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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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成长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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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遭受过巨大祸难和深度心理创伤的人,比如从集中营出来的人,会坚决选择不生育孩子。这种决绝的自我终结,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深深了解了生而为人之可怕和自我救赎之不可能吧。
  再往远处想一点,很多思想到深处的人,比如哲学家,会选择不要婚姻和孩子。古代中国遇到谋逆的,要满门抄斩,从生理学上讲,未必没有道理。总之,人类从长远来说,会逐渐淘汰各种思想和行为极端的基因(比如反骨的基因、深刻悲观的基因等),整体上趋向于平庸和常态,从而越来越适于生存。注意,平庸并非无能,而是不要太能,也不要太弱。这个世界,属于平庸的大多数,比如我辈。
   。。

小秒针哲学:洞
“妈妈,这里有一个洞。”小秒针叫。他又在用手指抠那把破沙发,海绵被抠出来,豁着一个黑洞。是他干的,他有成就感。
  若在平时,我早就咆哮起来了。这个破坏狂!不过今天我没心思。从艰涩的“神正论”里拔出头来,我茫然地望着小秒针和他的杰作,接着,似乎在酷暑中被兜头浇了瓢凉水,我清醒过来,豁然开朗。
  我抱着孩子,问:“洞是什么?”
  小秒针抬头看我,没有明白。“洞就是洞啊。”
  “你再找个洞给我看看。”我笑吟吟的。
  小秒针飞快地抓起桌上的面包,抠了一个洞。面包洞直伸到我脸上。
  “洞在哪里?”我坚持问。
  肥指头点着戳着:“这就是洞!”
  “这是面包。”我说,“这不过是少了一小块的面包。你说‘有’一个洞,其实没有,只是面包不那么完整了。面包是‘有’的,完整或者不完整,而洞是‘没有’的。”
  小秒针吃惊地看着我,有点迷惑又有点兴趣的笑起来。
  所以,中世纪聪明的辩护律师奥古斯丁为上帝辩护说,没有恶,只是善缺了一个洞。
  从那以后,小秒针学会了从哲学的高度理解我对他的爱。但凡我扬手要打他,他就说,妈妈的爱缺了一个洞。
  说得我非常羞愧地赶紧补洞,忘了揍他。
  

记取那些欢乐:感恩(1)
从小读诗词,生命和光阴之感深入骨髓和灵魂。记得很早的时候读《薤露歌》和《蒿里曲》,不知怎的有格外别扭的感觉,不愿再看第二眼。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这两首都是挽歌,恍然大悟,顿时有被人掐断脖子的晕眩和窒息。
  而中国古诗文里,绝多的正是这类感春悲秋伤世怀古的浩叹。越是欢宴,越生悲凉。“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惜桑田变成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这一类的句子太多,稍不留神就可以堆成五指山,把人压死。“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之类的道理,人人能懂,但多数人到死也未必能接受。
  我一路长大,慢慢地就离了童年、离了少年、又离了青春。来不及告别,甚至还没意识到分别,心已兀自沧桑。其实,我最难过的,还不是生死衰老之类的事情,而是渐渐失去了撒野、放纵、狂放和犯错误的权利。年轻人犯的错,上帝都会原谅。但上帝不会原谅成年人。这个社会对成年人是有规范的,不允许乱来。我被迫变硬、变方正、变端庄、变正确。总之,被迫冒充“成人”。
