根着管家走。

  “以后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大儿子安慰着失神的母亲,谢仁一脸麻木地跟在后面,一切都在台湾直播着,中国北京,日本,美国部分地区也做了相关报道。他走在外公和母亲中间,母亲旁边是哥哥和姐姐,他发现对于那个前生只剩下背着弟弟的哥哥和给弟弟唱儿歌的姐姐,他朝他们看过去,哥哥眼睛红红的,姐姐用力咬着嘴唇,泪滴坠在眼睑左摇右晃,终于悬了空,大颗大颗摔在地上。他忽然心一揪,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哥哥姐姐。他从外公和母亲中间跨出来,走到哥哥姐姐中间,就像小时候一样。哥哥姐姐领他出去玩,守护他。外公和母亲一脸茫然,姐姐抬起头望着他,泪水终于在脸上着了陆,他却对她淡淡一笑拉起哥哥姐姐的手,抬起头向前走着。哥哥姐姐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欧阳念儿靠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却又看着那三个孩子笑了。人们看着他兴奋地走着哥哥姐姐中间,哭了又笑了。

  休息之后,他们带他去他来到人世的地方,三个孩子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床上出生。他们打开门,哥哥姐姐陪他一起走进去,三个人在里面徘徊了好久,好像在找当时自己的哭声一样。他突然跳坐到产床上,

  “你们也来啊”

  他笑着,仿佛当年那个小孩子回来了一样,也许他出生的地方能给他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复原出生后所有的伤口,把他还原成那个快乐的天使。三个都长大了的孩子一同坐在产床上,晃着腿,就像当年荡着秋千一样。这个产床混合着姐弟三人共同的血,让他们温暖一生。欧阳念儿看着他们,眼前出现当初他们婴儿时的模样,他们每一个从产床上被抱起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要是能回到那是多好,她就可以重新选择,她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她就不用心如刀绞十四年,儿子现在就在眼前,那样灿烂地笑着,如同新生的婴儿一样。也许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

  他们带他去当时读过的幼儿园,幼儿园还在使用。孩子们跑着跳着。他坐在秋千上当过他的十四年,用滑梯完成了一个十四年的轮回,还有那个小床他一觉睡了十四年。现在的他只能用手推着秋千是上的小孩让他飞得更高,现在的他只能把小孩子抱到滑梯上让他快些轮回,现在的他只能靠着小床叫醒贪睡的孩子,别让他梦得太久和自己一样。曾经的笑脸那样耀眼,在他们眼前跳动,那才是他们的孩子。他看得出神,呆在那。

  “震锋哥哥,我每天都在你睡过的地方,还梦到你冲我笑呢,你笑一个给我看看,我想知道真的你和梦里的哪一个笑得更好看”

  一个小女孩扯着他的手,让他不忍拒绝,他蹲下来,与那孩子四目相对,小女孩以为自己犯了错似的向后退了一步,放开他的手,怯生生地望着他。

  “你要我笑,你给我什么呢,震锋哥哥可不是随便会笑的”

  他重新拉回孩子的手,瞪大眼睛向孩子挑衅,孩子也瞪大眼睛,

  “我有青苹果,我给你吃苹果吧,我知道你喜欢吃青苹果”

  他在孩子手心拍了一下,

  “成交,我要个大的”

  他眼睛弯成月牙,伸手抱住了小女孩,孩子跳着拿了一个大大的青苹果塞到他手里。他还有一个要求,小女孩亲了他大大的酒窝,他才满意地抱着苹果走开了。青青的,也甜甜的。

  明天最后一站,是欧阳念儿十四年都不敢涉足的禁地。她没有资格去。那是小锋前生的最后归宿。在台北城郊的那个小小的坟,当初欧阳神为了掩人耳目将外孙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一切疑惑都葬在那个小小的坟里,现在他希望由外孙亲自撕下那照片,那座小小的坟从此就不存在了。

  欧阳神在埋葬了外孙之后便举家搬出了原来的房子,在台北的另一端“穴居”,今晚他们带他回到那个他们都久违的家。十四年了,它和小锋一样孤单地伫立在他们的世界之外。黑的夜,它和自己讲话,白的昼,自己给自己温暖。一天一天尘埃独自落定,打不开门,推不开窗,没有风吹,没有草动。高高的墙,阻断了曾经的欢歌笑语,一把大锁,扣住了所有伤悲。庭院里杂草疯长,被雨痕割得支离破碎的玻璃窗里,棕红色的盘旋楼梯,还在那一级一级彼此厮守着,曾经把整个别墅都照得通亮的巨大欧式吊灯,也一声不吭地守着黯然,瞧不见一丝光线。唯一坦然的只有那深红的大绒窗帘,死死地垂在地面,卷着日升日落,连梦都省略。一切都哭不出声。

  他们终于解下那把大锁,走过那片杂草。他站在门口抬不起腿,小时候他跳起来都够不到的门把手终于落在自己手下,他却没有了儿时那份跳跃的力量。他抬起头。望眼前这座高高的旧旧的建筑,像一个巨大的坟墓,罩住他十四年,杂草斑斓,夕阳灿烂,他,笑容满面,再赴死约。同样不曾选择。

  他还是走了进去,抹去儿时留在墙上的指纹,那吊灯终于亮了,记忆中那样不可一世的明亮被十几年冷落之后也变得颓然,映在他脸上更加羞涩,连它都知道那个孩子长大了。踩过一级级儿时爬过的楼梯,心里居然担心此刻的自己会不会沉重的让它断裂。他和它都没有准备好彼此的改变,改变了的彼此。

  他站在窗前,忽然有一种想引一把夕阳的火烧光眼前的杂草的冲动,它们怎么可以在他不在时长得如此茂盛葱茏,霸占了本应属于他的阳光雨露。他恨得牙痒痒。

  他们拉他继续走,仿佛十四年前的一家人一样在整幢房子里标志着他们的完整。陌生,因为十四年未见,熟悉,因为十四年未忘。他三岁时的笑泪和纯真都还在这里,无法消融,无法扩散。

  他们没有把他留在当年的房间里,那床太小,容不下十四年的茁壮。欧阳念儿在三个儿女额头上分别一吻,又一个共同的微笑,一切都和当年一样,哥哥姐姐都哭了,他却突然一个冷战。他已经分不清去自己是否真的离开过。当他想起沈静娴和井上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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