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潮;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那吹箫人似乎也已经发觉了她合奏的琴音,清丽的乐声渐渐由缓而急,繁音渐增,随即激扬,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动人心弦。那一瞬间,连四周一向喧闹不堪的舟画舫也静得如同无人一般。

    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落叶随风漫飞,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先如遥山澹烟,继而近水轻云,漾月流光,千里秋霜,落残絮,渐渐的,明月随流水,声惊断肠孤雁,更兼细雨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若即若离,似断难断,最终,万籁俱寂,只余流水伴西风。

    她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之上,仍余颤动的弦亦如她的心,被那温雅婉转的箫声撩拨得心驰神漾。

    “不知这吹箫者是何人,能与你琴箫合奏得如此相契,实在是难得。”殷心自沉醉中回神,淡淡的促狭在笑容间游离:“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素衣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温和沉的男声便已经传入了耳中。

    “高山流水,雅音待洗一江秋;大浪淘沙,清曲堪怡四时景。”一个身姿轻盈的男子飞身掠到小船之上,小船竟然没有丝毫晃动,足见他的轻功修为出神入化。“敢问刚才弹琴的是何方高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如同和煦的风抚过脸颊,让人舒服得想闭眼。透过竹帘子,借着灯影与月,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身形。他虽戴着面具,却是一身朴素青衣,手执一管碧玉洞箫,月光慢慢抚过箫身;冰凉清冷;光滑如洗。

    他应该就是刚才与她琴箫合奏之人。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没想到,那吹箫人竟然是七哥!

    隔帘相望的一瞬间,素衣的心底突然涌出异样的热流,烧红了一向泰然自若的脸。幸好刚才七哥一踏上船,她便立刻灭了烛火,殷心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否则,要是她的羞窘被殷心发觉,免不了又是一阵促狭。

    整整六年未见,那持箫的身影仍是那般风姿特秀。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独立,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清风。这个出尘脱俗的男子,已经由当年的少年意气蜕变得越发温润谦和,轩昂之气于他的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溢出来,在她心底撩拨着。

    “这倒好,吹箫者不请自来了!不过,这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殷心微微一笑,根本不给素衣开口的机会,便兀自笑着扬声高问:“来者是谁?报上名来!”

    那男子极其自然地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洞箫,露于面具外的双眸黑亮得惊人。“在下弑血盟风湛雨。”

    “没想到竟然是你的意中人——大名鼎鼎的七公子!这可真是拥千里来相会!”殷心凑到素衣耳边低语一声,随即掩唇低笑,掀开帘子走出船舱,一见到风湛雨就刻意板起面孔质问:“江湖上皆言七公子温文有礼,怎么今日如此冒冒失失,随随便便就上了别人的船?”

    “原来是‘妙手医’殷心姑娘!”风湛雨见是熟识之人,不由低轻笑:“风某冒昧前来,一时疏忽忘记了礼数,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算了吧。”殷心依旧冷着脸,明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询问:“不知今晚七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听出了殷心是在刻意找茬,素衣无奈地笑笑,没有作声,眼眸中锁住的是他的绝尘的风姿。

    风湛雨瞥了一眼被竹帘宗住的船舱,淡定自若的男声似秋潮浣,清冷而动人:“风某方才听见这小舟之上传来一阵琴声,与我的箫声极为契合,心下惊喜,特来拜访,并没有其他意思。敢问殷心姑娘,刚才弹琴的是何方高人?”

    “七公子也知道,既然那弹琴的是个高人,名号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他人。”殷心笑着打趣道:“不如就让这位高人给你出个谜面,七公子若是有足够的才学,自然能够猜到她的名号。”

    “那就有请高人出谜面。”他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有些自得其乐。那碧玉洞箫在他手中划了一个完的弧度,优雅且不凡。“风某虽然不是个出口成章之人,但,今日能与高人同论才学,倒不失是个增广见闻的好机会。”

    殷心走进船舱笑着推推素衣,故意促狭地大声说道:“高人,你还不快出谜面?人家七公子都已经接下战贴了!”