  无人时,偶尔偷偷检点年轻时生命的碎末,白日放歌纵酒,青春作伴露营,这些都一去不复返。总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在北京读书时,冬天下雪了。第一次见着北方的雪,气势规模,都不是南方的雪能比的。我兴奋得神志不清,狂呼滥叫地约人去打雪仗,见寝室里的众美女全无响应,就冲向别的宿舍,谁知男女生宿舍问遍,竟然没约到一个伴。一会儿要去打饭、正在玩游戏、就要考试了、下午还有课、天气好冷、衣服湿了很麻烦、学校洗澡不方便……任何一个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原因,都可以成为他们拒绝雪趣的理由。长大了会如此无趣!连疯玩的同伴都找不到。那天的大雪,下得我好不悲凉惨淡。
  最难过的一次,是大学毕业多年后见到一老同学,这小妮子,当年跟着我,曾暴雨中赤脚去爬山;半夜下雪了,砸门唤醒梦中人,裹着毯子爬铁门,邀去半山赏梅;两个舞盲跳快三,旋转至于摔成一团,笑震舞厅。谁知道造化弄人,不到十年的时间再见,职业套装高跟鞋,妆化得天衣无缝,脸上的笑容也天衣无缝了。被最高级的轿车运到最高级的餐馆,那一个讲究得无懈可击的完美饭局,却吃得我凄凄惶惶,草草了了。
  更多的时候,我自己也变得越来越粗糙、麻木、迟钝,越来越功利和利欲熏心,除了上司的脸色和颜色,别的什么都不关心。
  我曾以为,失去了——柔软、敏感和温暖的心,*、轻快和率真的情,一切都随流水,永远失去了,生命一点点地干燥、硬化、枯萎,万劫不复。
  ——直到小秒针出现。
  人生不归路,突然就调转了头!都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而小秒针,恰如我的再春。他让我重归童年,回到生命初期的纯真岁月。有了小秒针,我得以有机会再活一次。
  再次开始看久违的童话故事、动画片,再次有理由走进游乐场和动物园,玩得不亦乐乎,再次有机会在草丛里抓虫子、收集马路边上的石头、在沙堆里挖出相连的地道。

记取那些欢乐:感恩(2)
很多次,我“陪”小秒针玩,结果自己玩得比他还狂热,还投入。我玩耍的劲头,跟著名的“八十年代”大学生读书的卖力程度相当,因为*后失而复得的机会,所以格外珍惜、乐此不疲。管它光阴、岁月和世道,我只陪着孩子尽情地游戏,假装这就是生命的全部,假装忘了全世界。
  记录中——
  2002年7月7日,和三个孩子“办家家”,用树叶、小草和花瓣炒了很多菜,还捡了两口袋的樟树籽回家解剖,结果樟树奇怪的臭气熏倒了全家人。
  第二天7月8日,跟一群孩子在沙堆里建了个太极八卦形的城堡,结果另一群孩子自告奋勇来灌“护城河”(就是撒尿),冲倒了城堡,导致两队人马差点群殴。我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维护了世界和平。
  2003年8月3日,在家乡,带小秒针去河里游泳。小石子咯着脚板痒痒,水草缠进脚趾缝,鱼儿撞上小腿。
  我告诉他,二十年前,我就常常到这儿来玩。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二十年前!感觉很近,说出来却那么遥远。那时我偷跑出来玩,回家是要挨打挨骂的,现在,轮到我来教我的孩子注意人身安全了。
  小秒针胆小,被我牵着手往河心走时,他很紧张,不敢前行,嘴里还不愿承认,滑头道:“你到河里去,回去婆婆要打你的。你给我买冰淇淋吃,我就不告发你。”我当头棒喝,粉碎了他的阴谋。
  游到很晚才回家。晚饭后又出去散步,看天上的星星,讲星星的故事。星星真的很美,一闪一闪亮晶晶。可是,只因都市的灯光太闪亮、太迷离,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细细看过夜空、数过星星了!不知不觉就失却了这一份细腻和缠绵的情怀。
  2004年2月8日下午,带小秒针出去玩,遇到一群孩子在校内的“半月湖”里捞鱼。很小的鱼苗,牙签一般,用手就能捞上,我好奇地跟着玩,才发现,这天天经过的小小荷花池里,还有这么多生物,小鱼、小虾、田螺、水蛭、浮萍、水草、青蛙、癞蛤蟆……小小的池塘,原来是个很大很完整的世界!