    本有些犹豫,端看他如此坦然自负,素衣不知不觉间竟也生出了逗他的心思。她抿抿唇,刻意压低声音:“丹心何所喻,唯水并清虚。莫测千寻底,难知一勺初。内明非有物,上善本无鱼。澹泊随高下,波澜逐卷舒。养蒙方浩浩,出险每徐徐。若灌情田里,常流尽不如。”不觉间,脸似乎烧得更厉害了,灼灼地感觉从体肤一直蔓延到心里。

    风湛雨侧耳仔细倾听,不过片刻,他就由这诗猜出了弹琴者的名号,半是惊讶半是钦佩,彬彬有礼地拱手:“静念澄澈,见心真体,没想到人称‘一曲破玄机’的澄心先生竟然是一个子!久仰!久仰!”之前还听坊间流传这“澄心先生”的义举,没想到这么快便打上了照面!

    “七公子太客气了。”被自己的心上人称赞,素衣有些羞涩,却又压抑不住心怒放。她垂着头,忍住笑意:“我方才听得公子的箫声清丽婉转,出神入化,一时情不自,以琴相和,还希望公子不要见笑。”

    “一向久闻澄心先生的琴音乃是天籁神响,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机会与先生合奏,风某荣幸之至。只是——”仿似是在思考什么,风湛雨略微顿了顿,身影在月下,仿佛顶天立地一般,风拂起他的衣衫,衣袂飘飘似要随风飞去,只有那双眸子亮若晨星:“刚才与先生合奏之时,风某心中尚有一些不解,此刻正想向先生讨教。”

    “公子请讲。”似乎察觉了他的严肃,她默然敛了笑意。

    “幽轩危槛经年,魂系塞外狼烟,把盏尽奠忠魂泪,挥剑长啸血难干,策马汜水边。”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与箫声相同的忧郁与苍凉:“我以此情吹箫,却问先生以何意相和?”

    “莫怨英雄气短,扶摇穹庐倚天,北顾烽火萧瑟处,如画江山一线牵,挽弓雁门关。”那一刻,她的心弦以难以言喻的方式战栗着,连手指也感到微微的震颤。一字又一字,她静静地倾诉自己和琴时的感受,清亮的双眸似乎隔帘与他紧紧缠绕,难以分开。

    静谧的气氛再次回归。对面舟画舫上依旧是笙歌燕舞,隐隐约约传来娇羞的笑声。而船上的三人谁也不说话,就连殷心也只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昔日伯牙子期,心事赋琴,琴碎音绝,弦断无人听。”半晌,风湛雨有些不可置信地一边轻笑,一边开口:“我本以为这世上难觅知我懂我的红颜,没想到今日却是遇见了先生。先生果真乃是世外高人,不过一曲,竟然将风湛雨心中之痛全然知晓!”他说着说着便开始朗声大笑:“把盏邀君,誓为知音!今生,先生便是我风湛雨唯一的知己!”

    听了他这番引为知己的言辞,素衣再也无法继续这场促狭。她徐徐起身,掀开竹帘,淡淡的笑容袭上芙蓉面:“七哥,能做你唯一的知己,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你真的不认得我吗?”

    乍一听她那亲昵的称呼,风湛雨顿时敛了笑容,有瞬间的沉默。当看到她袅娜的身影立于眼前,他黑眸深敛,藏着难解的幽光:“你是……”

    一身素白的儒裙,白巾覆面,凤钗在青丝间摇曳生姿,衣袂在风中轻轻飘飞,清冷的月光水一般流泻在她的身上,如菡萏初成一般韵致淡雅,出尘脱俗。

    “记得七哥当年曾说,再见到我时一定认得出我,没想到……”素衣一改方才的严肃,言辞间加着半分委屈:“不过,也怪不得七哥,紫云山一别,辗转至今也有六年了,七哥即便淡忘了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是素衣?!”听她这么一说,风湛雨陡然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记忆中那个慧黠聪明的小丫头和眼前这个清姿婀娜、冰肌玉骨的子重叠在了一起。