  因为捕鱼能力超群,我渐渐成了主力,后面跟着一大群4到9岁的孩子,忠心耿耿,惟命是从。等傍晚SC老妈来叫我们回家吃饭时,小秒针两手乌黑,捧着个捡来的玻璃瓶,在跟里面的小鱼儿说话,而我正趴在地上,双手伸进水里捞鱼,半个身子探在水面上,一群孩子,横七竖八地拉着、拽着、踩着、坐着、压着、摁着我的双腿,免得我掉下水去。当时就被老妈一顿臭骂。
  第二天,这帮孩子又自动聚在一起,去操场玩沙子(沙滩排球的场地)。大家分成两个队比赛沙雕。对手队建的是军事堡垒,我们队作的是西湖苏堤,两旁还真插满了柳枝。然后捉迷藏,满校园跑,我爬到一棵矮树上躲起来,他们自然找不到我,我在树上大得意。可后来等得太久了,人都没了踪影,我疑惑地爬下树,才知道他们已经撇下我,玩别的去了。
  疯疯癫癫的,很是痛快,虽然回来后感觉很累。昨天带回家的三条鱼,今天死了一条,小秒针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呜呼哀哉,尚飨。
  2005年7月21日。下雨了,小秒针坚持要求出去散步,我赖在电脑前赶稿子,百般刁难,故意开出条件来:要出去玩,除非……不准打伞、还要光着脚。他大吃惊,淋雨?转念便答应。我作茧自缚,只能关了电脑,陪他下去。

记取那些欢乐:感恩(3)
小秒针试探着脱了鞋踩水,结果转眼就玩疯了,一次次往小水洼里跳,溅得一身湿透。又一棵一棵树摇晃,制造“雨中雨”,就此宣称自己是龙王,负责小范围降雨。可惜我脚后跟被铁片刮伤了,流着血,不能跟他一起踩水,只能远远地待在一边喂蚊子。心也痒,眼也红,痛恨不已。
  那天有风,雨也凉。回家还担心他感冒,赶紧洗澡。小秒针小时候身体素质只是一般,这次居然没事,可见老天喜欢孩子淋雨和踩水。
  2006年春节,在别人家做客,小秒针第一次见识了麻将,很快就迷上了。几番阻碍无效,我便带他玩多米诺骨牌。又用麻将排出浩浩长江,从高高的唐古拉山、到双层的武汉长江大桥,再到斜拉索的南京长江大桥,直至入海口。还在沿岸把切身有关的位置突出出来:妈妈上学的地方、姑妈住在这里、曾经旅游到过的地点、电视上放过的城市……排完长江又排黄河,却变成了胡闹,简单地摆出个“几”字后,就在上面撒麻将,说是“壶口瀑布”。结果当然是意犹未尽就被紫禁城喝止了,搞得我俩都很是悻悻。但是,毕竟紫禁城是对的,麻将是可能被摔破摔裂的,而要赔人家一副麻将——你知道麻将多贵吗?还可能耽误人家玩。再说,麻将的主要功能,还是用来“砌长城”的。
  “什么是砌长城?”小秒针问。
  我赶紧把他拖到一边去讲七国争雄和孟姜女的故事。
  2006年7月9日上午,我急着要赶一篇稿子出来,小秒针却缠在边上一定要我讲故事,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鼓动他在紫禁城的白T…恤上画画。小秒针来劲了,把衣服蒙在凳子上,四周捆好。小秒针大笔一挥,画了架飞机,题上“送爸爸”,还有署名、日期,一下子就搞定了。紫禁城穿上一看,效果还挺好。
  小秒针记起来了,前不久我们去湘西旅游的时候,凤凰的酒吧里有画家作生意,在T…恤上素描游客的头像,连衣服带画作,收费60大钞。紫禁城便给了小秒针一块钱润笔费。这一下,小秒针狂热了,抓狂地要抢外公外婆的衣服。为了保护大家的白衣服,也为了安抚他,我从另一台电脑上搜索了一堆人体彩绘给他欣赏,他不断地惊叹:好美啊、好美啊。他用“美”这个词,而不说“漂亮”,让我很感动。
  接着,他开始在自己身上彩绘,在*上分别画一只蝴蝶和一只老虎,恐龙则长在肚脐眼上。
  现在,小秒针有事做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关了门,安静地写东西了。
  2007年6月24日,晚上去游泳,小秒针第一次游进了深水区,而且能断续游完全程,我开始教他在水里转圈、翻身、翻跟斗,把他踩到水底,让他在2米深的池底里潜水、爬行。
  ……
  玩耍的记录,还有很多很多。真是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小秒针,夏天我能跟谁打水仗,冬天又跟谁打雪仗。有水有雪时不打仗,是多么地败兴,其罪过与鞭名马、累美人、辜负青春相当,是万万不可的呀。也只有跟小秒针在一起,我才惊觉到自己其实是会玩的人,贪玩的人。
  每次玩,我对小秒针冲充满了感激。“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还好,因为有了小儿子,白发乱如丝时,还能“宛转娥眉多几时”。
  读博士的时候,每年五六月间,“毕业生地摊”就跟苔藓一样,贴着校园的地面疯长。我从图书馆出来,常常也凑热闹看看,间或能淘到便宜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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