    “可不就是我吗?!”素衣莞尔一笑,看他提起她时眸中荡漾的温柔,如同一滴甘霖,却刚好滴入她的心间,柔肠百转,催生出一股暖流,缓缓蔓延到了全身。

    “我也正觉得蹊跷,不知曾有幸与哪位心思玲珑剔透的子结缘,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丫头。”风湛雨失笑地摇头,月中,他的表情隐匿在面具之下,只能看到那双淡定温耗眼眸:“更让我意外的是,当年那个七窍玲珑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是被世人尊称为‘一曲破玄机’的澄心先生。”他的声音仍旧是那般温文尔雅,一如六年前的澄澈若水,淡然自如。

    “既然你们俩认识,那我就不打扰了。”见两人颇有叙旧的意图,殷心以手背掩着唇边的笑,盈盈目光扫过他们,识相地径自入到船舱里去了。

    如同将广袤天地中的其他全都隔绝,他与她就这么互相注视着彼此,四目相接,各自失神,一时间思绪如潮,柔柔的眼波不觉间就这螟绵到了一起。

    好半晌,风湛雨才察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情难自的放肆,他有点尴尬地把眼光移开,进而开口:“素衣,你何时也同我一样,有了白巾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习惯?”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面容丑陋,怕惊吓到他人,你信吗?”素衣笑得温婉,以六年前他曾对她说过的话作为回应。她心里很明白,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的。

    “你这么说,我自然是不信!”风湛雨幽幽叹口气,那对看似平静清逸的黑眸底,蕴藏着内敛的风采,笑意淡然:“你这难缠的丫头,我当年不过一句戏言,你竟然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七哥不信吗?”她的心因他的话而微微一悸,纤细的手指不觉握成拳,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坦然揭下了覆面的白巾。

    月光映着她的右颊,那里,盛放着一朵血红莲。

    “素衣!”当她右颊上的伤痕映入眼帘,风湛雨眸中的笑意立刻僵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素衣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些蜿蜒盘桓的伤痕?记忆中,这个雅韵天成,冰雪聪明的子有着完无瑕的姿容。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些伤如同一根根麦芒,那没经意地刺入他的心尖,引发一阵又一阵难忍的疼痛。

    见他久久不说话,素衣浅浅地低头,看着船舷边脉脉的流水,唇边浮上一抹半是自嘲半是悲凉的笑:“看来,我脸上的疤痕吓到七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逃过风湛雨的耳朵。“素衣,我不是被吓到,我只是太过震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他想伸手去碰触那些伤痕,却是怎么也无法伸出手。那些伤痕红得那么炽烈,他真怕一碰触就会淌下血来,弄疼了她!犹豫再三之后,他静静盯着那些殷红的伤痕,目光轻轻柔柔,一如她当年抚摸他的脸时那么温柔:“告诉七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的疑问来得太过突然,素衣张口想要解释,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词穷。

    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该怎么回答?要她如何向他尽诉一切?难道要告诉他,不过是他数年前一番无心之语,就让她舍弃了身为儿家最应爱惜的羽翼,从此沉溺深陷,再难自拔?

    “七哥,这些伤如今已是褪不去了,又何必追问它们的来历?”素衣轻轻咬着下唇,眸间浮起一层极薄的水雾,凄婉却也坚韧。那些早已经愈合的伤口在他的目光下,似乎又恢复了知觉,带着酥酥麻麻的疼痛。

    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再次相见,七哥总归还是认出了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求的?

    看着那些伤痕,风湛雨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她所经历的疼痛,深入骨髓,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疼痛。除了疼痛,还有她的倔强与执拗。看她的神情,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她只是要他别追问。

    “你说不问,我便不问。”看着她眸底的水光,他突然萌发了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念头。

    这念头是怎么来的?

    他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很想伸出手,揽住她瘦弱的肩。

    他希望再看到她的笑容,一如六年前那般澄澈馥郁。

    就在他即将伸出手的那一刻,风中突然传来尖细的草笛声,细微得几不可闻。

    风湛雨立刻神一敛。“素衣,七哥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他自腰间掏出一块精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